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出沒，小心！

在白埡口山道入口處的佈告欄上，我看到了一些關於熊的警告標語，及防熊守則。

對於熊，我並沒有大太的恐懼，可能是受了小熊維尼的影響。我甚至期待熊從草叢中探出頭來，像小熊維尼一樣笑咪咪地說，「今天的天氣真不錯呀！」不過，「防熊指南」上對於熊攻擊人的事件言之鑿鑿，說牠是最具危險性的動物，遭到熊攻擊十之八、九都難以保命，心中不由得多了一分戒備。

經過一天的休息，我的第二個山道之夜精神好多了，肩膀也不那麼疼痛。過了「健行者的午夜」後，兩眼依舊大如銅鈴，兩耳則隨著帳篷外的聲響，左抽右動，處於最高警戒中。

為了預防熊夜晚突襲，我們依照防熊指南做了些防範。

首先，我們將食物包吊在樹枝上。

熊對於食物比人更感興趣，不過書上特別聲明，這一點並不適用於灰棕熊（Grizzly Bear），幸好在華盛頓州內沒有灰棕熊，只有黑熊。我們依據指南上的說明，將食物包吊在離樹幹三公尺遠，離地面約四點五公尺高的樹枝，這麼一來，不管熊用跳的，還是爬到樹幹上，都搆不到食物包了。

此外，讓帳篷保持在無食物氣味的狀態下，就不必擔心熊突然造訪，而發生「誰睡過我的床？」、「誰吃我的早餐？」之類的童話故事情節了。

第三，我們還在帳篷入口處故佈疑陣，將杯子、鍋子、刀叉等東西散放一地。如此一來，熊要是靠近帳篷，必然會發出乒乓聲響。在牠展開攻擊前，我們還有反擊或逃命的機會。

第四，我們在帳篷內隨手可及的地方放了盤子、湯匙、手電筒和相機。如果熊真得來了，我們一人用湯匙敲盤子以噪音驚嚇牠，一人用手電筒直射牠的眼睛。守則上還說，熊怕強光，相機的閃光燈很管用的。

一切準備就緒，我心裡卻怦然跳個不停，生怕熊真得來了。

夜，好靜好靜。

一陣風颳起，像少女披散的長髮，被密林裡的松針梳理得絲絲作響。梳整完畢，風兒將長髮一揚，掃過外帳，咻的一聲，飛向湖邊去了。

夜又靜了下來。在黑暗中我彷彿看到了閃爍著星光的林野，籠罩著瞟渺霧靄的湖面。如果不是怕熊出現，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散散步，必然是很浪漫的。

突然，一陣細細碎碎的噓聲響起，我已鬆弛的神精頓時緊繃起來，隔著睡袋碰了碰你的手肘，「熊來了。」

你鬆開睡袋，露出一隻耳朵，傾聽了一會兒，「熊不會那麼秀氣的。」

「那會是誰？」我還是不放心。

「大概是花栗鼠或松鼠睡不著，跑出來玩扮家家酒吧！」

「你確定不是熊？」我的意思是說，難道你聽過熊活動的聲音。

「不是。」你又拉緊睡袋，整個身體包裹在睡袋中，只露出呼吸的鼻子和嘴巴，看起來很像木乃伊。

你曾告訴過我，十幾年以前，你走完太平洋山道，從奧勒岡州出來，在離鎮上不遠的一個營區露營。那天天快亮時，你被一陣聲響吵醒，那聲音又大又響，刷刷刷的，呼呼呼的，當時你沒想到會是熊，以為是狼、或狗在營區的垃圾桶翻找食物，並不以為意。早上起來，營地管理員消譴你說，幸好你睡死了，不然準會被熊嚇死的。他模仿起熊走路的樣子，唱作俱佳地說，「一隻大黑熊在你的帳篷外徘徊了很久、很久呢！」那時你才知道那吵雜聲原來那是熊發出的，頓時頭皮發麻，心有餘悸地說道，「幸好的帳篷裡沒吃的東西。」

我靜靜聽著外面的玩樂聲，突然想起中午將一塊未吃完的點心隨手塞進背包的側袋裡，不知道會不會淪為牠們的宵夜？想吃就吃吧！我心裡默默說著，「小花栗鼠、小松鼠，或其他任何的鼠類朋友，你們盡情享用吧！只要不要發出令我神精緊繃的聲音就行了。」

聲音真的停止了，鼠兒大概吃完了宵夜，回去睡覺了，我卻還睡不著。我翻了個身，換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希望早點入睡。

你的打呼聲透過睡袋傳了出來，我心裡突然冒起一個問號，這些野地裡的動物們聽到你的呼聲，會有什麼反應呢？是見怪不怪，還是像我現在一樣緊張兮兮的呢？

我搖了搖你，你哼了一聲，又沉沉入睡，打呼聲節奏般地持續著。我將頭鑽進睡袋裡，試圖將干擾減到最低。

你的呼聲雖然干擾我，卻有種安定作用。如果你今晚趕不回來，我獨自夜宿於此，那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折磨？我想都不敢想。我不禁想起那個女人和她的狗，此刻早已過了「健行者的午夜」，狗兒必然已經伴著她進入夢鄉了。

——轉載自 野人文化《漫走在熊的國度裡》@(//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