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5月11日訊】「十年一覺揚州夢」,兒時讀此,覺得那是一段極其漫長的時間。因為對於五五年上小學的我來說,十年前的抗日戰爭就好像夏商週一樣,是極其遙遠的歷史。然而,當我真的開始領略到生命的時候,卻別是一番感覺,不是十年一覺,而是四十年如白駒過隙,人生倏忽。無可奈何的人生,人生的無可奈何,給我留下的都是從四十年前那場文化革命開始的。
四十年前西山腳下的清華附中,還徘徊在中國傳統的山水中,山明水淨,每天都能夠看到西山綿延的曲線,聽到稻田里起伏的蛙聲。
邁出清華北校牆,沿著比田埂稍寬的泥濘小路,依傍樹陰深處幾處農舍的炊煙,你走進的就是矗立在濃密的茭白,稻田中間,東西河水潺潺的清華附中新建的六層教學樓。
那是六一年,我報到的時候,這座教學樓還沒有建好,樓裡樓外還在施工。飛進這個樓裡的時候,生命就像剛剛展翅的小鳥,興奮、好奇、精力好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根本不知人間還有苦難、風險。黑暗在等待著我們。
四十年前的清華附中,雖然臍帶連著剛剛走出反右硝煙的清華大學,可中國的人文傳統,庚子賠款建立的,從美國吹進清華大學的自由風氣,還是時隱時現、潛移默化地出沒在學校的每一個角落。
然而,這個淡淡的有如水墨畫般的背景、氣氛,還是讓那些第一代眼睛只「盯著」「權力」,第二代血液中只「流著」「權欲」的兩代極權主義怪獸,不能容忍。六六年,就在這個如畫、如詩、如夢的清華附中,就在我所在的班級,我的桌前身後,寤生出那個人間怪胎,那個遠在歐洲的黨衛軍的孿生兄弟,「紅衛兵」!
可能是直覺的自衛,可能是遺傳的文化基因,可能是天生的重情不重權力、暴力,六六年四月,我鬼使神差地走入人生的第一步,就成了那個還在胎中的紅衛兵的反對者。而這一步就走了四十年,走進我生命的追求,走盡我的青春。
這的確是一次貨真價實的「文化大革命」,這父子兩代要革掉一切傳統,革掉一切和他們不相容的文化,一切不臣服於他們的人性。
六六年四月,或許也可以說從六四年就開始了,卜大華、駱小海們的所謂造反口號就是要「鞏固無產階級專政」,搞「思想革命化」,「教育革命」,在學校裡,他們具體要做的是「取締封資修的土壤、黑市」,「徹底貫徹階級路線」。說穿了就是要「用盡」權力,佔據一切。這其實是典型的極權主義精神。如果說他們的父輩是在多元環境中最後追求到了極權主義,那麼這第二代人則是血管中流動的只有極權主義的血液。如果說,高官子弟權力唾手可得,那麼這些中下層幹部子弟,要想佔據更多的權勢,則只有更淋漓盡致地依附權勢、革命造反了。
我想紅衛兵這個臭不可聞的名字出自張承志的建議也絕非偶然,這一切都是一種自然的流露,水到渠成、瓜熟蒂落。這個充滿極權主義權欲和血腥的名字,不會出於一個平民子弟,一個知識分子,因為他們沒有那種權力的衝動和狂熱。紅、衛、兵,對仗黨、衛、軍,真是天作唾棄的一雙詞。只有那些血液中仍然流動著權欲夾雜著奴性的人,才會至今還對這個名字津津樂道,甚至可以說不知羞恥地感到驕傲。
與仍然蜷縮在共產黨羽翼下的卜大華兄弟、張承志相比,到了美國,從而能看到人間羞恥為何物的宋彬彬和駱小海,不敢再正面提紅衛兵滲透著的對政治權力的慾望和瘋狂,而聲稱他們本來要搞的是「教育革命」。然而,他們卻無法掩藏,六六年六月他們砸爛的高考制度,是為了他們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地佔據一切最好的社會位置。他們要在學校教育革命中徹底推行的「階級鬥爭」,「階級路線」,說穿了也就是霸佔一切,支配一切,他們也無法把七月那些殺氣騰騰的「頭斷太平洋」,「血染華盛頓」的野獸情懷完全抹盡。
究其根本,描述希特勒、共產黨的這個詞,瘋狂的「極權主義專制」慾望,用在紅衛兵身上,真是再貼切也沒有了。
文革第一個十年,我在清華園、清華附中既留下了愚昧,充滿極權主義文化衝動的狂熱,也留下被壓抑、被損害的生命和正義的追求,做過惡、行過善。然而,終於在第一個五年結束前,在我步入成年的時候,我覺醒了。這就使我後來始終相信,一個從出生就受極權主義教育,知識面狹窄的少年能夠完成這個過程,那麼,一個智力和道德健全的人肯定會背離那個沒有人性,散發著血腥的社會,那個黨。而就因為這個基本常識,我得罪得更厲害的是那些不願意看到這一切的曾經、或者仍然依附於共產黨的「知識精英」。
第二個五年,我來往於農村和清華園,思想開始了漂泊,感情開始了流浪,知識終於尋找到自己扎根的土壤。
文革後第二個十年,我最終告別了清華園,因為我終於發現,這個被共產黨、蔣南翔改造過的清華園。已非昔日,它既沒有中國的人文傳統,也沒有西方知識分子特有的獨立自由追求。五十年代、六十年代,清華的教改改掉的是人的靈魂,人對知識和道德的追求,清華園不折不扣地成了一個培養良種牲畜工具的「動物莊園」。伴隨知識的增長,我看到,六十年代清華大學教材的深度和理論性竟然不如八十年代電大的教材,更何談培養第一流的人才。從那個時候,我深深地感到,這個留下了我的童年的清華園和清華附中,還有那個我曾經尊敬愛戴的萬邦儒校長,他們埋葬、摧毀了多少人才、人性,他們褻瀆了多少知識和精神,最終,他們自己也成了這個教育革命、階級鬥爭的犧牲品。
這第二個十年,我感觸最深的是,本來我可以受更好的教育,做更多的有益的事情,可從四十年前的那個六月,當然更準確說,從五十七年前共產黨控制了中國那天起,你受的就都是動物莊園的教育,你想真正追求知識,追求生活,就要首先洗清動物莊園中注射到你血液中的毒素,就要反抗那種獸性對你的追求的禁錮和扭曲,而這就注定了你的孤獨、寂寞和貧窮,注定了政治對你的迫害。第二個十年,我很少回清華園,更沒有再去過清華附中。
文革後第三個十年,我流落到國外,經過二十年的學習,二十年的追求,我開始全面清理四十年前迫使我走向這條道路的一切。這不是中國局部的問題,這是一百年來世界近代化的產物,為什麼一百年來竟然有這樣一批知識分子,這樣一批所謂「精英」,追求「不自由」,為了自己的權力,瘋狂地摧毀普通民眾的人性?為什麼如此一批知識分子,對生活、生命,文化和傳統毫無感情,而對「動物莊園」卻如此熱衷?
三次回中國,我至多從清華西校門擦過,好像山沒了,水盡了,稻田平了,青蛙也去了,北望清華附中,看不見,卻能感到那是一片現代化的水泥!「水泥」凝固了清華附中,那山、那水,那曾有過的人傑地靈。
清華園、清華附中究竟還剩下什麼?
文革後第四個十年,我們這一代人過了知天命之年,生命如日過中天,我第一次感到人生你已經不可能再走一次,你已經沒有資本再尋找新的起點,只有在自己的路上走下去。我是一個天生不會回頭的人,所以我沿著六六年的路走下來。而那個當年豢養出紅衛兵的政黨,那些紅衛兵,則一直在那片土地上為了自己的權力,繼續豢養出各種新的當代怪獸。那片沒了傳統,沒了文化,沒了人性的土地,也沒了環境和自然,剩下的只有紙醉金迷的墮落和權力。一個不折不扣的動物莊園,既沒有人的「安」居樂「業」,也沒有人的倫理道德。
又到五月,六六年的五月已經那麼遙遠,零六年的五月就在身邊,尋跡這中間的四十年,不是春花秋月何時了,而是各種形式的文革何時了?儘管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人歌頌文革,但是,跟著共產黨搞反右,搞文化革命的醜陋,人們卻仍然沒有,也不想真的反思。這其實是一個一加一等於二的問題,因為不同形式的「文革」仍然在繼續,如果反思了,人們就會看到,跟著共產黨搞改革,跟著共產黨鎮壓法輪功,其實仍然是在蹂躪世間的美好!
文革四十年,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2006-5-6於德國埃森(//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