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維光:當代極權主義政治文化的產物——紅衛兵 (三)

——關於《清華附中紅衛兵小組》誕生的歷史事實

仲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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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5月17日訊】紅衛兵和黨衛軍最大、最重要的共同的特點是,紅衛兵和党衛軍一樣,都是和近代西方民主自由文明同時產生的當代極權主義的產物!紅衛兵不是中國文化的產物,是中國「西化」的結果!所以它能影響到其後西方的六八學運並產生西方的紅衛兵!

在這一切過了高潮之後,即在紅八月的下旬,所謂十六條公佈(八月八日公佈)幾近半個月後,清華附中紅衛兵,人該打的打了,該專政的也專政了,於是演起了他們父輩─中共歷來在運動中所使用的手法,寫了一篇「清華附中紅衛兵對當前形勢的十點估計」。這篇估計當然不會超脫黨八股,它首先充分肯定了那時的大好形勢,然後就是對大好形勢後的問題,如不合「政策」的打、砸、搶等所謂過分行為提出了批評。所謂它引起了首都市民的歡迎,是確實的。在那個肆無忌憚、草菅人命的時候,無論是誰出來說一句「打的好!但別打了」,都會受到熱烈的歡迎的,即使他就是打人的發起者。共產黨每次的落實政策不也都是受到人們的歡迎嗎!但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這難道不正是生活在極權社會下的人的悲劇嗎!

駱小海在六七年不得意時,曾經在一首詞中得意地寫了一句「十點估計羞可漢」。其實駱小海們不過是重複了「十六條」,甚至可以說共產黨歷來政策的內容而已,有什麼可得意的呢?!這不過是在專制的恐怖下平民們已經不敢有任何聲音發出的悲慘境遇中的一聲廉價的減緩聲而已。

八一八毛澤東檢閱紅衛兵,並且在天安門城樓上接見了卜大華以及師大女附中宋彬彬等紅衛兵。這些照片使得他們興奮激動,並且也把他們的名聲帶到了高峰。但是,接下來是大串聯,紅衛兵們要輸出革命到全國,學校裏就難以進行有效的管理了。怎麼辦?於是,他們決定提前把這些非紅五類子弟送到農村去勞動改造。八月底後,清華附中的非紅五類子弟都被送到房山縣的竇店去勞動。而他們自己則到全國各地串聯去了。

卜大華們到什麼地方都受到省一級的領導的優待招待,如到武漢就受到王任重的接見。八一八之後,卜大華們把北京破「四舊」的火,對「資產階級」仇恨的風播向了全國。然而,也就是從八月以後黨內鬥爭越演越烈,終於這場火燒到了這群幹部子弟的父兄。他們對毛澤東的權力構成了威脅,毛澤東開始再次需要利用平民們來收拾這些不服氣、分享他的權力的人了。到卜大華十一月從外地回來,形勢已經完全變了。這就是在血腥的紅八月之後,用某些紅衛兵小組的人的話說,平民們「直到十月以後他們才有革命的權利」。

六.比紅衛兵還可悲的造反派:極權社會中的造反派和紅衛兵是不可分割的兩面

魯迅先生說,中國歷來只有兩種不同的時期,想做奴隸而得,和想做奴隸而不得。而在統治者內部,專政的「特權」除了必定會引起一些人的維護和爭奪以外,它在猜忌中還必然圈子越來越小。

十月,為了鞏固自己個人的權力,毛澤東發起了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運動。終於平民們也被專政者派上了用場。現在必須說的是,那時的平民們,即所謂造反派們在價值上並沒有人的意識的覺醒,在思想方法上和幹部子弟們其實都是一樣的─「教條的馬克思主義」。

造反派的文化及其心理,完全是極權主義的。造反派們十月後的雀躍,是令人淚下的,終於想做奴隸而得了!終於讓「毛主席和党」看到了他們的忠心了!所以,他們終於能和紅衛兵─幹部子弟一樣,為了捍衛一個人(毛澤東)的專制,為了保住自己的平和的奴隸地位,而熱血滿腔,充滿勇氣了!如果人們真的心平氣和地想,造反派其實比紅衛兵還可悲!還低劣!人家捍衛的是父兄們所佔據的特權、專政,而造反派們卻是充滿豪情地為了想做奴隸而得!

紅衛兵的理論思想基礎是階級鬥爭、階級路線、無產階級專政,而造反派們的理論基礎在是毛澤東的「黨內有一小撮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走資派還在走」,文化革命「七八年就要搞一次」。造反派們真誠信奉毛澤東的不斷革命論,列寧的國家與革命學說,馬克思的巴黎公社原則,共產主義的理想。造反派們不僅真誠地擁護極權的「社會主義」,擁護共產黨,熱愛偉大領袖,而且仍然在真誠地改造自己的人性。

上述一切也是我自己的寫照。很多當年的造反派一方面對幹部子弟紅衛兵全面地否定,一方面卻對自己全面地肯定。某些「兩種文化革命論」底下隱藏著的就是自己的一貫正確。被權力所奴役的人和維護權力而不得的人當然衝動是不一樣的,並且在前者潛在的就有追求平等的因素,這就是在其後將近三十年的發展中,平民子弟更多地走向追求人權,追求民主平等道路的原因。但是,儘管如此,當年對平等和權利的認識,所要的「平等權利」究竟是什麼,「自覺」追求的並不是現今的人權,因此,是必須要認真反省的。

十月後,我們成立了自己的造反派組織,有權利和那些跋扈的幹部子弟進行表面的派仗了。這種權利對幹部子弟當然是不能容忍的,對平民子弟則是寶貴的,一定要維護的。這裏必須說的是,十月最早及其後的造反派組織的頭頭,絕大多數都是文化革命初期受壓制的紅五類子弟,而鄭光召們,即使他們自己沒有失去文化革命開始前的站在對立的第一線的勇氣,本派組織的其他人也不可能讓他們站在第一線。從各方面考慮,直到大家離開學校下鄉為止,這些「狗崽子們」都心有餘悸地站在運動的第二線、第三線。儘管如此,平民子弟們還是真誠地感謝毛澤東,並且真的認為這種權利是中央文革小組給的,所以對中央文革小組有很深的感情。毛澤東和中央文革也非常聰明地利用這些平民造反派與那些不肯把權力讓給他們的老幹部們對抗。

當時,清華大學四一四派的周泉嬰,寫過一篇「四一四思潮必勝」,說造反派們從根本上是被「無產階級」利用的物件,在被利用劃過幾槳後,時機一到,就會被打落到水中。這話說來殘酷,造反派們都不願意相信,但是,事實上共產黨的確想如此。當然,後來的歷史並非是如周泉嬰說的那樣,因為,其後的幾十年發展歷史竟然是共產黨再也沒有能力,或者再也尋找不到那個再把這些人打落到水中的時機了。七五年的反擊右傾翻案風也罷,改革開放也罷,都仍然是不得不用這些人來划船,共產黨只有利用「寬鬆」才能勉強維持自己的統治,再也沒有能力象六十年代以前那樣大搞階級鬥爭、大講階級路線了。到八九年,共產黨不但沒了把這些人打翻到船下的力量,而且只有射殺下去一批人才能保證船的繼續航行。而具有諷刺性的是那位周泉嬰的四一四同志─萬潤南以及其他的人,也被射殺到船下了。「四一四思潮」沒有勝利,倒是平民們穿過極權,覺悟到人權,駛向了新的航道。

時代和人們的存在狀況為每一個人打下了烙印。在極權社會中,正常的平民在被壓迫的氣氛中逐漸覺悟到一種反抗和追求;被共產黨統治壓斷了脊柱的出身不好的人則永遠染上了一種陰暗的心理。但是,那些飛揚拔扈慣了的幹部子弟,經歷了文化革命,眼見從六三年就要越來越徹底地貫徹階級路線,把一般平民打入底層,老老實實接受被統治,卻突然發現他們居然又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則從六六年十月起就染上了地獄中的邪惡之氣,他們開始痛恨這個世界,痛恨自己的不得志,痛恨平民。東、西糾之後的《聯動》就是這種傾向的產物。

記得六八年大家就要離開清華附中,各自開始另一種生活時,寫「無產階級的階級路線萬歲」的作者之一,也是紅衛兵小組創始人之一的高六三一班的張明在和同班的鄭光召等人告別時說,「你們是地富反壞,我們是工農,二十年後見」。二十年後,據說在八九年天安門事件中,正是當年的這些高幹子弟主張堅決地、毫不留情地鎮壓。在我去年(九五年)回國時,聽一位當年四中的朋友說,他參加了一位幹部子弟的婚禮,在婚禮上這些幹部子弟異口同聲地說,如果不是我們的老子英明,堅決地鎮壓,我們早就象東歐那樣失去了政權,哪有今天。一位當年認為自己是未來總理的幹部子弟,現今雖然也已經步入社會的上層,卻由於距離總理還遠,由於自己這些幹部子弟居然沒有完全壓倒平民子弟,而牢騷滿腹,恨天恨地,恨社會現實!

當年清華附中紅衛兵小組的人,大都由於父母幹部級別低,無才補天,如今散落在社會各處。但是,美國人用庚子賠款建立的清華學堂,幾代知識份子所遺留下來的平民氣,卻居然仍然在清華附中培養出一代有社會影響的平民知識份子,如鄭義等。而具有諷刺性的是那位要在二十年後見的張明現在卻是在他的親戚,以身在臺灣的國民黨要員李煥的兒子李慶華為首的專門從事兩岸文化交流的臺灣海峽交流基金會中主持工作。要「血染太平洋,頭斷華盛頓」的駱小海則既沒流血也沒頭斷地至今生活在美國。

歲月無情,歷史無情。在思想產生反叛之後,我原來很悲觀地認為,我這一代人,在知識和精神上能夠做到薪盡火傳就不錯了。那時,沒有人能料到極權社會─共產黨陣營居然會在八九年崩潰。當然,在八九年後,大部分人又沒有料到中國共產黨居然支撐到今天。而我因為有以前的悲觀,所以沒有象大部分人那樣懷有共產黨一年或三年倒臺論等等幻想,認為能有今天的變化,已經很不錯了。

共產黨是否會象國民黨一樣敗部復活呢,除非共產黨放棄極權,象國民黨一樣走向民主,但是,那些「紅衛兵小組的幹部子弟們」能允許這樣嗎?八九年的死結能解開嗎?地獄中的邪惡之氣能消散嗎?

描述、評價歷史沒有完全的客觀性,評論文學作品也是沒有完全的客觀性。當我們出現不同看法的時候,就要看一看我們看問題的角度是否相同,即反省一下我們用的價值、方法是否相同,是極權社會的還是非極權社會的!極權社會的文化不是「沒有道理」,而是因為它壓迫蹂躪了大多數人的意志和權利,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不接受它,所以它必定要被拋棄。產生於中國大陸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的各類作品,時至今日,甚至一般大陸民眾都不再看它的道理正在於此。至於文化革命中和其後產生的,諸如張承志、浩然乃至王蒙等人的作品,除了要通過此研究中國的政治和社會現狀者外,沒有一個生活在自由社會的人,會對這樣的作品有興趣。如果一定要談論「客觀性」,也許只有時間和空間會對「客觀性」做出詮釋。時至今日,誰還會看「三論造反」和「橫掃一切牛鬼蛇神」那樣有「獨立思想」,有「氣魄」的文章!

七.結語:紅衛兵─當代極權(左派)文化的產物

今天我們重新回顧和分析紅衛兵,我絕不會再從「毛主席的革命路線」的角度來看問題了,我也絕對不願意以極權社會的文化和價值為基礎來思考問題,而希望完全從另一個理論框架和倫理價值來分析這一切。

例如,紅衛兵對校領導的反對,提倡的獨立思想,今天在我看來是提倡一種更加奴化的思想,是徹底粉碎「個人」,走向完全喪失「自我」。否則的話,人們在文化革命中就不會喪失獨立思考的能力,七六年後,就不會撥亂反正,今天的人們也就不會拋棄過去,逐漸接近當代世界和西方思想。從理論上,我們之所以不採用那種看問題的前提和方法是因為,如果把瘋狂地提倡個人崇拜稱為提倡獨立思想,那麼,以這樣一種理論和方法看問題,會讓你矛盾百出,無法解釋很多問題。而另一方面,從倫理和對良知的認識上,這些看法具有十分危險的傾向。

今天究竟如何看待紅衛兵的誕生及其後來的發展,我願意提出以下幾個分析線索:

1.紅衛兵是在什麼形勢下產生的,即它是順乎,或確切說借助什麼潮流,在什麼潮流中推波助瀾產生的。
2.產生之初,紅衛兵要做什麼,即它的目的是什麼。
3.產生之初的紅衛兵的指導思想是什麼,它的思想方法有什麼特點。
4.紅八月高潮中的紅衛兵的指導思想、行為和目的和早期的紅衛兵的思想、行為和目的是否相同
5.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產生的造反派和早期紅衛兵的指導思想和目的是否相同,它的特點是什麼。
6.中國紅衛兵為什麼會影響到西方,在西方以及其他國家也產生紅衛兵,即中國的紅衛兵和西方紅衛兵在思想和目的那些方面是有共鳴的。

1.紅衛兵是在什麼形勢下產生的,即它是順乎,或確切說借助什麼潮流,在什麼潮流中推波助瀾產生的。

如前所述,紅衛兵是在中國社會走向完全意識形態化的過程中,在極權社會日益完善、徹底的過程中產生的。它順乎六十年代初期在中國社會中占支配地位的「共產黨內的主流」毛澤東、林彪,用能得到的毛澤東林彪的思想和意圖,編織自己的烏托邦圖景。沒有大講階級鬥爭、無產階級專政,堅決清肅資產階級和修正主義的形勢就不會有紅衛兵的產生。沒有逐步對一切所謂「非無產階級文化」的剷除就不會有紅衛兵。具體說,就是沒有六十年代初期的社教、四清,沒有教育革命,沒有曆史、哲學以及文化領域中的批判運動就不會有紅衛兵的產生。沒有毛澤東、林彪就沒有毛遠新、姚文元,沒有毛遠新、姚文元就沒有宮小吉、駱小海、卜大華,就沒有紅衛兵。

2.產生之初,紅衛兵要做什麼,即它的目的是什麼。

產生之初,即紅衛兵小組要做的首先就是要做的是捍衛毛澤東思想,狂熱地確立領袖崇拜,徹底肅清一切反對毛澤東思想的人和事。在學校中就是要徹底打碎過去的一切教育制度和系統,以階級鬥爭和階級路線為綱確立無產階級專政。紅衛兵小組從萌芽之初目的就很明確,捍衛無產階級專政,捍衛極權,捍衛統治者的地位。剷除一切非他們的思想和文明,乃至個人,及其可能的土壤,及資產階級子弟。這就是他們的焚書坑儒、取締黑市的真諦所在。產生之初的紅衛兵具有完全的幹部子弟色彩,依附于極權社會最大的權勢者─毛澤東,蔑視一般民眾和一般基層幹部。

3.產生之初的紅衛兵的指導思想是什麼,它的思想方法有什麼特點。

產生之初的紅衛兵根本沒有「自己的」「獨立」思想,而是以林彪等人在那些年代大樹特樹毛澤東思想權威為自己的思想,以毛澤東的一系列以階級鬥爭為綱的講話為自己指導思想。它的思想方法是一種極端的教條、專斷。他們行必拿「紅寶書」,言必提偉大領袖,林彪如何說。中國自六十年代初期越演越烈的極權主義,在早期紅衛兵小組得到了完全的體現,達到了頂峰。

今天來重新看他們當年的言論,人們就會發現,除了階級鬥爭、階級路線、無產階級專政、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反對修正主義外,沒有任何其他內容。沒有這一切也就沒有紅衛兵。紅衛兵小組的某些人居然說早期紅衛兵沒有血統論,這種說法讓人吃驚。血統論是維護一小部分人的利益而產生的,只要講無產階級專政、階級鬥爭就必然會產生血統論。沒有無產階級專政和階級鬥爭思想就不會有紅衛兵產生,因此,也可以說,沒有血統論,就沒有紅衛兵,清華附中紅衛兵小組正是靠血統論催生的。

事實上,到六六年為止的青年,不止是幹部子弟,而是幾乎所有的伴隨極權社會出生的青年人都已經喪失了自己「獨立」思索的能力,喪失了一般社會的判斷能力。

4.紅八月高潮中的紅衛兵的指導思想、行為和目的和早期的紅衛兵的思想、行為和目的是否相同

紅八月高潮中紅衛兵的特點不過是按照紅衛兵小組的模式,把這幕戲推延到全國和人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而已,它在行為上的三個特點:狂熱的領袖崇拜,以一種先天條件為接納成員標準(無產階級階級路線),群體性的暴力行為,(王友琴,「一九六六:學生打老師的革命」,載于《聯合報》,1995年9月4─8日),在清華附中紅衛兵小組那裏都已經存在。

在思想上,它同樣是以階級鬥爭為綱,念念不忘無產階級專政,念念不忘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敵視一切不同於它的思想。

在目的上,紅八月以後的紅衛兵和創始之初的紅衛兵小組完全一脈相承,沒有超過六月紅衛兵一步。

5.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產生的造反派和早期紅衛兵的指導思想和目的是否相同,它的特點是什麼。

如前所述,在早期及其後的紅衛兵那裏無從談論獨立人格和思想,他們的意識和活動明確地是在維護無產階級專政的旗幟下,以維護或換取自己在極權社會的地位為目的。和早期紅衛兵小組相同,產生于文化革命中期的造反派也沒有自己獨立的思想,他們同樣也是極權社會,極權文化的產物。儘管他們在那個社會總是受到壓制、不信任、甚至迫害,可是他們總是在不斷地用各種方法表明自己的「可靠」。狂熱的領袖崇拜,在他們身上的表現雖然有些尷尬,但是,卻也的確是他們發自內心的真誠願望。但是,紅衛兵的另外兩個特點,即先天的組織標準─血統論和暴力傾向,在他們身上就基本上不存在,前者是因為在他們那裏不具備這種存在的可能性,後者則是因為他們所受到的虐待和他們低下的地位決定,這使他們一方面具有一定的同情心,另一方面不敢放肆。當然在暗中和某些啟發下,他們強烈的暴力傾向也會宣洩出來。這表現在在各類群眾組織間的武鬥中,他們同樣會積極參與。而一旦抓住某些一貫欺壓並且迫害過他們的幹部子弟,他們也會報復。因為這種暴力和仇恨也是極權社會二分法思想的必然產物。

由於缺乏,甚至沒有這兩個特點,所以在談到文化大革命時不區分造反派和「紅衛兵」的區別,即把造反派作為文化革命中的紅衛兵,就會使人感到有些縫隙,不那麼貼切。

二者的指導思想雖然都是毛澤東思想,但是,紅衛兵的指導思想和目的是念念不忘無產階級專政和階級鬥爭、階級路線,是鞏固無產階級專政,消滅一切非無產階級的因素,而造反派的指導思想和目的則是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理論,即黨內有一小撮走資派,走資派還在走,文化革命四五年就要搞一次。二者當然有區別,區別在於紅衛兵的矛頭是權力階層以外的人─被統治者,而造反派所向的是權力階層以內的一部分人。在某種意義上,這種區別是一種根本性區別,它使二者以後的發展走向形成根本性的不同。

6.中國紅衛兵為什麼會影響到西方,在西方以及其他國家也產生紅衛兵,即中國的紅衛兵和西方紅衛兵在思想和目的那些方面是有共鳴的

這一問題實際上涉及的是文化革命、極權專制究竟是中國傳統的產物還是當代世界的產物。很多「在共產黨文化中生長」的知識份子,尤其是年青一代知識份子,在經曆過一些波折後,從文化革命的「破四舊」、「反對修正主義和資本主義復辟」轉換成另一種激烈的反傳統,把文化革命的一切歸咎于中國的文化和歷史傳統。然而,當設定這樣一種理論框架看問題時就會遇到很多背謬,最簡單的例子是如何解釋中國共產黨曾經激烈地反傳統、甚至反封建。再例如無論共產黨還是知識份子,他們甚至根本沒有中國封建社會的美德,如,文死諫,沒有一個共產黨高官這樣,包括被整死的劉少奇和圓滑的周恩來。

中國的紅衛兵影響到西方的左派,為我們提供了看問題的另一個框架的證據。即:

中國大陸當代社會是一「西化」的社會,它基本上是近代左派思潮,極權文化在中國的衍生和結晶。中國的紅衛兵不是中國傳統的產物,而是受當代西方思想影響的產物,所以有徹底蹂躪中國文化和傳統的殘酷「壯舉」,所以有要焚毀中、西一切不符合于「左派文化」的書籍。這當然對某些西方左派中的極端分子來說是夢寐以求的。對一般西方左派學生來說,紅衛兵那種極端狂熱的「烏托邦」,消平人間一切不符合自己思想的衝動,則和他們有先天的共鳴。那種一元化的教條傾向,那種「整體式的」思想方法,即思考一切問題喜歡變為普遍的對立問題,如喜愛用國家、民族、人民、社會、階級、世界、歷史,及東方、西方這些大概念,中國的紅衛兵和他們則是具有相同的思想來源。當然由於在西方的環境中,中國紅衛兵的某些內容不能直接適用於西方,但是咎其根本而言,兩者在其思想宗旨和其外在形式上有著許多驚人的相似和一致。這也是時至今日,某些在極權文化中生長,對極權文化仍然沒有反叛的的青年知識份子,重新留戀文化革命,走向西方左派知識份子的原因。這再次說明,儘管中國封閉,但是它是西方近代極權文化的產物,它和西方極權主義有著先天的聯繫。它甚至使我們進一步看到中國當今的封閉不是中國文化傳統的產物,而是二十世紀以來引入某一部分的西方文化的結果。

事實上,除了和西方的左派極端分子的共鳴以外,如王友琴所說,紅衛兵的三個特點在希特勒的青年組織中也存在,這兩種極權文化有很大的相似性。這使得對紅衛兵的分析在歷史上和世界上都更加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從一九六七年清華附中老紅衛兵失勢後至今將近三十年,在大陸仍然只有無反省地書寫這一段歷史的文章,甚至正面歌頌老紅衛兵,聯動的文章和書籍。這種現象甚至在海外也存在。如果我們對人權和民主不再是象文化革命中那樣敵視,如果或多或少地對中國傳統文化,對當代民主自由社會,對伴隨它的文化有一些認同,那麼,為了我們的下一代不再經歷文化革命的浩劫,還是多反省一下自己的好。

為此,我也在問,造反派們(當然包括我自己在內)今天對自己以往的看法是否也和那些紅衛兵們一樣是一種無反省,一種唯我正確的偏見。本文第一次力圖對造反派,對自己做出更多的,更嚴厲的反省和自我剖析。還是哈威爾的那句話,「我們每個人都是極權社會的受害者和締造者。」我們每個人都要反省,這對我們的後代和對人類都應該是一個重要的教訓和經驗。因為,儘管人們看法有分歧,但是,極權主義摧殘了人和人性是經驗事實,我們不要極權主義是絕大多數人接受的的一個原則。

我總感到,我們這些在極權文化中成長到二十歲才開始有些覺悟的人是有「原罪」的。

一九九六年七月十八日埃森草

(全文完)

來源:新世紀(//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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