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仔一直是學校頭痛的學生。上個學期他經常性的逃課、喝酒、抽菸,脾氣暴躁並且晚上總是一、兩點鐘回家,很難預料他會闖出什麼禍來。
三個星期前在側門我第一回跟他照上了面。他穿雙拖鞋、染了一頭黃髮、空著手兩眼迷惘的晃了過來。我迎了上去,正式的自我介紹:「我是新來的校長,姓吳,很高興認識您,您的名字是?」他咧著吃多檳榔的黃板牙,困惑的睨著我,告訴我他叫「章仔」。
章仔斜瞅著我的新領帶、畢挺的襯衫和西褲,我笑容可掬的告訴他,我是口湖地區的紳士。他一臉糊塗,不曉得新校長到底在賣什麼藥?我還不放過他,接著說,兩個月後要把您調教成一個紳士。當章仔還回不過神來的時候,我輕輕對他施禮,便飄然離去,繼續尋找新的搭訕對象。離開時,我的眼睛餘光看見章仔疊著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在太陽穴旁扭轉著,並指著我用唇語告訴他的同學: 「瘋仔。」
又三個星期過去了,章仔穿上了鞋子、染回頭髮、多數日子能準時上下學,但是仍然抽煙、上課打瞌睡、晚上遊蕩、嘴角偶留有檳榔殘渣,顯然的,他還不像個紳士。
昨天,章仔搭我的便車回下崙,我別有用意的詢問他:「閣下喜歡那位老師的課程?」他還沒回答,卻先提出問題:「什麼是擱下?」我看著後視鏡中他閃動的眼珠,便神采飛揚的教起書來:「是閣下,沒有提手旁,它是紳士用語,因此,我稱呼您閣下。」章仔似乎懂了,他回應我,校長閣下:「我喜歡吳明姿老師的歷史課」。章仔和我一下子都找到了改變的力點。
放學後章仔在馬路上公然抽煙,又被逮到了,訓導主任溫和卻不免失望的和章仔一起整理這幾天的帳目。我們正深深的嘆氣時,吳老師剛好經過,她停了下來並低柔的問道:「怎麼啦?」。這一回章仔沒有提問,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英雄氣短的哽咽起來。
我非常好奇這是哪家哪門的功法,如何才一組三個字精簡的疑問句,就瓦解了海濱小鋼炮的心防。順了勢,主任攀著章仔的肩膀和他聊了開來,兩個男人的聲音低得讓我聽不清楚談話的內容,但是,我知道這必然也和教育與輔導那檔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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