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2月25日訊】據北京電視臺《紅樓夢中人》官方網站2006年12月23日報導,北京電視台啟動的新版《紅樓夢》拍攝,以及為此在全球華人中開展的《紅樓夢中人》選秀活動引起了廣泛的反響,影響波及海內外全體華人,《紅樓夢中人》官方網站也因此賺足了人氣。該網站自8月21日開通以來,截至到12月22日中午12點,網站累計訪問量超過二億,日訪問量975萬,報名人數突破42.4萬,其中報名扮演賈寶玉的選手22.8萬人,報名扮演林黛玉的選手1.83萬人,報名扮演薛寶釵的選手1.34萬人。另外,在北京城南模仿《紅樓夢》的相關場景而建造的假古董「大觀園」裏,參與賈寶玉、林黛玉等角色的選秀活動的妙齡少女,一時間竟然是摩肩接踵。作為這場選秀活動的局外人,我自己更感興趣的反倒是自稱「紅學家」的一群老男人,把《紅樓夢》等同於所謂「傳統文化」的粉墨登場。
稍有常識並且憑藉常識來閱讀《紅樓夢》的人都應該知道,這部小說不過是曹雪芹寫作的一部半真半假或者說是亦真亦假的自敍傳。自命不凡的曹雪芹,通過佛〔釋〕、道兩教的神聖包裝,所要展現的並不是正統儒教或奉天承運替天行道或忠心耿耿保國護主的英雄傳奇,而是對於正統儒教既有所反抗又有所妥協的兒女情長。
在開宗明義的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中,曹雪芹借助中國本土的原始道教,通過女媧石上的四句偈語:
「無材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
此系身前身後事,倩誰記去做奇傳。」
給自傳性人物賈寶玉設定了一個此物只有天上有的特殊材料式的先驗身分;進而借助於這塊不配補天的女媧頑石上的「天書」,為賈寶玉與林黛玉離經叛道的劣勢情愛,包裝了用原始道教的「木石姻緣」對抗門當戶對並且儒道互補的「金玉良緣」的神聖理由,從而曲折婉約地透露出了一絲以人性本能反抗「存天理,滅人欲」以至於「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正統儒教的人性之光。
接下來,曹雪芹通過題《金陵十二釵》的四言絕句,表白了自己更加真實的自傳性的創作動因: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他所謂的「其中味」,並不是現代憲政民主制度的充分保障本能人性和天然人權的普世文明,而是佛、道兩教以彼岸天堂為終極家鄉或精神家園的出家避世。這一點在「瘋癲落脫、麻履鶉衣」的跛足道人的《好了歌》中已經有初步展現: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痛失愛女又家業破敗的甄士隱,有感于跛足道人的《好了歌》,運用自己所慣用的文人曲調發揮道: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
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鬃又成霜?
昨日黃土壟頭送白骨,今宵紅綃帳底臥鴛鴦。
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
正歎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歸來喪!
訓有方,保不定日後做強梁;
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
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
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在《紅樓夢》的收尾詩《飛鳥各投林》中,曹雪芹把亦道亦佛的消極虛無情緒,表現得更加徹底:
「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
有恩的,死裏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
欠命的,還了命,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
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
欲知命短問前生,老來富貴也真僥倖。
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了性命。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在絕對一元化的政教合一且天人合一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極權專制體制下,中國社會所盛行的只能是儒、釋、道三教合流的「存天理,滅人欲」以至於「殺身成仁」、「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既反人性也反文化的吃人教條和吃人文化。只是隨著明清兩代商業經濟的初步萌芽,才逐漸出現了一些把人性本能包裹在宗教神秘之中以便嘗試性地反抗正統儒教文化的半新半舊的思想著作和文學作品。曹雪芹的《紅樓夢》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應運而生的一部具有一定代表性的文學經典。小說中的林黛玉,本身就是一個自相矛盾的人性怪胎,她不敢向真正代表傳統文化的正統權威賈母、賈政們正面反抗,反而把變態扭曲的一腔幽怨寄託並發洩在自己摯愛的賈寶玉身上。一直不能獨立自主的小男人賈寶玉,更是一個在傳統與反傳統之間左右徘徊的雙面人:他屈服于正統文化和正統權威的結果,直接葬送了比自己更加單純也更加弱勢的林妹妹。他最後對於世俗功利的叛逆性逃避,又導致了一直養育自己的整個賈府的徹底敗亡,以及一直喜愛自己的賈母、薛寶釵、花襲人等至親家人的絕對絕望。「看破的,遁入空門」,就是曹雪芹為自傳性人物賈寶玉所選擇的「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的逃避罪責或者說是逃避自由的人生歧路。
如此一來,賈寶玉睡夢中連喊帶罵的「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什麼是金玉良緣?我偏說木石姻緣!」的人性反抗,連同林黛玉「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渠溝」的真摯愛情,就與正統儒教「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的替天行道式的爭權奪利一道,被佛、道兩教人如槁木、心如死灰、清心寡欲、四大皆空的另一種意義上的「存天理,滅人欲」全盤否定。《好事終》一詩中的「家事消亡首罪寧,宿孽總因情」,更把與公爹賈珍亂倫通姦的秦可卿,認定為「擅風情,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的美女禍水。
換言之,曹雪芹和他筆下的自傳性人物賈寶玉用來反抗正統儒教的精神武器,無非是佛、道兩教的出家避世和四大皆空,他的高度宗教化的精神反抗不僅無助於自己的家族、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國家和自己的時代,而且直接損害了喜愛自己的所有人。隨著賈寶玉與林黛玉之間基於正常人性的美好愛情被徹底否定,《紅樓夢》留給後人的並不是現代文明運用憲政制度來約束公共權力特別是最高權力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程式正義和實質正義,而只是以四大皆空的佛、道兩教來否定替代官本位的政教合一的正統儒教的以「傳統」來反「傳統」。在這種情況下,對於現代人來說,《紅樓夢》的價值所在,只能是賈寶玉和林黛玉身上所表現出的難能可貴的反傳統、反儒教的愛情萌芽和人性火花,而不是所謂的「傳統文化」。
在《絳洞花主〉小引》中,魯迅曾經寫道:
「《紅樓夢》是中國許多人所知道的,至少,是知道這名目的書。誰是作者和續者姑且勿論,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不同而有種種。經學家看到《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然而憎人卻不過是愛人者的敗亡的逃路,與寶玉之終於出家,同一小器。但在作《紅樓夢》時的思想,大約也止能如此;即使出於續作,想來未必與作者本意大相懸殊。惟被了大紅猩猩氈斗篷來拜他的父親,卻令人覺得詫異。」
就是這樣的一部根本不可能與普世文明正常接軌的歧路彷惶的「小器」之作,在20世紀50年代被李希凡、藍翎「兩個小人物」曲解為反映階級鬥爭的高度政治化的經典讀本,從而充當了思想改造的政治道具。50年之後,同樣的一部「小器」之作,依然在養育著一大群以「紅學家」自居的文化人。在被這些「紅學家」神聖化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偉大成就和偉大經典的《紅樓夢》中,能夠被發掘出來大肆炒作的商業價值,只有驕奢淫逸變態脆弱的所謂「美女」和窮奢極欲腐敗墮落的所謂「美食」。更進一步說,21世紀中國人惟一可行的文明出路,只能是把歐美社會旨在保障人本身的本能人性和天然人權的憲政民主制度移植過來並且發揚光大,而不是再一次退回並且陷入所謂「傳統文化」的反人性和反文化的吃人圈套之中自欺欺人和自我陶醉。
轉自《民主論壇》(//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