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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評徵文】逆子與母親

肖利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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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3月25日訊】我是個逆子,這稱號是母親封的。每當回憶起成爲逆子的往事,心裏就滿是酸楚和迷茫,至於爲什麽會成爲逆子,卻是母親去逝後才悟出的。

母親是地主的女兒,當年聰明漂亮,畢業于僞國高,稱得上才貌雙全。然生不逢時,趕上土改,不但家裏土地被沒收,本人也被貧協主席的兒子看中,要強娶爲妻,那人是個痞子,即流氓無産者。母親死活不從,幸得友人幫忙,匆匆嫁給了曾是同學的另一個貧農的兒子——我的父親。從此開始了坎坎坷坷的家庭生活。

我是大兒子,生於建國後。據說幼時母親愛我如珍寶。每天洗澡一次,屁股都擦香粉。除了父親不許別人抱。可惜,那美好的母愛,我沒留下一絲記憶,後來那痛身痛心的感受,卻深深留在腦海中。

記得從父親被打成右派下鄉勞改時起,平時有些言笑的母親變得煩躁、異常起來。當時我身下有了一妹一弟,已失去被嬌寵的資格,再加上父親離家,許多家務落在了我的身上。但母親對我的打罵遠遠多於誇獎。我很委屈,幼小的心靈抹上了時聚時散的陰影。

上學後,我漸漸懂事了,知道了母親是地主的女兒,也接受了地主富人是階級敵人,貧農窮人是階級弟兄的說教。聯繫母親平日對我的嚴態,我漸漸對她滋生了逆意。

那是父親被貶離後的一段日子,家裏來了一位叔叔,穿戴整齊,樣子神氣,母親對他很恭順,那態度對父親從來沒有過,那人來家日漸頻繁,看他派頭十足,隨隨便便的樣子,我既膽卻,又生厭。一日,酒足飯飽後,他竟住在我家。當年我雖還不大懂成人的事,也感覺有點反常,對他越發討厭起來。一天,他又來家,我轉身要走,母親一把拉住我說:“叔叔來了從不說話,快叫×叔。”我低著頭終未開口,僵持了一會,掙脫母親的手跑了。事後,母親罵我沒教養,不聽話,是個逆子。那大慨就是我成爲逆子的開始吧。

大約小學二、三年級時,我與母親發生了一起終生難忘的糾葛,使我成了真正的逆子。一天,我在抽屜裏發現了一個賬本,暗紅的卷皮,白白的紙頁,好看的格子和數位。我很喜愛,翻弄許多後,竟忍不住在上面寫畫起來。這下惹出了大禍。母親發覺後對我大發雷霆,逆子,逆子罵個不停,後來,更大的懲罰又落在我頭上,那天,母親下班歸家,滿臉陰沈,面色青灰,一聲不吱,沈默了一陣後,突然對我大吼一聲:“給我跪下!

”頂不住威壓,我跪到地上。母親又找來一根小指粗的鐵條往我背上抽打起來。只見她漂亮的面孔扭曲了,眼中射出兇狠的光。鐵條不停地舉起落下,我不哭不叫也不躲。這無聲無懼的抗爭似乎更激怒了母親。她越發用力地抽打起來,隨著鐵條的起落,“逆子”之罵也同時出口。直到母親累了,鐵條彎了,懲罰才停止。我的背腫了好多天,後雖漸漸消了,可心裏卻留下了傷痛。

從那以後,我對母親的逆意增加了,因故又遭多次打罵後,我無望了。一天,趁家裏無人,偷偷給外縣的二伯父寫了一封信,大意是:“……我在家裏受苦受累,母親像地主一樣壓迫我,我要逃出虎口……。”因無郵資,寫完將信藏在一個角落,誰知母親整理房間時發現了那信。當時母親對我沒打也沒罵,只是沈沈地問道:“是你寫的吧?”我無言以對。過了一會,母親突然大哭起來。邊哭邊念叨她的苦命,傷感著對我的養育卻換來了我要出逃。哭到傷心深處。雙腳不停地踢起了坑牆。

後來,母親對我的打罵少了,雖然我已成了真正的逆子,可逆子的斥駡也少了。我與母親之間就像繩打了幾個結,像線斷了幾根絲,真是親有結阻,斷有絲連。就這樣,我們在不親不疏中度過了好多年。

自初中畢業下鄉到立業成家。我常住宿舍,與母親的糾葛少了,親近也少了。只是那傳統的道德,自然的血緣還在維繫著我們。那些年,從上山下鄉到返城務工,從工廠破敗到奔波於北國江南。我廣泛地接觸了社會,深切地體味了人生。大衆的疾苦,社會的不公,權貴的腐敗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勞作之餘,讀書思考,又提高了對社會、人生的認識。自由、民主、博愛的女神、漸漸驅走了我心中那共産、革命、階級的幽靈。一九九九年五月一日,東北三省幾位不同政見的朋友到我處聚會,雖只是交流思想,談論國事,卻被公安分別帶走監禁起來。

一個多月後,我被放出。看望母親時,很坦然,也很自豪,甚至還想:這回母親會理解的,說不定還會誇我幾句。誰想見面後她先是像看一個異類。繼而又像對一個犯人和敗家子,停了多年的斥駡重又出口,不過這次在逆子的稱號外,又增加了個反革命的頭銜。我意外地沈默了好久,後又說明、辯解了好久。但母親不爲所動,競下了最後通諜:再如此,斷絕關係。我惑然了,如果說直言犯上的狂舉叫母親不可思議,可批評打壓過她的思想、制度爲什麽也不認同呢?

三年後,母親患乳腺癌住院手術,但終未好轉。在她生命的最後數月裏,我與弟妹們日夜輪流守護。記得臨終前的一天,母親默默無神地看著我,眼中已沒有了與我糾爭的怨意,卻流露出關注,擔心和不安。她嘴微動著,對我說起什麽,我聽不清,小妹過來俯耳聽了一會,台頭對我說:“大哥,媽叫你要聽黨的話”,我的心忽地震顫了,繼而又傷感起來。我知道這是母親對我最後的話了。臨走之前,她還擔心我會遭不測,將壓在心底的關懷告誡出來。我的眼睛濕了,握著母親的手大聲說:“媽!你放心!”最終,還是親情給我與母親一生的糾爭寫了一個和解的句號。

母親去逝後的一天,我去看望父親,又談到了母親。父親感歎地說:“你媽出身不好,再加上我的影響,一生抬不起頭,有一回因爲一個賬本,由出納貶爲保管,差點被開除。”聽到這,我忙問:“什麽帳本”。 “聽說是一本賬放家裏被弄髒了”,我的心忽地一動,不由想起了幾十年前我寫畫帳本,遭母痛打的一幕。那原是我的罪過啊!

父親又說:“爲了我早點摘掉右派帽子,你媽還低三下四找×局長。”×局長?我的心又一動。是不是當年的×叔呢?我無語了,既不敢說出我當年的過失,怕遭父怨,也不能說破母親與×叔當年的事,怕父傷懷。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年輕漂亮的母親向我走來,忽然又變成了她棺中的遺體。在我注視時,母親突然睜開眼清楚地對我說:“要聽黨的話”,我一下驚醒了。起身坐思良久。真是可怕的幽靈啊!它能管住活人,還能控制死鬼嗎?它能專制九洲陽世,還能握權華夏地府嗎?

那夜,我終於徹悟了。原來是那幽靈摧殘了我與母親的親情,扭曲了我和母親的人性。母親被弄怕了、弄服了,只能將憤懣泄向我們。最後她的靈魂都被染紅了,至死還在告誡後人。我曾被弄渾了,弄唬了。只會用階級感情去砍壓母子親情,可今天的我靈魂終于由紅變白,開始了新的追求。

當朝陽升起之時,我心中的信念也隨之堅定起來,那幽靈可以愚弄,奴役舊日的百姓,絕愚弄、奴役不了新生的一代。可以誤導、搞亂落後的過去,絕誤導、搞亂不了文明的未來。我與母親的親情雖已不能重溫,但在追求新生活的苦鬥中,中國的百姓一定會重塑、重溫美好的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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