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世人望塵莫及的朝聖者
今日,艷陽高照,大地空曠無垠,寂寞的草原上,只有一朵雲投下的影子在游移,天穹之藍,幾近失真,我們的車正行走在無際的荒原上。單調的景色持續一整天,正當昏昏欲睡之際,司機洛桑突然推了我一把,我即時醒來,前方出現了一陣陣的黃煙,時斷時續,遠看似有幾個人在走路的樣子,但又不像在走路,他們有時又整個人蹲了下去,看清楚後,才發覺不只是蹲,他們還整個人趴在地上。
我不懂他們這是幹什麼?洛桑說,他們是朝聖的苦行僧,他們用最虔誠的五體投地方式,以自己的身體丈量著朝聖的道路。
西藏人一生一世最大的心願,就是到拉薩朝拜大昭寺的釋迦牟尼佛,藏人看大昭寺,就像天主教徒看梵蒂岡,回教徒看麥加那般神聖。
洛桑下車,拿了一些吃的東西給他們,在朝聖的全程中,他們完全仰賴施捨。我好奇地靠近他們,也想藉此難得的機會與他們說說話,沒想到洛桑立即阻止我,他說,在磕長頭跪拜的途中,旁人絕不能隨便打擾,他們也不會與任何人說話,只是專心一念,心無旁鶩,且目不側視,在他們的身上,我同時看到了殘酷和偉大,也使我感覺到西藏的不可思議。
雪域西藏的朝聖行為,到底是從那一個時代起始的呢?從那一個人開始的呢?為什麼要選擇五體投地,這一含有自虐性質的苦行呢?我好奇問洛桑,他也一時說不出所以然來,藏族人認為非得如此,不足以表達最虔誠,最深切的情感和願望。那種神聖之舉,讓人覺得偉大,覺得壯烈,在他們黝黑的臉龐上,寫著的是樸實和勇敢。
藏傳佛教徒堅信,朝聖能滌盡前世與今生的罪孽,增添無窮的功德,並最終脫出輪迴,榮登極樂。因此,總是有數不盡的佛教徒,以獨有的磕長頭方式,俯仰於天地之間,向強磁場般的聖地跋涉。沒有血肉之軀,便無朝聖之舉,沒有風塵僕僕,便無朝聖之途,不歷經千辛萬苦,並跨越真正的時空,就不會有心靈虔誠的朝聖。對於一個信徒而言,他們是可以用一生的時間,去認真面對朝聖的神聖之舉。
在西藏有成千上萬的朝聖者在各地漫遊,他們從一個聖地走到另一個聖地,他們過著極端的漂泊生活,有時住在山洞或簡陋的小屋,有時住在荒涼的草原,或是無止無盡的雪山腳下。他們不遠千里而來,走一步磕一個長頭,將他們的身心和大地貼在一起,和佛神貼在一起。盡管過程艱苦,但虔誠給他們力量,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丈量世界屋脊的每一寸土地,磕長頭的人,滿身是泥土,氣喘噓噓,目不斜視,汗流浹背,有的前額已經磨出厚厚的一層硬殼,為了防止磕頭把手和衣服磨爛,有的在腰間圍了帆布或羊皮圍裙,手上載著帆布或裝上木板的手套。
他們大都皮膚黝黑,一身破衣舊衫,滿臉風塵,披頭散髮,像蛹般一拱一拱地匍匐前進。裂開的皮肉,斑斑的血跡,幾千幾百公里的行程,經年累月的折磨和乞討的生活。
他們的臉上,縱橫每一條細胞都訴說著虔誠,他們的眼神總是迷茫,總是穿越了現實世界,而專注於遙不可及的未來時空,他們頂天立地,昂首屹立於荒野天地之間,此生早已空諸一切,更和世務絕緣,他們朝聖之心已飄然遠去,眼前所見,只剩軀殼一具,身上盡是飽經風霜的痕跡。輪迴的觀念,讓他們的修行,寄望於來世的命運改善,他們似乎對今世無所希求,始終認為生死輪迴,還是來世重要。
藏族人,上自喇嘛,下至販夫走卒、乞丐,一生中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朝聖,就是念經、拜佛。信仰的驅動力,戰勝人間的艱難險阻,如在朝聖苦行的路途中死去,也是天意,更是一種無上的榮耀,可立即投胎轉世,來世不會再受苦。
原來我就對藏傳佛教充滿好奇,如今目睹這感人的一切,心中有股難以名狀的悲憫和感動。幾千里路,就這樣用身體一點一點地丈量過去,他們在大地上五體投地的前進,為的是要到達神靈那裡,飽經風霜的臉上,每一條皺紋都是激動,一副嚴肅的神情,緊鎖的雙眉,有著深沉的目光,不論烈日當空,還是風雪瀰漫,他們都得這樣一絲不苟的匍匐前進,為信仰而艱辛跋涉的影像,看來何其孤獨悲壯!他們一個個磕得四肢潰爛,額頭鮮血淋漓,但眼裡閃耀著寧靜堅定的信仰之光,當我們的車子,在他們鮮血染紅的路上行駛時,我的淚水奪眶而出!——茫茫西藏路——@(//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