趙昕:中國非暴力民權運動的新起點

——臨沂「7.20」抗爭紀實與思考

標籤:

【大紀元7月29日訊】處於能動態的非暴力即意味著有意識地磨難。它不是說要逆來順受地屈從於行惡人的意志,而是要全身心地投入與強權的鬥爭。唯有遵循這條人類的法則,才可能以個人的力量與整個不公正的國家相對抗,以維護自身的榮譽、信仰和靈魂,為將來這個不公正國家的崩潰瓦解或是新生重建奠定基礎。——甘地

1、讓我們每個人都活出生命的光華來

臨沂沂南縣東師古村盲人維權者——光明之子陳光誠及其家人的悲慘遭遇牽動著千萬良知人士的心靈:分別長達189天的非法軟禁、89天的非法拘押,無數次的綁架、恐嚇、辱罵和毆打,一批批的律師、維權人士、記者、志願者被暴力阻擾和毆打,甚至連李勁松、李蘇濱律師依法進行調查取證工作,也被暴徒們連人帶車掀翻、砸打。尤為荒唐的是,就連美國外交官員前往山東臨沂看望陳光誠家屬,也險些遭到暴力毆打——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陳光誠夫婦勇敢地揭露了臨沂當局非法暴力野蠻計生的醜惡真相!

約翰福音講道:「生命在他裡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裡,黑暗卻不接受光。」盲人維權活動家陳光誠先生,就是這樣一個充滿了愛與公義、正直與誠信的光明之子。人如其名,雖然兒時的不幸導致了光誠雙目失明,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內心深處光明與誠信的蓬勃生長,這生命就是光、就是愛,就是自由、就是誠信,就是公義、就是真理。陳光誠篤信:只要每個人都為這個社會的進步做出一點實事,只要每個人都為整個世界發出一點光來,這個世界將充滿了愛與光明、公義——我常常在思考,上帝揀選一個盲人做他的光明之子的真義,如今卻藉著陳光誠的話語豁然開朗:我們有眼卻看不見,有耳卻聽不到,因為我們被豬油蒙了心,做了權勢和私慾的黑暗奴隸。雖然「光照在黑暗裡,黑暗卻不接受光」,但是只要我們每個人都能夠像盲人陳光誠一樣活出生命的光華來,做這世上的光和鹽,黑暗無力拒絕光照,黑暗就會被驅散,光明的日子就會來臨!

中國古語說:知易行難,行勝於言。沒有行動的言語是蒼白無力的,尤其是在盲人維權者陳光誠先生正面臨著違法施暴者以正義和法律的名義進行非法審判的時候。非暴力抗爭堅持不報復地忍受痛苦和打擊的力量和勇氣,但當時局要求說出全部真相和相應行動時,沉默就是縱惡,坐視就是怯弱。作為現代公民主體意識,天賦人權與公民權利,不僅僅只是倚靠言語來表達和論述,更需要用實際行動來爭取和捍衛。現代印度之父聖雄甘地也清楚地表述道:「在我看來,沒有一種直接的積極的行動, 非暴力就是無意義的。」

正是抱持著這樣的信念,信奉非暴力主義、主張積極抗爭的各地勇士們,一行近20人兵分多路,突破重重障礙和圍追堵截,先後於2006年7月15日至19日,到達了臨沂市沂南縣城,為7月20日(原定陳光誠案開庭審判日)的中國非暴力公民不服從、不合作抗爭,拉開了序幕——雖然我們每個人都清楚地知道,即將面臨的必然是暴力、搶劫、抓捕與謊言,必然是強權侵犯人權、野蠻挑釁尊嚴,必然是以法律的名義強姦法律、以正義的名義強姦正義,必然是以我們的流血受難對抗強權的流氓無賴,如此而已。正如印度的「食鹽進軍」運動、美國的民權革新運動、南非的反種族隔離運動所曾經遭遇的一樣。

2、「7.20四部曲」之一:搶,你們侵犯了我們的肖像權!

在原定開庭日之前,有近二十多位各界人士從北京及各地趕到沂南,準備參加庭審旁聽。19日上午去沂南法院時還得到答覆:我們這地方小,不用辦旁聽證,你們明天直接來就可以旁聽了。可是到了下午15:30,我們再拿著身份證去法院辦理旁聽證時,沂南法院刑事庭的王、於二審判員就告訴我們,因檢察院補充偵察和證據,陳光誠案開庭審判臨時延期了。由於無法聯繫上律師證實此一消息,大家決定明天還是照常去沂南法院交涉申請旁聽。

2006年7月20日星期四,乾坤朗朗,萬里無雲。一大早起來,大家就分頭趕赴沂南法院。早上八點十五分左右,我和李海、陳青林、鄧永亮四人到了法院門口,聽趙暉介紹說:李勁松律師和另外一位律師進去交涉,正在落實到底開不開庭。我們十幾個人,包括高智晟律師、孫文廣教授、李海、趙暉、陳青林、殷雨生、劉京生、馬文都、姚博和鄧永亮、李金平、楊寬心、趙昕、姚遙等,以及從山東各地趕去的幾位不知姓名的陳光誠支持者,就在門口等他們。

此時,法院大院裡已經停著許多黑色轎車,門房處站著幾十個法警保安;而門外左側和四周,已經或集中或散佈著六七十名便衣人員,布控嚴密;在法院大門的右側人行道邊上,則安安靜靜地坐著二、三十名陳光誠的盲人朋友,他們都是來參加陳光誠案的庭審的,許多盲人朋友如邵寶光先生一樣,甚至從遠達200里開外的路程趕過來,令人感佩不已。更外圍處,則四處站立著兩、三百個當地百姓,或近或遠地旁觀著,見證著即將在光天化日下瘋狂發生的野蠻暴行。

在沂南法院的莊嚴國徽下面,我們每個人都穿著印有陳光誠頭像及「盲人 陳光誠 自由」字樣的「光誠衫」,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本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除高智晟律師外),意在以實際行動捍衛憲法明確賦予我們的公民權利。這時,有朋友拿出相機開始拍照,幾個身穿便衣的搶劫疑犯(其中一人中午還在沂南開發區派出所充當了訊問警官)就湊過來了,喝令「不許拍照」。我們質問他什麼身份,他們回答是「當地百姓」;又問他為何不許拍照,他們回答:「這是法院門口」;再問他憑哪條法律不允許我們在法院門口拍照,他們就答不出來了,只好訕訕地暫時退去。等我和高智晟律師、孫文廣教授到人行道上和盲人朋友們聊天交流時,長達一個半小時、六個回合的公開搶劫和野蠻暴力就正式開始了:

殷雨生兄弟拿出攝像機拍一些鏡頭,結果這幫便衣暴徒一下子衝過三、四十人,跟殷雨生說「有沒有拍到我們啊」,還沒等回答,他們伸手就開始搶那攝像機,殷雨生就非常頑強地緊緊抱住,死死不放,這個借來的攝像機很貴,將近一萬塊錢。我們每一個人都撲過去把他們拖開,因為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暴力搶劫,我們必須去保護我們的私有財產。十幾個人輪班撲上去,每個人都被一次又一次推倒在地,毆打摔傷。我因為右腿膝蓋剛剛癒合(曾在四川被暴徒打至臏骨骨折),使不上力,幾跤摔下去,感覺又像骨折了一樣,幾天都在痛。高智晟律師和其他志願者一樣,不斷地被一把一把推倒在地。他不斷爬起來,不斷被推倒、按翻在地,有一次幾個暴徒把他推倒在一輛正在行駛的出租車上,他正好摔到引擎蓋上,幸好那輛出租車立即剎車了,不然的話非常危險、後果難料。

由於雨生兄弟的勇敢無畏,第一回合經過大家近十分鐘的激烈抗爭,才由一個穿藍色T恤的搶匪最後得手(就是僅存的照片上站在最前面的那個暴徒),把攝像機搶走後笑著跑到馬路對面,如獲至寶地獻給了一個五十多歲的指揮者。而這時,我正被幾個暴徒壓在離雨生只有一米的馬路中間,又好笑又好氣地看著搶匪暴徒們的猖狂得意勁頭。八點五十分,我們退到人行道上,幾個人開始打110報警,等候「人民警察出警」,行使一個納稅人應當享有的合法權益。

然後,我們又舉著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在法院門口進行無聲抗議,那幫傢伙又衝過來,搶砸另外一個相機。他們看見我背著包,衝著我就過來了,打了我臉上幾掌,把我鼻子打出血來,衣服上四處染著鮮血。他們在我身上又打了幾拳,把過來保護我的李海、陳青林推開,然後開始搶我的包,把包的帶子兩端都搶斷了,我趕快遞到車裡去,他們才沒搶走。包裡的相機在爭搶過程中摔在地上摔壞了。非常有意思的是,後來拿著石頭準備砸車的那個暴徒在打我之前,還用山東話說了一句:「你怎麼打人呢?!」然後才動手開打的,由此可見他們對我們的非暴力抗爭瞭如指掌,精細到已經準備了包括錄音錄像在內的栽贓方案。

接下來的衝突一次又一次地間歇重複著:搶鄧永亮的手機,搶拍照的相機,搶李海的背包、攔截圍攻我們欲意離開的汽車、搶高智晟手裡的汽車鑰匙。每次那幫暴徒搶匪撲過來搶東西、打人,我們就竭力保護那個兄弟和物品,他們又瘋狂地把我們一次次的推倒和按翻在地,直到把那個目標物品搶走。

這時,經過一番交涉,高智晟律師和鄧永亮進入法院大樓,前去和律師們見面,落實是否開庭的問題。很快,他們就一起出來了。李勁松律師告訴大家:法院已經出示了推遲開庭的書面通知,他即將返回北京。我們決定既然已經報警,那就再等20分鐘。警察再不來,我們就直接到公安局報警、控告警方不作為。

圍觀的群眾中,這時有些人湊上前來,私下裡跟我們講:「今天出來搶攝像機、廝打你們的這些人,是穿著便衣的公安幹警,許多人還是刑警大隊的。」趙暉一聽非常高興,禁不住脫口而出:「原來沒有黑社會!」

等到九點半,我們看十數次110報警後警察仍然不作為,就決定離開法院門口的施暴現場。這時暴徒搶匪又圍了過來,舉著石頭堵在高智晟車前不讓離開,威脅說「如不交出相機休想離開」。高律師稍微開一點,這些暴徒就瘋狂砸車、踹門,把坐在車裡的72歲高齡的孫文廣教授驚得心臟病都快發作了。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刻,孫文廣教授拿起手機,撥通了他的學生、臨沂市委書記李群的手機。秘書謊稱李群正在開會,在聽了孫教授很長的慷慨陳詞後,稱一定會轉告李書記,請他親自給孫教授回復電話。當然,衣冠禽獸李群書記的電話沒有等來,孫教授等來的,卻是一個聲稱要打斷他腿的凶狠男子的恐嚇電話。

當時的施暴場面非常大、非常混亂,間歇性持續達一個半小時以上。用高智晟的話來說:這是他親身經歷的最大的群體性暴力場面。馬文都形容:這是六四以後他所經歷的最大暴力鎮壓。我倒是覺得一個網友的形容更貼切些:這是一場光明與黑暗的美式橄欖球賽,所不同的是,雙方所搶的不是球而是攝像機、相機、背包、車鑰匙,不是在球場上而是在法院門口馬路上,我方十餘人而對方卻多達五、六十人,對方使用有限度的暴力毆打、推攘、按翻,我方卻身體力行非暴力主義,只是拉開那些明火執仗的搶劫犯,自然每次都是寡不敵眾了。

3、「7.20四部曲」之二:抓,你們涉嫌擾亂了交通秩序!

九點三十五分,正當搶匪暴徒攔阻我們、在馬路邊上僵持不下的時候,報警後一直毫無作為的著裝警察終於姍姍遲來了。而且一來,就來了七、八輛,連同各種各樣沒掛牌照、沒有警車標誌的公安、國保的車停在了馬路的中間,很快就造成了交通堵塞。甚至有民用的過路車輛準備繞道行駛,也被便衣人士攔路堵住,喝令原地呆著不動。我正好聽見一段有趣的對話:

民用車輛司機:「幹嘛,前面堵車,我繞道走還不行嗎?」

不明便衣人士:「讓你別動就別動,哪來這麼多廢話!」

明明搶匪暴徒們就在這地方站著,還拿著石頭堵在高智晟律師車前,還在繼續悍然作惡行兇,還在繼續推攘非暴力的志願者們,可是警察根本不抓、不聞、不管、不問,只是在個別暴徒動作太過分了的時候,輕輕拉上一把,示意:「正在拍攝錄像呢,悠著點」。我四處一看,果然看見兩個不明身份的人士扛著攝像機,正在不停地變換角度進行拍攝工作。當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暴徒們更是心領神會,讓出了一些關鍵位置來配合拍攝工作。至於這兩個不明身份的人士拍攝是否侵犯了他們的肖像權,他們就不管不聞了。

因為被搶劫了攝像機和手機的趙暉、鄧永亮堅持報案,要求警察抓捕那些依然還有峙無恐地呆在現場的搶匪們,警方深感狼狽,很快地就假借帶他們到派出所「做筆錄」的名義把他倆哄上車,直接拉走了。我們一看他倆落單,也要求警察抓走這些依然攔著汽車的搶匪,好讓我們離開去尋找同伴。但是警察依然置之不理,似乎在等待錄像取證工作的完成,等待著上級命令的下達。

果然,一直耗到九點五十五分,在車牌號為:魯Q80008、魯Q80010、魯Q80016、魯Q80058、魯Q80068等等帕薩特高級轎車上,下來了一些看似官員的人,一個個腦滿腸肥、膀大腰圓。其中一個50多歲的矮胖子和一個50多歲的矮瘦子站在法院門口觀察、商量了一下,就歇斯底里地大喊一聲:「抓,這幫人涉嫌擾亂了交通秩序!」只聽一聲令下,從剛才開來的大小警車裡立即撲出四、五十個全副武裝的警察,幾個人對付一個,把還滯留在現場的非暴力維權人士強行押上了三輛警車。我聽到身後的李海先生在憤聲反抗:「別動我,我自己走!」我瞬時間明白了,他們在拷貝!他們這是圖謀象對付被當局嚴加看管的盲人陳光誠先生一樣,欲圖以「涉嫌擾亂交通秩序罪」的名義,栽贓嫁禍於志願者啊!

「太拙劣、太沒有創意了!」我正對李海說著話的時候,從車上看見一個主要搶匪突然一把從高智晟律師手中搶去汽車鑰匙,還對老高說了些什麼。緊接著,就把老高一個人單獨押上一輛警車,連車也不讓他管就開跑了。後來老高告訴我們——他這是在說:放心,一會兒我們會把車子開還給你!據老高說,這個搶匪暴徒後來真把車子開到了盤問他的派出所,只不過車子已經被仔細搜查過,車裡面的錢和一些東西已經不翼而飛了。

孫文廣、李海、陳青林、劉京生、殷雨生、馬文都、趙昕,我們一行七個被押在一輛麵包型警車上。大家在車上照樣有說有笑,幾個人忙著收發信息,倒是顯得坐在前面的警察非常緊張不安。車剛剛開出不遠,立即就停在了馬路邊,下去四、五個警察攔住了過往的民用車輛,在大路上就進行盤查記錄。我們中有朋友猜測是在檢查外國記者,有朋友跟警察開玩笑地說:「你們真辛苦,抓了我們還要順路執行公務。」可是我心裡非常清楚:他們這是在搜集證據,準備以「涉嫌擾亂交通秩序罪」,像栽贓陷害陳光誠一樣陷害我們啊!

車到沂南縣經濟開發區派出所,警察先是把我們帶到了一個大辦公室,也不出示什麼證件,就讓我們在那呆著,等候上級指示。我們倒水的倒水喝,上廁所的上廁所,研讀憲法的讀憲法,倒是使看守我們的警察一陣忙亂。一個小時後,已經接到上級指示的警察開始把我們七個分開,一個個單獨訊問。

非常有意思的是,訊問我的兩個警官:一個王德X、一個陳西X,一看都是熟人——原來19日晚上十點半就是他倆帶著人到聖賢居酒店盤查我們的身份證的。我一見他們就哈哈大笑,輕鬆地跟他們打招呼說:「又見面啦!」他們也是多年的老警官了,這時倒顯得不好意思起來,講了很多客氣話,說了半天才講清楚是領導要他們這麼幹的,我們「涉嫌擾亂交通秩序」,堵了好長的車,連帶嫌疑犯到法院出席開庭的警車都進不來了,如此等等。我開門見山,質問他們為什麼在我們報警四十分鐘後才趕來?為什麼搶匪暴徒不抓,反倒抓我們這些依法申請旁聽、被搶報警的公民?至於擾亂交通,那是你們的搶匪把高智晟的車堵在馬路邊了,怎麼不抓他們反抓我們?為什麼你們的七、八輛警車停在寬敞的四車道大路上堵塞了交通,反倒責怪我們堵塞了交通?他們非常尷尬,作為人的良知、作為警察的職責,其實他們也知道這樣做是「執法犯法、栽贓陷害」,只好無力地辯解說:因為你們十幾個人都穿著印有陳光誠頭像的上衣,沂南老百姓沒有見過市面,看熱鬧圍觀,結果就造成交通堵塞了。我看他們面有愧色,想起甘地的話語:「經驗教導了我,文明是非暴力反抗中最困難的部分,這裡所說的文明不是指在這種場合講話要斯斯文文,而是指對於敵人也有一種內在的善意的胸懷。這應該在非暴力反抗者的每一個行動中表現出來。」也就不為己甚,表示大家都是中國公民,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職責,應該可以互相理解和尊重,如果上級非要「欲加之罪」,哪又「何患無辭」?!你們願意記錄就記錄吧,我可以把今天的真相告訴你們。但是如果你們竄改了我的談話,哪我可是不會簽字的。果然在後來,由於我堅持不簽字,他們只好把竄改我話語的地方又按我的意思修改回來了,並由我主動要求蓋紅手印,這才簽字了事。坦率地說,這是我第一次蓋紅手印蓋得這麼歡暢,直蓋得四頁紙滿處都是,留下了一份難得的真相記錄。

就這樣,當地公安局搶匪不抓、暴徒不抓,偏偏把受害人、報警人抓到派出所,就以栽贓陷害陳光誠這樣一個被他們嚴加看管的盲人「涉嫌擾亂交通秩序罪」的笨拙手法,在沒有出示任何法律文書的情況下,非法拘禁近四個小時,給我們做完筆錄後,才先後於下午兩點左右把我們送回聖賢居酒店,還我們以人身自由。

值得一提的是,許多警察跑到訊問我的屋內來聊天。還有一個女警察在我的建議下,跑去拿了一大口袋肉包子給我們吃,可惜我們都實在沒有胃口,辜負了他們的美意。其中一個還乘著沒有人的時候對我說:「也許你們的行動會促進社會進步呢,這不是哪個當官的就可以一口否定的事情。」尤可見,體制內不乏良心人士!這從我接觸過的許許多多北京警察、外地警察中,這從「六四」後許許多多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保護,都可以見出公道人心來。我衷心期望,在堅持真相與正義的同時,我們這個民族能夠不忘和解、寬恕待人,徹底擺脫仇恨的捆綁和以暴易暴的惡性循環。因為,七、八千萬共產黨員及其家屬沒有明天,我們也就沒有明天,我們共同的國家和民族也就沒有明天。

4、「7.20四部曲」之三:打,你們穿著光誠衫就要打!

下午兩點半,同去的志願者除了幾個先行離開以外,被抓到派出所的十二個人終於在聖賢居酒店附近的一個小飯店聚齊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熱鬧非凡,都在講述著今天上午和中午的「非常遭遇」,都為朋友們的非暴力優越表現而感到無比自豪。簡單吃點東西,臨時商議取消看守所和縣政府之行後,我們即刻啟程,前往陳光誠所住的東師古村看望光誠太太袁偉靜和孩子們,以及東師古村的其他受害村民家屬。我們清楚地知道我們面臨的會是什麼,我們清楚地知道東師古村村口暴徒們已經猖狂以待。但是我們不能不去,我們不能不去表達我們對無辜村民們的關愛與支持,我們不能不去表示我們對無恥強權和野蠻暴力的非暴力公民不服從、不合作抗爭,我們不能堅持正義而來,卻帶著遺憾和屈辱回家。

趙暉、鄧永亮和我打了個出租在前面帶路,高智晟律師和網友五嶽散人開著私家車在後面跟隨,再後面就是長長的一大串跟蹤車隊了。一路上,機靈的出租司機很快就發現了形勢不對,不停地問我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麼多車輛跟隨。當我們耐心地告訴出租司機盲人陳光誠的光榮事跡和慘痛遭遇後,他痛心疾首,表示也聽說過陳光誠的故事;當我們告訴他前面、後面跟著的十多輛車都是公安和國保的跟蹤車輛時,他又驚慌失措,不停地說:「亂套了亂套了!」當我向他保證到了地方後,他可以把車停在安全地方,再由我們走路到村口去,他才暫時安定下來。苛政猛於虎,當地的老百姓是多麼害怕公安呀。

下午三點二十五分,我正在車上發短消息:「我們正在前往東師古村去看望陳光誠家人和孩子的路上,我們相信每個人都是天父所造,都有人性和良心,我們只求對光誠的親友鄉親說一聲,也對看守他的人說:你們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我們愛你們……」算是給朋友和暴徒們各打一個招呼。這時,很意外地,我接到了陳光誠可敬的妻子袁偉靜女士打來的電話:「趙昕,你們到哪裡了,我一定要抱著孩子到村口去迎接你們!」我告訴她:「我們一行十幾個人正在前往東師古村的路上,很快就要到了,偉靜你千萬不要抱著孩子出來,怕傷著了孩子」。偉靜堅持要抱著孩子出來接我們,並辯解說只有她在,暴徒們才不敢打得太狠。我當然不同意,在我再三的請求下,她依然毫無畏懼地堅持要出來迎接我們。是啊,男兒有淚不輕彈,講到最後,我確實是感動的泣不成聲了。車後坐著的趙暉和永亮無聲地遞給我一些餐巾紙,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後來我們才知道,偉靜在和我通電話後,立即抱著剛滿一歲的小女兒從家裡奔往村口,一輛無牌黑車將她攔住,幾個穿制服的警察強行把她拖上車,和小孩子一起又被抓走了。警察沒有出示任何手續、任何證件,就把她強行帶走,只是在六點半快要把她往回送的時候才對她講,是以「涉嫌故意毀壞財物罪」和「擾亂交通秩序罪」依法傳喚她,要求袁偉靜簽字。袁偉靜說:「你們的程序違法,我絕對不簽」。抓走後不到十分鐘,我們十幾個志願者就到達東師古村了。很明顯,當局故意把她抓走,是要使她無法見到全國各地的維權志願者,從而無法得到任何精神和物質的人道主義幫助。

由於出租司機不熟悉東師古村,我們在開過東師古村約500米後,才發現馬路南邊的村口早已站滿了五、六十人,而後面眾多的跟蹤車輛也已停了下來。我請出租司機趕快停車,下車一問,這是營後村,才知道真是到站了。跟朋友們商議後,由我和趙暉、鄧永亮第一撥,殷雨生、李海、李金平第二撥,其他志願者第三撥再上。孫文廣教授由於72歲高齡了,今天已經被折騰得疲憊不堪,就留下來看著車輛。於是,我和趙暉、鄧永亮帶上要給袁偉靜的聖經、捐款和物品,肩並肩地一起向東師古村方向、迎著那幾十個猖狂以待的暴徒走去。走到半路,才發現殷雨生兄弟也跟來了,因為他實在放心不下我們幾個。路上,我順便問了問馬路邊微笑著看著我們的一些村民:「前面就是東師古村村口嗎?」村民高興地回答說:「是啊是啊!這些土匪等著打你們,你們怎麼還要來?!」我們也高興地回答說:「就是知道這些土匪無法無天地對付老百姓,我們即便被挨打也要來聲援你們、支援農民啊!」在馬路邊上,在房屋背後,在樹林背後,我看見了鄉親們真摯和期待的目光在炯炯閃亮。

很快地,就到達暴徒們守候著的東師古村村口了。我跨前幾步,走到這伙為了蠅頭小利出賣靈魂的人群面前,微笑著問他們:「請問這是東師古村嗎?!我們來看望袁偉靜和鄉親們,給他們帶點東西來。」說著我揚了揚手裡拿著的聖經和捐款。這幫暴徒突然躁動起來,紛紛喝令道:「快走快走,就是不許你們進村!」我們又據理力爭,無奈是對牛彈琴,沒有什麼效果。這時我只好說:「大家都是人吶,能不能變通一下,乾脆由你們轉給陳光誠家人,我們就可以不進去了?!」可是無人敢於答應,只是一個勁催著我們「快滾」。就在這時,一個五十多歲的乾瘦老者越眾而出,黑幽幽的臉上閃著一對兇猛動物般的招子,一邊瘋狂地猛推我們,一邊發號施令:「把他們轟走!」於是,幾十個暴徒們行動起來,開始從東師古村村口把我們往停車方向猛推。我猛然間觀察到,與往常不一樣的是:這幾十個暴徒全部都是男人,其中居然有上午在沂南法院門口搶劫施暴的許多暴徒。

暴徒們一邊凶狠地推攘我們,一邊連捅帶打,把我們四人往停車方向驅趕了幾百米,我們也不停地回身營救落單的同伴。在經過一輛從北京跟蹤而來的無牌汽車時,我清楚地看見車裡的國保朋友們咧著嘴大笑。我和趙暉也樂了,衝著他們猛地揮揮手,又往後指了指,請他們看看我們可愛的中國到底是何等模樣。可是一過警車和百姓較多的地方就不同了,就在離我們停車處不到百米處,只聽見一聲狂叫:「打!砸他們車!」,暴徒們「轟」地一聲,就像一群瘋子一樣,開始肆無忌憚地施暴起來,兵分兩路對付我們四個和第二批趕來接應的李海、李金平。只見暴徒們連抓帶打、又撕又扯,把志願者身上穿著的光誠文化衫就在身上撕成碎片,鄧永亮被按在地上,很多人身上被抓傷。我掛念著孫教授和汽車的安危,邊往回跑邊衝著後面的人喊道:「快把車開走,他們要砸車!」沒有一個人動,高大律師正鎮定自若地請大家在路邊吃西瓜呢!這時我看見出租司機正在慌忙啟動汽車,只好趕快請心臟不太舒服的孫教授上車,保護他離開百米距離,我再下車觀察情況:很快地,志願者們除了姚博太胖穿不了光誠衫外,就只有我穿著沾染鮮血的光誠衫和孫教授身上穿著的一件光誠衫了。有幾個暴徒看見我們倆在觀看,又瘋子一樣朝著我們追來,嚇得出租司機一邊咒罵這些強盜流氓「瘋了」,一邊趕緊招呼我倆上車,又帶著我們前行了一、二百米。這時前面跟蹤我們的一輛江蘇牌照的車還想阻攔出租汽車,我們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追來的幾個歹徒已經不追了,正在路邊大喘粗氣呢!

很快撕完衣服,暴徒們開始賣力地掀抬高智晟律師的汽車,高智晟和大家一樣上身光溜溜一絲不掛,冷靜地和大家一起抱著手站在旁邊觀看。據朋友們後來描述,可能正是高智晟律師和志願者們的冷靜從容,雖然身上滿是他們的爪印和瘀血,依然面帶微笑和悲憫地看著這幫暴徒光天化日之下行兇作惡,才使得他們掀了半天掀不動,乾脆喊「放下」了!據老高自己講,他當時看了一會,看他們實在掀不動,乾脆對暴徒們說:「你們是不是請示一下你們的上級再掀不遲?!」最後他們中的一個頭領模樣的人喊「放下」,這伙暴徒才放下車來,開始轟志願者上車。劉京生描繪道:「暴徒們把鄧永亮腦袋給打得在車上直噁心,我看他那樣夠嗆。馬文都腿也打傷了。我們看那夥人追過來,就迎上去想跟他們交談,只聽一個人喊『把他們的汗衫全撕了!』,那些人伸手就拽著我們的領口,「嚓」就撕了,現場志願者的文化衫全給撕了,我和另外幾個人是被摁在地上撕的。我們所有人都保持理性,如果當時我們有一個人還手,當場就能把我們打死在那。整個過程警察就坐在後面閃著警燈的車上看笑話。」

是的,即使是真理學院的畢業生也無法讓甘地徹底放心滿意。可是就在中國臨沂,我們做到了!我們曾經在「援助陳光誠志願者致中國公民的公開信」中寫道:「我們承諾,在通往正義的道路上,如果我們面對陰謀,我們將報之以真誠;如果我們面對野蠻,我們將報之以文明;如果我們面對暴力,我們將報之以徹底的悲憫。同胞們,請支持我們,請關注陳光誠,關注一個盲人維權者正在承受的苦難。」是的,我們也說到做到了!在一條短信中我寫道:「昨天打,今天打,明天還打!今天打我,明天打他,後天照打你!一個人被奴役,所有人都不自由!一個人被迫害,所以人都不安全!我們現在尊重許志永、滕彪等維權律師的意見,在營救陳光誠中,堅持地方化非政治化原則。但是一旦律師們在臨沂又再次被打了,那麼,我們只能挺身而出,前赴後繼去主動受難、挨打。」 是的,2006年7月20日,這是一個非常值得紀念的日子!所有的志願者都堅持了非暴力抗爭的基本原則:「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並始終懷著巨大的勇氣和悲憫的情懷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非暴力公民不服從、不合作抗爭的確不是怯弱者的無力行徑,她是勇敢者的最高德行,是愛與公義、勇敢與無畏、寬恕與文明的集中體現!記得波蘭前總統瓦文薩曾經在諾貝爾和平獎答謝辭裡談到:「以暴力對抗暴力,再沒有比這更軟弱愚昧的事情了!」我們自豪,因為中國終於也長出了非暴力的綠芽!

當天被打得最嚴重的,上午是負責拍照並用身體死死保護攝像機的志願者殷雨生兄弟,下午是準備進村看望陳光誠親友和鄉親們的四川維權人士鄧永亮。當然,我們不是臨沂暴力計生案件中光天化日之下被無法無天的暴徒野蠻侵犯的第一批志願者,也絕不是最後一批:據報導,陳光誠救援團成員7月20日是第六次被打。之前的五次是:2005年10月4日,許志永博士、李方平、李蘇濱律師到山東臨沂看望陳光誠,李方平、許志永被毆打;2006年6月22日,程海、孟憲明律師等3人在前往看守所探視因陳光誠事件遭到關押的其他村民,遇暴徒推攘、廝打;2006年6月23日,李勁松、李蘇濱試圖進村與袁偉靜見面商談取保候審事宜被毆打;6月27日,李勁松、李蘇濱在進入村口時被糾纏毆打,車輛被砸、連人帶車掀翻;7月10日,胡佳先生在村口看望袁偉靜時被毆打。

有所不同的是,當我們這些志願者在一個離東師古村不遠的地方下車交流的時候,大家互相檢視著,只見多數人光溜溜的上身上,到處是一條條爪印和瘀血,竟然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和傷心。也不知道是誰開了個玩笑:「噎,高律師身上滿白的嘛!」大家一起看老高,只見他白生生的上半身紅一塊紫一塊,都忍不住哈哈地樂開了!正是這種坦然而超脫的心態,使得這些非暴力的勇士們即便剛剛經歷了一天的強權暴力,依然寫出了《一次令人愉快的旅行》、《脫光了多好》這樣的精彩文章,倒是令許多朋友慕煞,大呼「下次去叫我」。

5、「7.20四部曲」之四:跟蹤恐嚇,以見不得光的方式!

規定動作完成。依依惜別後,我們兵分三路,決定班師回營了。老高和趙暉他們那兩路自然有跟蹤車輛伺候,李海先生、孫文廣教授和我一路,乘坐出租汽車去搭乘長途大巴趕赴濟南,自然也少不了山東警車前呼後擁:一輛跟蹤車輛掛著江蘇的車牌,一輛跟蹤車輛沒有掛任何牌照。我們停車小解他們也停,我們暢快了他們也依然憋悶著;我們下車等候長途時,他們也下車賣桃子,我們一上長途大巴車,他們又狼狽不堪地桃子也不要了,跳上車趕緊追將上來。我不禁深深哀歎,奴役人有什麼好處啊?連自己也不自由,成為奴役者的奴僕了。

非常不幸的是,由於車輛行駛速度過快,江蘇牌照的跟蹤車輛竟然把村民的一條可憐的看家狗給撞傷了。嗚呼哀哉,同類相殘!竟然又忍心置之不理,冒著村婦的惡毒咒罵繼續追趕!我忍不住替那條看家狗可憐起來,想央求出租司機停車,可是那出租司機又恐懼又後怕,耽心起我們下車後,是否會遭到打擊報復的事情來了。他顧慮的也有道理,本地本縣人,誰不害怕這些虎狼成群的掌權者?果然,在我們下了出租車後,立即就有一個便衣跑去找他,講了些什麼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見那出租司機連連點頭,似乎是答應回頭到什麼地方坦白交待。

就這樣,這些無牌照和假牌照的跟蹤車輛一直跟著長途大巴上了高速公路,出了臨沂市地界,才慢慢地消失在我們的眼界中。其他朋友也大抵如是,充分享受了這種見不得光的跟蹤保護模式。當然,高大律師除外,他的待遇比較特殊。

可是,見不得光的豈只是跟蹤盯梢!前前後後,在山東受到威脅恐嚇的就有陳光誠夫妻和親人、其他村民和家屬、李勁松律師、趙昕、孫文廣教授。

同案被羈押村民親屬受到壓力,不敢到法庭上去旁聽。因為公安局明確告訴他們,如果參加旁聽的話,只能加重他們被羈押家人的處罰。

李勁松律師於2006年6月22日在臨沂依法工作時接到一個死亡威脅電話,他正好錄下了音,作為證據提交給了相關司法部門。

趙昕於2006年7月18日22:35:41,接到一個死亡威脅短信息,來電手機號碼為139-8137-8733:「你們一家人去死、、、?因為你們心不好!」非常奇怪的是,我的這個手機號碼是剛剛才買幾天的新號,是什麼樣的人物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夠很快查知我的新手機號呢?更加可笑的是,這個要殘暴殺死別人全家的人,竟然還有臉指責「你們心不好」,似乎他倒是一個心腸柔軟善良的好人!願上帝引領、保守我們,也寬恕這個「好人」,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孫文廣教授於2006年22日晚上10時半,接到一個聲音凶狠的男子的恐嚇電話(來電手機號131-7644-7423):

來電:「你是孫文廣嗎?」

回答:「我是。」

來電:「你小心點,你這小子,再出去胡轉悠,我打斷你的腿!」

回答:「你是哪的?」

來電:「不管我是哪的,你再出去試試看,我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恐嚇電話讓孫文廣教授家人很害怕但沒嚇著他本人:「陳光誠的事業是正義的事業,我們理應給他聲援和支持,此次沂南行達到了讓當地知道很多人在關心陳光誠的目的,也給陳光誠家人送去一些溫暖,這種活動今後還應當做。」

我們非常感動,無言以對。看著孫教授得知高律師一行已經離開山東直接回京時的若有所失,看著孫教授硬是挺著疲累交加的身心為我們忙出忙進地張羅,我們只能默默地祈求上帝,祝福這位飽經風霜而依然挺拔的老人,一定能夠看到他一生的夢想與追求成真的那一天,我們再歡聚在一起,為前輩快快樂樂地祝壽。

在濟南短暫停留了兩天,拜會了一些師友同仁後,我們就分別啟程從山東返京了。回到北京,也許胡佳「夫妻雙雙被軟禁」的特殊待遇,正等待著我們呢。

6、對中國進行非暴力公民不服從不合作抗爭的幾點思考

19、20日,當陳光誠全國救援團一行人穿著印有陳光誠頭像的文化衫出現在沂南大街上時,市民有的鼓掌,有的豎起大姆指。也許,陳光誠案的最後庭審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政府與一個盲人的戰爭」在人們的心中勝負早有分曉。那些臨沂普通的老百姓和盲人朋友就是最好的見證。

A、出發前我們就作了充分溝通和探討,要在中國大地上身體力行非暴力公民不服從和不合作抗爭,我們說到做到了。2006年7月20日,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值得官方和民間共同紀念的日子:這天,我們國內的民間非暴力勇士正式穿著光誠衫,舉著憲法書,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勇敢無畏而又充滿悲憫地、成功地進行了一次堂堂正正的非暴力公民不服從不合作抗爭,中國民權史上又有了一個新的點滴積累。非暴力公民權利運動的一個顯著特徵就是,他不求推翻顛覆什麼東西,只求腳踏實地的點滴漸進、適度改良,遵循憲政民主主義的道路,以自我的犧牲捨己、受難流血作為成本,和體制內外的進步力量一起致力於推進中國的和平憲政民主轉型事業,並最終通過真相與和解運動,達成「非暴力、無敵人、不流血、有贏家沒輸家、共同擁有明天」的最優建設性社會進步模式。

B、許多非暴力運動的民間反對者,尤其是國外流亡的朋友草率論斷道:在中國實行非暴力民權運動完全不可行。理由歸納起來很簡單:說印度、美國、南非、其他國家有非暴力土壤,而中國沒有這個文化土壤;說中國共產黨是個沒有底線的妖魔,大英帝國、美國、南非還是有文化和宗教底線的;說中國大陸現在沒有新聞自由,而其他國家擁有新聞自由。如此等等,似乎也有一點道理。可是,這些非暴力的反對者們就是提不出一個解決方案,即便是高喊「暴力革命」者,也不過是空想加寄托於政變而已。倒是香港的張三先生提出了一個饒有意味的口號:「沒有革命哪有改良?!」恰恰相反的是,「沒有改良哪有革命?!」中國和世界的歷史無一不證明著這個宇宙真理:一個社會的建設與進步,恰恰是在一個點滴積累的過程中,一個大多數人思想進步過程中,一個負面成本逐漸累積的過程中,緩慢實現的。試問,沒有百日維新、慈禧新政、立憲運動,哪來的辛亥革命?!走向共和、成立了亞洲第一共和國,不是又推翻了一個大皇帝,起來了無數小皇帝嗎?!沒有公民社會一磚一瓦的建設性貢獻,哪來的現代憲政民主大廈?!

C、非暴力反對者的上述理由其實也經不住推敲:說中國沒有非暴力的土壤,難道其他實現和平轉型的國家就真的全有嗎?中國不也有許多「不合作」、「和為貴」的寶貴資源,加上大家共同努力引進非暴力的文化和宗教資源,我國逐漸彌補這個缺陷還是大有可能的;對中國共產黨的無限妖魔化也是一個共產黨化的思維模式!共產黨也是由共產黨員個體組成的,也有人性與良知,也不是鐵板一塊,否則就很難理解共產黨中出了象趙紫陽、胡耀邦、李銳、胡績偉、顧准、林牧、鮑彤、任仲夷、高山、方覺、戴晴等等這麼多共產黨人反對自己的專制政黨和元首,甚至成為了民間的反對派良心。妖魔化共產黨、詛咒化共產黨未必能造就一個新中國!民間力量必須清楚地認識到:七、八千萬共產黨員及其家屬沒有明天,我們的國家和民族也就沒有明天!共產黨還有三大法寶呢:槍桿子、黨組織、統一戰線;我們放棄槍桿子拿來了非暴力,黨組織目前時局還不成熟不宜再試,統一戰線難道我們就不能夠好好運用?!此一時彼一時,說現在的中國共產黨沒有底線,倒真是一個故事!我們應該看到,世界在變化,中國也在變;人民在變化,統治者也在新陳代謝,總是在一代一代權威衰減,一代一代思想開放。要說殺人,當時的大英帝國殺得不多嗎?南非當局殺得不多嗎?翻翻歷史書看看,最起碼比六四慘案殺的人還多,手段還更加血腥殘忍!人家能夠進行非暴力抗爭並最終取得勝利,我們為什麼不能呢?!人家能夠進行真相與和解運動,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呢?!人家有新聞自由我們沒有,確實不錯。可是我們已經身處21世紀,我們有互聯網人家還沒有呢,我們可以在一瞬間讓全世界知道真相人家還無法想像呢!更何況,新聞自由也是早晚的事情,外國電台、外國電視的節目不是已經在全國各地的上空飄揚嗎?收聽敵台不是已經沒有人管了嗎?能夠接觸到自由信息的人不是一天天正在增多嗎?關鍵在於如何突破信息柏林牆的封鎖,關鍵在於如何清醒認識真實的今日社會,關鍵在於如何維護包括共產黨員在內的「工農兵學商干」的公民權利,關鍵在於如何有效地融入主流社會,紮下堅實的社會基礎和政治基石!更加重要的是,如何歷史地解決若干重大社會問題,如何擺脫個人獸性的奴役和仇恨的捆綁,成為我們的祖國真正建設性力量的一份子。

D、非暴力抗爭的民間反對者,很多人沒有意識到:中國已經進入了一個「後極權主義」時代,無權者必然要爭取自己的權利。即便是執政掌權者也不得不遵循一些「法治規則」與「普世價值」,至少在表面上不得不如此。正如趙暉先生所敏銳地指出的一樣,這次臨沂行非暴力公民不服從不合作抗爭中,充分地表現了這一點:沒有黑社會只有國家黑社會主義,沒有暴徒只有惡質化政府,沒有更壞只有更髒。中肯地說,一方面中國確實在產生更多的不公平不正義,一方面隨著整個世界的進步和精英的新陳代謝,必然在水漲船高地整體進步著。我去年初在北京看守所時,看到了許多八九年我在監獄時無法想像的可喜變化:打罵少了,人權多了;程序進步了,管教和氣了;少年與成人分開了,朗朗讀書聲多了。雖然積重難返,但我們也必須承認在點滴進步著。此次臨沂之行,許多人預計會抓捕關押,甚至勸一些志願者離開,但是虛驚一場,沒有抓捕任何人;許多人預計會大動干戈,會打殘打傷維權人士,但是雖然動手了,卻只限於個別暴徒的野蠻動作和搶劫、撕衣,並沒有真正大打出手;許多人以為敵對雙方一定橫眉冷對、劍拔弩張,其實大多數時候和大多數人,大家都在樂哈哈地,互相揶揄和開玩笑!這就是後極權主義時代的基本特徵,雖然專制機器仍然在憑著慣性運作著,依然在時時表現他冷酷血腥的一面,但是他已經不能像從前一樣牢牢控制社會的方方面面,他自己也覺得力不從心了,只好或裝做表面兇惡嚇唬人、或低眉順眼討好你了!所以我們在大力揭露後極權的醜惡嘴臉時,也應該實事求是,以真實對抗假丑,以陽光對付黑暗,以寬恕對待仇恨,不要不擇手段,反對魔鬼自己也變成魔鬼,重蹈了共產黨的老路和人類的無數悲劇。並且,從哲學和歷史的高度來看,短暫的瘋狂與倒退並不可怕——沒有瘋狂哪有滅亡,沒有倒退哪有進步?!

E、非暴力抗爭可細分為積極抗爭和消極抗爭兩種:積極抗爭由具有犧牲捨己精神的少數勇士去擔當,中國也不乏這樣捨生取義、心懷天下的德義之士;消極抗爭就可由每個覺醒了的普通公民去身體力行,如穿衣、吃飯、關燈、佩戴特殊飾物、懸掛特殊裝飾、某時到某地、隨時講真話、種種不合作等等,幾乎沒有什麼成本和風險,只要宣傳動員得力,也會產生巨大和長遠的果效。譬如某小區在一個約定特殊時間一起關燈半小時,衝擊力如何?無聲的中國才是最強音。

萬物互相效力,萬事自有定時。只要我們都發出光,就會有光輝的明天!讓我們一起來領會聖雄甘地的以下話語,並以此作為本篇結束語吧——「非暴力像活動中的鐳。無論量多小,它一旦介入腫瘤的生長就將無聲、平穩而又永不停息地發揮功效,直至將有病的機體組織完全轉化為健康的組織。同樣,一點點非暴力也會微妙無聲地發揮效力,並在不知不覺中使整個社會日新月異。」

2006年7月23日至26日於北京
──原載《民主中國》(//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相關新聞
趙昕:神權、人權與主權
趙昕:郭飛熊回家——走太石道路還是重蹈東州悲劇
趙昕:為什么給趙紫陽先生覆蓋党旗?!
趙昕:郭飛熊今日前往新華門絕食維權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