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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臨別的禮物》 (28)

班.艾瑞克森 譯者: 趙秀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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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下了火車,在一家旅館訂了房間。把行李放好之後,我們就在旅館的餐廳吃午飯。休羅柏是一個很小的城市,也許只有五萬到十萬人而已。午後剩餘的時間,我們就在街上逛著,到那裡的各處商店看看。這是離她家農田最近的一個城市,所以,當她還是個女孩子的年紀,如果能的話,她常常往這兒跑。她還記得這裡的很多條街,還問了很多家商店關於原先住在那裡的人的事情。自從她上次離開那裡後,雖然很多事物都改變了,但有很多還是保持著原狀,當她再度看到那些曾經相識的舊地方時,她就覺得很高興。

  「當時我就注意到,從我們登陸到都柏林時,她就逐漸地產生一種改變。她之前的疲憊和沮喪好像一時之間都不見了,使得那個我長久以來認識的那個人又重新恢復了光采。現在,當我們走在她年輕時的街道時,她整個人容光煥發的,然後,我發現她的口音變得更重了。她的眼睛閃爍著光輝,而且對著每個商店的老闆、對著每個她遇到的人開心地笑著。她愈走愈快,快到我必須加緊腳步才跟得上她。

  「我們尋找著可以早上到旅館來接我們,然後把我們帶到她小時候長大的那個農田的馬車和一位馬車車夫。事實上,如果雇用一輛汽車的話,一切會變得比較簡單,但她就是不肯。在她小時候,旅行唯一的方法就是騎馬或走路,而且,她不希望那個吵雜的機械聲破壞了她這趟旅程的閒情逸致。我到處詢問,終於問到了一個老人的住址,他有馬車可以租給別人。我們找到了他的房子,然後,他答應隔天早上到旅館來接我們,駕車載我們出城。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去敲我母親的門,卻發現她早已起床,而且已經穿戴整齊了。她一直坐在她二樓的窗口,看著清晨第一道曙光從下面的城市中升起。我們在旅館吃了早餐,然後在外頭等法內西先生的馬車抵達。他輕易地在城裡狹窄的巷道中駕駛著馬車,向停在那裡的車子和卡車招手,和每個他認識的人打招呼。我們顛簸著走過一座架在小河上的石頭拱橋,把城市留在我們身後。鄉村的小道彎彎曲曲地穿過廣闊的田原和山丘,牛群們正平靜地在那裡吃著草。

  「我必須承認我母親是對的,坐馬車是唯一可以認識愛爾蘭的方法。」道維斯先生看著喬吉說。「偶爾會有一輛車子或卡車經過,造成短暫的吵雜聲,但很快的,整個路上就會恢復到只有馬走在路上的馬蹄聲和法內西先生駕車時自言自語的聲音。他喜歡聽自己講話,一點都不需要我們坐在旁邊跟他對話,以免駕車太無聊。

  「最引我遐思的就是那些傾圮的廢墟了,幾乎不到一英里的距離我們就可以看到一座廢棄的教堂或房子,這些遙遠年代的建築物彷彿訴說著這片土地上長久以來住在這裡的人們的歷史。這些建築,常常是除了被青苔覆滿的石牆外,什麼也沒有,而那些路牆好像跟那一片圍繞在旁邊的綠色田野混成一片了。

  「在距離城外好幾英里遠的地方,我們的馬車車夫拉住他的馬,然後停在路邊,用手指著我們右邊那座高聳的山丘說:『山頂上那座廢墟是我們這個縣裡最古老的廢墟。』他說。我轉過頭去看,僅僅看得見山頂的一座石頭建築物在上面而已。『它是在這個世界還很年輕的年代建上去的,』他繼續說著。『沒有人知道誰建了它,或者為什麼會去建它,唯一可以確定的一件事就是,在我們抵達這個海岸很久之前它就在這裡了,而且,在我們都離開很久之後它也還會繼續屹立在那裡。』

  「我們繼續走了很多哩的路,穿過那片人煙稀少的土地,偶爾才會有個住在附近田野上的人經過。然後,就在我們轉了個大彎的時候,我母親突然全身僵硬。她拍了拍法內西先生的背,告訴他往上走到左邊的小路上去。他把馬車駕上那條狹窄的羊腸小徑,繼續走著。那條路慢慢地往上攀升,然後,路開始轉平,他輕輕地拉住了馬,停了下來。

  「我母親從打開的馬車中站起來,看了看下面的景色。『那裡,』她說。我跟著她的目光沿著那條小徑往下看,看到遠方在山丘中的一間農舍。那間有著茅草屋頂和白牆的農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明信片上會有的田園景象。我們繼續沿著小路往下走,然後停在一棟房子的旁邊。橡樹的林蔭覆蓋著早已長滿雜草的院子裡,再走近一點看,才發現那個屋頂很多地方早已腐爛,而門的鉸鏈也打開著。

  「我扶著她下車,她穿過那扇半開的門,驚動了兩隻鴿子從裡頭破窗飛出,牠們振動翅膀的聲音,一直在空洞的四壁裡回盪著。我跟在她身邊,看著她緩慢地在廢棄的房間中走動著。她在主臥室的石製壁爐旁停了下來,跪在它旁邊,手指摸著還留在壁爐內已經冷掉的灰燼,然後她站起來,用手撥掉她臉上的蜘蛛網,因而在額頭上留下了一抹灰燼。她沒有說什麼,但我知道她看到所有的東西就如同往昔一般。那個空洞的房子裡,放滿了她的記憶中的人聲和笑聲和她的過去。(待續)

書名: 臨別的禮物
新苗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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