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2月31日訊】前天(12月27日)晚上,下班後,一個人躲在辦公室裏給《新京報》寫長長的書評。在偶爾檢索資料、確認資料的當兒,就有些消息陸續傳了進來,我感到有些動搖。但還是寫了下去。
深夜,一個人在燈火通明的偌大辦公室裏寫作,是非常奇怪的。四周靜得出奇,從中央空調的送風口裏發出的沉悶聲響因為是連續不斷的,分貝也是固定的,所以幾乎不被察覺,跟窗外的夜色、霓虹一起完全融入到巨大背景之中。能聽見並意識到的,只有手指在電腦鍵盤上鍵字的聲音,啪嗒、啪嗒、啪噠……腦子裏的「弦」有時松了一下,就會想到整座寫字樓,除了樓下的保安外,也許只剩我一個人了,突然內心一陣發緊。雖然我知道不會有問題,這是地處首都CBD核心地帶的涉外寫字樓,在這裏開公司的都是世界100強;窗外霓虹閃爍,三環路上車流如織;我隨時結束工作,只要走出大廳,就會有「的哥」載我回家……但我依然有種不安。
寫著寫著,怪異的感覺開始升級,人愈發坐立不安。於是,我決定回家,文章明天再寫。立馬合上電腦,收拾資料,關閉所有的燈光,走出公司的電子鎖大門。在出租車裏,給編輯打了個電話,被告知「談判」還在繼續,今天不會有結論。應無大礙,先寫吧。好吧,那就先寫吧。回家沖杯茶,在電腦前與朋友簡單交換了對「《新京報》事件」的意見,睡了。
第二天(12月29日)。白天劇忙。當終於有時間坐在電腦前接著爬格子的時候,又到了下班的時間。好歹寫完,用電郵給編輯傳上,交卷,走人。在回家的計程車上,手機短信不斷,回家打開電腦,「新京報罷工」的消息已經掛滿了朋友的MSN。罷工?這可是違憲行為呀……無論如何難以相信。想馬上打電話向報社的編輯、記者求證,但轉念一想,現在正在風頭浪尖上,不應該給人家添麻煩——筆者是厚道人。
整個晚上,電話不斷。學者、記者,中國人,外國人,有的朋友知道我為《新京報》寫稿,認識他們的編輯,特意向我詢問有關情況。可我問誰去呢?各種各樣的消息,在電話線上、MSN上傳播(網際網路上則出奇的「乾淨」,什麼都看不到)。有的說評論版被撤銷,有的說報紙要被停刊,有的說已經與《光明》方面達成妥協,條件是接受一個沒有評論版的《新京報》。但對讀者來說,這是絕對無法接受的,因為人家自費訂閱的,是一份完整的報紙,而不是沒有評論版的報紙。對筆者這樣的讀者兼作者來說,我乾脆就是為了兩三個版的評論才日復一日地買和讀。因為在我看來,《新京報》的報導內容本身其實乏善可陳。國際新聞也基本上沒有獨家採訪,而是大量引用新華社「通稿」,再冠以「本報綜合報導」的名義配發,坦白地說,我很少讀。只有小小的評論版,才真正是她的靈魂。從她創刊以來,我就是從這個平臺上,聆聽那些我尊敬的公共知識份子的聲音,見證我們的社會所有的暗部、疼痛、傷疤、榮光和進步。
30日,一大早起床,一邊淋浴一邊想,今天到底還能不能看到《新京報》?上班途中,特意繞一下報攤,一問,30日的報紙出來了。買兩份。看到「書評週刊」(每週五出版的《新京報》書評專版)上,居然看到了餘世存的照片和《非常道》的封面,被評為「2005年度好書」。內心一陣感動。此事其實早就聽編輯說過,但在這種「非常時期」,居然坦坦地「登堂入室」,多少超乎我的想像。但翻看版權頁,報紙編輯部高層名單不見了。就是說,總編輯楊斌等3名社委被免職已成事實。
在辦公室,不顧周圍白領們怪異的表情,兇狠地打電話,向編輯、記者們打聽消息。據我所知,昨天,《新京報》的編輯、記者們除了一些校對、美編及少數幾個娛樂記者之外,基本上沒有上班。平時,大約有200名編輯、記者的辦公樓只有至多20人在「上班」。一些編輯人去了編輯部,但在那靜坐,拒絕做版。《光明》系的高層在講話時,說「現在到了命運攸關的時候」,但依然沒人去工作。一些女編輯、女記者哭了。在翌日上午,筆者打電話的時候,依然能聽到她們在電話中抽泣。余世存來信說,「我很矛盾,答應給他們(《新京報》)的助學公益廣告獲獎作品做點評,不過……還是罷工了」。筆者也想回應,但決定在寫完這篇文章之後。因為我有責任讓更過的人聽到和知道。聽到和知道在2005年12月29日,在罷工已經不再是憲法權利的今天,有一家叫做《新京報》的報紙,她的編輯、記者們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實現了事實上的罷工。他們的訴求是,要求《光明》方面撤銷對楊斌等3名社委的撤職決定。一位記者在MSN上這樣寫道:「有‘光明’,就會有黑暗」。
明天,我們還能看到《新京報》麼,還能看到一份有時政銳評的《新京報》麼?明天,我還能再為她寫專欄,寫書評麼?那些文字的篇幅不大,稿酬菲薄,卻讓我們感到如此榮光。
我內心有種依稀的感覺,我們似乎在見證著什麼。見證什麼呢,歷史麼?我也不知道。
2005年12月30日,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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