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我的媚俗觀—野性的證明

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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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13日訊】年前一次文友茶聚,流沙河先生給在座者每人一張簽名賀年卡,以表友誼。卡內印一書畫小品:畫是成都著名畫家蘇國超先生畫的他的獨門絕活 —— 泥娃,以及狗年主角–一 一條可愛的寵物狗;書法是流沙河先生所題–「記住你的祖先名叫布克,曾入傑克倫敦的小說《荒野的呼喚》,率領狼群奔跑在阿拉斯加的雪原之上。回歸野性,雄風大振,哪能廝守掛掛錢呢?」

這題字簡直絕了!對媚俗文化的批判力透紙背,令人回味再三。本來,蘇國超先生是成都市著名的媚俗派畫家,拿他的獨門絕活「泥娃」來說,藝術的每一個元素都充滿著一種徹底的媚俗精神。他唯一的可貴之處在於他的坦誠,他是公開的明目張膽的媚俗,較之那些口說「不食人間煙火」卻大把撈錢的假野鶴閒雲派來得厚道一點。在我看來,他敢於將流沙河先生的批判一併印製出來分贈大家,其勇氣仍很難得,其藝術困惑也很顯然。

中國人自祖先發明十二生肖以來,大約都喜歡「逢雞說雞」「逢狗說狗」,而且必然將當年之動物性比喻人性。也就是借某動物談人、人群甚至人類。當然,因為「比喻總是跛足的」,所以人言言殊,其類比與喜惡也就千差萬別了。如近來在網上讀到東海一梟的詩作《大陸盛產三種動物》,對「狼」就深惡而痛絕。詩不長,抄如下:

絕大多數人被當成豬

圈養著。豬欄的門

總是關得嚴嚴的

時間一長就真成了豬

生存就是一種幸運

要活得好就得變

由豬變狗

學會搖尾吃屎舔屁股學會

汪汪汪.狗欄的門

也總是關得嚴嚴的

狼最自由只有一小撮

主要靠世襲

少數由狗進步而成

豬變狗容易

狗變狼很難

狗在狼面前是狗

在豬面前也是狼

狼把狗當成狗也當成豬

狼自以為人模人樣

說到底與豬狗設啥兩樣

只不過會牧豬使狗

會吃很多豬肉

也喝一些狗血……

無疑,梟君將狼比喻為那個「威權利益集團」中人,就像曹長青在《同劉賓雁分道揚鑣》一文中說劉自始至終都不承認阿共天生就具有「狼性」一樣,比喻凸顯的是某些人的「吃人性」。而流沙河先生欲張揚的則是人所應當寶貴的追求自由與獨立的「野性」。尤其是當今中國,媚俗文化登峰造極,無孔不入,已將全民蝸化、豬化、寵物化、泥娃化。一百年前,啟蒙者高唱「救民於倒懸」;一百年後,覺悟者的確該牢記「拒絕膩甜」。因為在「倒懸」並未改變,反而更加嚴酷(變本加利、花樣翻新、主人意識、美好前程、迷魂湯、AX片等等)的當今社會,所有「膩甜」皆非正常人之感覺;那只是蝸的感覺,豬的感覺,寵物狗的感覺,無心無肺的泥娃娃的感覺。

馬建將這種不自覺被強迫改變的國民性比喻為「麵團」,而把那個「威權利益集團」類比為「拉麵者」。他的小說《拉麵者》就記敘了「麵團」在「拉麵者」手中是如何被「隨心所欲」的過程。當然這記敘是十分悲涼的,好在他還給未來中國國民性一個美好的象徵,那就是「野鴿子」。—— 跟流沙河先生一樣,強調人的不合作與獨立的價值,標榜個人追求自由的野性(天性)。

前不久在草堂讀書會上聽余傑講演,其主題就是:在文化全面墮落的當今,我們的筆的出路何在?他認為中華民族在現代所受的苦難並不比俄羅斯所受更少,但這兩個民族的文學藝術卻沒法相比。對此,當代中國大陸的所有人文知識分子、藝術家和詩人都應感到羞愧。我們不僅應當記敘苦難(像王力雄、鄭義、廖亦武……他們那樣),更該對極權專制的吃人性給予揭露與批判。至少,也不該為虎作倀,去點綴「昇平」,去粉飾「和諧」,去裝扮「幸福」。對此,王怡總結為「大聲寫作」。

我理解的「大聲寫作」,大約跟魯迅的「吶喊」相去不遠。然而,可悲的是魯迅的吶喊不僅為毛所掠占利用,現而今已渺不可聞了;余傑王怡們的「大聲寫作」,縱然你喊破嗓子,喊得鮮血長淌,難道還能喚醒這個又聾又瞎,但在嚴重缺氧的鐵屋中還能活得悠哉游哉,自我感覺「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的民族?在我看來,余傑王怡們年輕氣盛,熱血未冷,對中國大陸的文學藝術趕上俄羅斯登上世界藝術殿堂還抱有幻想,能夠理解,也值得敬重。不過,在從毛時代好不容易活過來的我輩眼裡,他們畢竟入世不深,對中國人的人性以及民族的劣根性認識還不夠深刻。所以他們還有理想,也居然還對當今這個爛得不能再爛的文學藝術存在幻想。

由於我和我的朋友們(野草群體)從來都跟「這個」無關,我們是艱難生存在「這個」地底下的另類的「那個」。白天,我們是豬,是麵團,是俗眾中的一員;但在夜晚,我們是人,是自己,是放飛的野鴿子。我們的這種人鬼兩重性既注定了我們離群厭世的孤獨與悲涼的基調,當然也局限了我們的翅膀,使我們永遠難以飛越這高高的藩籬。幾年前,我在一篇《恐怕難免》的文章中就說過:

也幸好我生得來不聰明也不笨,與文壇無緣,卻與文字混得爛熟;看夠了無行文人舔痔吮癰的嘴臉,卻也能理解商業社會人文知識分子不得不媚俗的苦衷。所以,我若再聰明點點,生存危機再嚴重點點,潛意識騷動再利比多點點,我也會民族主義、新新儒學(干時),我也會霸語話權、知識考古(欺世),我也會廢都隱私、金庸瓊瑤、上海寶貝,行者無疆(媚俗)。–憑良心說,恐怕難免。

人性使然,怪不得民族的劣根性,換了其它民族都一樣。誰叫我們在毛時代過禁慾的日子那麼長呢?而且西方的「叢林法則」以及傳統的「厚黑學」和「潛規則」誰又叫被威權利益集團巧妙地利用了呢?二十年前我就說過,獨裁專制讓我們的文藝全面「避戮」,全民就已被狗化,也就是奴才化。現而今的「經右政左」,不過讓奴才們有了點自行覓食、自生自滅的機會。雖然可以各有各的活法了,但從本質上,爾等依舊夾著尾巴。極權專制不變,文化生意再紅火,仍然是避戮的延伸與變形。因為你早已將靈魂賤賣給魔鬼了。——「人」就是這樣走失的。因為走失的人性使然,一切干時、欺世及媚俗的文藝其實質都在媚權。干時、欺世及媚俗是生存競爭的需要,而生存的首要條件是安全;而最大的安全則是以當局之喜為我之喜,以威權之惡為我之惡。正如張藝謀陳凱歌的曼舞金戈,余華張賢亮的自鳴得意,賈平凹的假閒廢病,劉心武的逃花紅了,錢理群的急速左轉等等,要是沒得威權者的子彈監獄和鮮花金錢兩手,我相信憑了他們的聰明才智,他們也能為真正的中國文學藝術添光增輝的。再說,沒有濁流,怎顯清流的可貴?沒有人性普遍化的墮落,又哪來思想者荷花般的幽香,上帝的眷顧,以及被拯救後的逍遙呢?

所以,當我面對甚囂塵上的避戮——媚俗文化時,除了反省自己也「恐怕難免」外,也常常對自己、對朋友大喊一聲:「給他狗日的雄起!」現在,我想向余傑王怡們大聲喊上一句:「君啊,渡過你憤怒的河!」因為我深信——只要有你們的聲音存在,無論現在顯得多麼渺小微弱,也無論遭到怎樣的追捕圍剿,真又美的披肩發終將飄飛在中國廣袤的大地上!

鑒於「狼」這個形象近來又被威權利用,掀起了新一輪愛國主義的「狼圖騰熱」。好像中華民族過於「羊性」,總被侵略,總被欺凌。現在我們終於強大了,是該引進發揚一點狼的侵略性的時候了。當然這種理論對反美反日的憤青們或新軍國主義者說來,是太對味口了。所以在強調人的「野性回歸」時,既然掠美主義者已把狼掠而佔之,我還敢愛狼麼?何況我從來是偏愛「野草」或「野鴿子」的。理由是:野草或野鴿子不僅具有獨立與自由精神,而且它並不否定忌恨或妨礙百花的開放和所有翅膀的飛翔。倒不是它特別懂得寬容,而是它特別卑微,特別渺小,命中注定它不配去否定忌恨或妨礙誰。它的所有訴求不外乎「平等」二字,因為它也有生存的權力、飛翔的權力。歧視我、剷除我是沒得天理的,我也是永遠不服的。但它天生像個負數,天生讓所有正數們提防著它,排斥著它;好像它的存在天然構成一種潛在威脅。因此,它不僅為我的人生帶來新的視角,也給我的文字注入新的哲思。故為我所特別鍾愛。當然,流沙河先生並沒有錯。狗年嘛,面對一條口含掛掛錢媚勁十足的寵物狗時,他只有拿狗被異化前的祖先——狼來說話了。

有時語境比語言更為重要。語境不僅制約著語言、顛覆著語言,還往往顛覆著語言本身。讓你深感語言的無力與無聊,甚至發現上帝讓人類發明語言的荒誕。所以像面對「我們這個民族」一類話題時,我除了「無話可說」,就是成都人說的「連語言都沒得了」。

我們的語境是負數?還是我們自己是負數?我想不明白。

所以我特別孤獨。

2006-1-5

──轉自《民主中國》
(//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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