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4月5日訊】張辛欣女士寫信問我是否記得過去的記者,並提醒我劉賓雁先生八十大壽到了(2 月24日)。她為劉老做了一個紀念網頁(//www.zhangxinxin.com/pageone.htm),我也拷貝了她網站中劉老最後一次在大陸公開演講的錄音。老先生去國流亡,至今癌症纏身,仍然心寄中國自由民主未來,令人肅然起敬。
很慚愧,我從來沒有看過劉賓雁先生的作品,想google他的成名作《人妖之間》、《第二種忠誠》而不得,只能看其他人對他和他作品的評論。1979年發表的《人妖之間》應該說是中國當代報告文學的開端,講訴了一個黑龍江女貪官的腐敗故事,文章是新聞、文學、評論的混合體,後來興起的《南方週末》頭版故事寫作風格、以至於到去年的《中國農民調查》,都可以看作是《人妖之間》的傳承延續。
報告文學對於我來說,是一種非新聞作品。我在新聞方面一直推崇「新新聞」,也就是新聞專業主義。我一直認為,新聞就是新聞,不是文學也不是評論,它有自己的冷酷平衡規則,是歷史的記錄,寫作沒什麼人情味可言,目的也不是為了關懷弱勢團體。我一直認為新聞專業主義會逐步成為新一代記者新聞觀,簡述理由如下:
第一,政治壓力使然。《南方週末》一直使用一種報告文學似的寫作方式書寫頭版新聞,但也遭到了多次政治打擊。之後出現的《新聞週刊》、《21世紀經濟報導》、《東方瞭望周刊》等新聞雜誌,已經放棄了這種主觀寫法。實際上,注意觀點平衡、採信客觀的新聞操作,也能給在嚴酷時期的新聞帶來一些保護。因為,平衡客觀報道不適當揭露事實是「黨性不強的無心之過」,而主觀評價為弱勢代言確可能遭到「惡意攻擊黨和政府」的指控。
有心的讀者請注意最近《南方都市報》一些揭露性的報道,大膽卻冷酷,文字近乎零度情感,但事實本身足以讓你震撼!新聞專業主義在名報一線記者身上,已經逐步顯山顯水。
在新聞和評論剝離的同時,真正的評論也從雜文中長成。評論、專欄文責自負,社論代表報紙觀點,分擔和減輕了報紙所需要承擔的言論政治責任。可以這麼說,言論緊縮的時間越長,這種和評論隔離的新聞模式,會愈發成熟。
第二,閱讀市場使然。互聯網時代的讀者,資訊來源多元,那種宏大敘事、上帝視角的啟蒙寫法,已經讓一般的讀者難以忍受。但是,從新華體走出的中國新聞寫作,走向兩條不同的路,一方面直接回歸西方新聞專業主義,以《財經》《南方都市報》為例;另一方面,採取了李希光的思路,在不置換內核的情況下對寫作方式進行包裝,以《經濟觀察報》某些理性、建設性文章為例。大氣候之下,甚至連黨的宣傳工作也現代化:從宣傳走向了公關。
例如中央電視台,就同時出現新聞專業主義(新聞調查)、理性建設性包裝(焦點訪談)、黨的公關(新聞聯播)。但無論怎麼說,秉持新聞專業主義的從業人員,從薪水到地位方面,都在逐步上升。買股票要買潛力股,既然中國傳媒注定西化,那麼管它這幾年如何折騰,先搭上未來模式的車,才是明智選擇。
但這並不是正常的媒體發展模式,目前所謂的新聞專業主義,說穿了,就是「去政治」三個字。在一個宣傳國度中,去政治的新聞專業主義,當然有利於新聞專業的發展,但也是不得已之戰略。讀者們可以自己想想,如果有一天新聞開放,立刻會湧現的新媒體形式是什麼:當然是新黨報、言論報和色情小報!以台灣為例:言論鬆動的時候,無論是《美麗島》這樣的黨外機關雜誌,還是現在《自由時報》這種台獨言論性報紙,或者《蘋果日報》台灣版,都和想像的新聞專業主義沒什麼太多關係。
我們回到劉賓雁的報告文學。從新聞專業主義的技術角度上看,我們已經超越劉。但是從另外一個更加真實的媒體維度(政治)來看,我們和劉賓雁相比,就是一群侏儒。我們聰明到狡黠、我們敏捷到懦弱、我們專業到冷酷。我們可以嘲笑《南方週末》煽情的代言文體,但我們無法直面劉賓雁在1979年的吶喊,更何況是他在流亡年代的深情關懷!當年的吶喊,才真正是新聞人的詞中之意。
政治缺位的新聞專業主義是病態的,但解決之道不在媒體,而在政治。作為一個業內人員,我只能從最現實主義的角度判斷,政治在場的新聞幾年之內都不會出現,不值得年輕記者目前茫然跟進。相反,推動新聞自由和言論自由,卻是我們所有公民的應盡義務。寫完零度情感的報導,也請記者們在博客上寫下自己的報國熱血;在完善專業發展之餘,也請記者們參與社會和政治變革,國家偉大民主前程其實就在於你我推手之間。
這當然不算是對劉賓雁1979年吶喊的回答。但這是我對一個老新聞工作者一生為國奉獻的尊重和感激。我想告訴劉老先生,學生不才,不能很快實現您的夢想,但我們的確在一步步繼承你的意願,雖然以一種狡黠的方式。
--轉載自《北京之春》05年4月號(//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