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2月19日訊】在上個世紀50年代一個雇農遺留下的破爛房屋裏,雇農的遺孀與後代坐在我的面前,面無表情,似比雇農更為悲慘。50多年過去了,如此的淒涼畫面竟是如此重疊,我連這調查的標題也不知該以「呼喚」、「憤怒」、「無奈」、「無助」或是「呐喊」為最佳……。在這樣的心情下,我不得不聲嘶力竭地重複搖滾歌手何勇當年的那些歌詞:「有人減肥,有人餓死沒糧!餓死沒糧!……有沒有希望?有沒有希望?有沒有希望?!」
⊙簡介
袁樹輝(母)、周希倫(子),均系重慶永川市朱沱鎮漢東村六組村民。袁樹輝,1920年12月21日出生,現住朱沱鎮漢東村六組,系老年重病患者。周希倫,1956年3月21日出生,現住朱沱鎮漢東村六組,務農。
⊙調查情況
袁樹輝共有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女兒叫周希明,已外嫁,現住朱沱鎮四寶村二組;長子周希倫;次子周希佑。85歲的袁樹輝與長子周希倫過日子。次子周希佑與陳守英結婚,有一個孩子,叫周守紅;快滿50歲的周希倫至今未婚。周希佑自己都沒辦法,患有篩氣病、胃病、腎結石,一年到頭也沒有健康過,抬板時尾錐骨曾被嚴重摔傷,從此無法挑抬重物。周守紅在朱沱鎮二郎山初中讀到初三畢業後,就再沒有繼續念書。從2004年3月開始,周守紅開始到貴州、浙江打工,進的都是打火機廠。周希佑、陳守英在家幹莊稼。
這裏最嚴重的問題是農民的土地極其稀少,周家每人就只有0.08畝地。主要負責贍養袁樹輝的周希倫每年的稻穀最多產200斤,一般只有100多斤;玉米僅產100多斤;紅苕最多產200斤。不但土少、莊稼少,而且土地的土質很差,沒有什麼搞頭,都是一些邊角地,做莊稼不好整,泥又淺,每年挖土都要挖到石殼,挖不下去。周希倫勞力太弱,又沒有手藝,做莊稼沒有什麼技術,又沒有出去打過一天工。他走不了,必須在家照顧母親。不好整,家庭窮了。
我走進了他的「家」:一共兩間房屋,總共只有40平米,牆只有2.4米的高度,牆是用磁竹片和紙泥來做的。背後的牆要倒,牆壁不穩,搖來搖去,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下雨時就漏,瓦隨便怎麼撿都撿不住,還是要漏。家中沒有電視,沒有電話,連收音機也沒有,只有一把爛電扇(壞了)。這房屋已有50多年的歷史:上個世紀50年代土改時,周希倫的父親周永章是個雇農(幫人陶金、拉船等),分到了兩間房屋和另一間小偏房(豬圈)。1976年正月,周永章因患支氣管炎而去世。
袁樹輝有常年的病症——心臟病,痛了60多年。還累,一做活路就累,上街都累。雙眼極其模糊,只看得到一個「人樁樁」。她沒錢醫病,只能累死累活地幹——雖然田土分得少。兒女們都沒有辦法,一家人只有這麼多土地,只能是走到哪步算哪步。現在,家中連頭豬都沒有,因為體力差,割不到豬草,也付不起豬的成本,豬的成本太貴,糧食少了,如果全是買著糧食來餵,不划算。
急需用錢的時候,沒有辦法,只能找親戚借,很多時候是人托人地借的。現在他們母子二人的伙食是:稀飯,一天兩頓。袁樹輝說:「只有靠我兒子(周希倫)。他出去打工也走不了,如果走了,我連吃水都吃不了,只能逼著到水井挑水來吃,我們又沒有錢來安裝自來水管子。我跟兒子每天只能吃兩頓,這樣都搞了很多年了,有紅苕就煮點紅苕,現在有米湯喝就很好了。」那麼,多久才能吃上一頓肉呢?她說:「幾個月,最長的是半年多。」
周希倫身上一分錢也沒有,袁樹輝翻遍自己的全身,好不容易在裏面的衣服裏找到了1.6元人民幣,這是目前這個家庭所有的現金。這1.6元,是周希倫背著「冬寒菜」到朱沱鎮集場上賣才得來的。這家中的電燈沒有錢來安裝,用的是次子周希佑的電。周希倫、袁樹輝的衣服是人們施捨的,有村民吳顯明、陳學明施捨過。
2004年,袁樹輝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天,她在家中煮飯,因為眼睛看不清楚,摸東西時,碰著了磨子(舊時碾豆花、玉米等的石器),摔倒了,受了傷。好不容易走到街上,又摔傷了。她爬起來後,到藥店拿了點藥,是三塊錢一盒的藥,她拿了1.8元的藥,但吃了藥後沒有好,必須到大醫院治療。經家人籌措,老人家被送到朱沱鎮朱家灣醫院去檢查,照光照片,打針吃藥,總共花了600元醫療費。半年多以後,袁樹輝才能走路,但也只能在屋裏摸著牆壁走。當時,周希佑、陳守英在貴州省鴨溪市打工,搞建築打雜,他們去借錢來為母親治病。
周希倫曾經被人打過,頭上被縫了八針,當時只有13歲,至今已有37年,頭腦一直不好使。他體力又差,身體一直就不好,只能做點小小的雜務,所謂的「工資」也只是隨便別人拿點,一天兩塊、三塊,就是這樣的情況。周希佑也好不到哪里去,分家時沒有什麼房屋可分,只能靠欠債來修了兩間主房,此後慢慢地掙錢來還債。周守紅生下來以後,周希佑常常生病,又常常拖延病情,毛病越拖越多。
面對如此的窘迫,周希倫說:「我們臉皮薄,沒有人理我們。原來說有五斤米的救濟,但連那五斤米都沒有拿來。我們沒有人緣,沒有什麼親戚朋友說得起話、管得了事,又是雇農的家庭底子,沒有辦法。我們從來沒有得到過什麼政府救濟,也從來沒有申請過。哎,寫了申請也沒用,沒有人理我們,根本不會過問我們。反而會說,人家有吃你沒吃,你這個家的情況嘛,是你不會整啊。可是我們的土地只有那麼一點點,能夠怎麼辦呢?」
袁樹輝接著說:「漲洪水那一年,我們只得到了一點爛衣服。從來就沒有什麼救濟款,沒有人來過問過我們,我們也怕笑人。要救濟要得到嗎?怕我們哭窮啊。聽人說,政府的錢被捏了,我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們對政策也不懂,幹部說一下也沒用,理都不理我。再說,要經過哪些步驟,我們懂都懂不倒。可是,狀況在這裏明擺起的啊。你看,現在我們家有什麼呢?連個雞、鴨也沒有。周永章以前是雇農,經濟那麼困難,必須要人幫助,但是又無法,誰會幫助我們呢?那時候,落著雪都要到外面幹。現在,大多數人出去打工了,沒有多少人在家真真正正地幹莊稼了。土地拋荒很嚴重,可是很多土地都被人搶去做了,我們想做也沒那個勞力,更沒那個本錢。做莊稼要肥料,肥料錢到哪兒去弄呢?」
老人家說著說著,情緒越來越激動,我擔心出事,讓她平靜心情,娓娓道來。她說:「我確實有很多話想說,但有的事年頭久了,想不起了,有的話不知道該怎麼說,怕說出來沒用。我們現在連吃飯都吃不起,其他家庭再怎麼說吃飯沒問題吧,就是缺錢,而我們是既沒錢又沒米,真的是一無所知。土地,我們也是撿些來做,如果不撿來做,恐怕連稀飯都舀不起。明年,‘吳五’(外號,村民)要回來,我們是撿他的土地來做的,他一回來,土地要拿回去,那麼我們就簡直沒辦法了。」
「老人家,假如你真的走到了‘簡直沒辦法’的那一步,你準備怎麼辦?」袁樹輝深深沈默,良久,她說:「沒考慮過,真的沒考慮過。要是兒子不理我了,他們自己也無法了,那我80多歲了,還能做些啥子呢?只有去討口(乞討)!人家要給我一點就給我一點,不給我的話,就讓我餓死!」那麼,進不進得了敬老院呢?她說:「我有兒有女,怎麼去得了呢?別人還會笑我。而且我聽說,進去要繳錢,聽說手續費就要繳500塊錢。還聽說,有侄兒侄女都不行,都進去不了。我沒有辦法,活一天算一天,兒子拿一頓稀飯給我,我就吃一頓。」
經調查,袁樹輝的前夫叫鄭炳清,鄭炳清去世的時候袁樹輝還沒滿20歲,留下兩個兒子。長子叫鄭有才,如今已經癱瘓了;次子鄭樹才當過兵,已經去世五年了。在我的調查過程中,有一位70多歲的老婦插進言來:「袁樹輝可真不容易,她一輩子勤勞苦幹,對兒女很負責任,一天堅持吃兩頓,一年365天都是這樣,連乾飯都很少吃,很可憐。但是象我這種人又能幫些啥子呢?只能到她這裏來耍一下,陪她說說話。楊先生,你要幫幫這位老人家,她心地善良,對人很好,從來都不說哪個半句。」
確實,袁樹輝就從小就苦,也沒有進過學堂,「那個年代的姑娘哪個讀過書?」她信仰佛教,心慈。她說:「小時候,在神廟裏,聽別人說書,我就聽得眼淚長流。我這麼多年一直都在跟菩薩燒香,自從眼睛看不見了,就沒有再去燒了。今年過年,我還要跟菩薩燒香。以前的時候,我燒一年到頭的香,觀音會只拿給我10塊錢。這怎麼夠呢?我寧願不吃,也要敬菩薩,所以就自己準備燈草、紙錢、燭、香。」周希倫也頗有感慨:「我媽心好,她命苦。哎,她的苦講不得,一講就要流眼淚,三天三夜都講不完。從小到大,她把我們辛辛苦苦地拉扯大,真的不容易。現在我們想維持生活,可是借錢又借不到,借了也還不起。」
我調查的當天,漢東村登記稻穀種子,周希倫沒去登記。他說:「不敢登記,種子錢都成問題啊。楊先生,沒錢艱難啊!這些事情,心子談起都痛,一氣就更嚴重。在我們這個生產隊裏,我母親是這裏最年老的,她也氣不得,一想到這些,就不想活了,真是生不如死。最痛苦的是我,我是有心無力。你問我為什麼會窮到這個地步,我能說些什麼呢?根本發不起言了,說話都打顫。想的辦法都想了,都沒用,我又不偷不搶。現在想也白想,想都不敢想了,只能苦做苦吃,然後等死!」袁樹輝面露難色,她唯有拿起掃帚,掃一掃地。據說,這麼冷的天氣,她還要在冷水池塘裏洗衣服。
⊙調查後記
眼看要到2006年了,周希倫領我看了看他家僅剩的一點糧食,說:「這點糧只吃得起半年的稀飯。必須借錢來喂豬,才能夠買下半年的糧。」過一會兒又歎氣說,「現在豬的本錢太貴,買不起豬。怎麼辦呢?怎麼辦呢?……」臨走的時候,因我身上的盤纏已在沿途的調查過程中施捨完盡,只剩下五毛錢,我把這僅剩的五毛錢也給了袁樹輝。天上下著雨,本想回家,可走著走著,還是不放心,非常難受,遂走到朋友處,要了二斤四兩豬肉,又把這肉送給了袁樹輝。同行的村民說:「楊先生,在我們這個地方,要找到你這樣的人,恐怕一個也沒有。」我苦笑了一聲,沒有再作聲。我真的已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感到一片陰沈的天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唯有默默地行走在泥濘的道路上。一路寒風刺骨,冷入了我的背脊與心臟。
附:聯繫方式
郵編:402191。地址:重慶永川市朱沱鎮漢東村六組 周希倫(收)。
電話:023-49602056(譚明春 轉 周希倫。注:譚明春系周希倫的同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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