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1月2日訊】黃萬里,這個名字就注定了和萬里黃河的不解之緣。和許多人一樣,我也是在近幾年從互聯網上才得知黃萬里其人其事的。四年前從互聯網上讀到戴晴的文章「中國不亡,是無天理」。在這個觸目的標題下,戴晴寫到了黃萬里的遠見卓識和坎坷經歷,強烈地反襯出當權者的愚昧專橫,令人過目難忘。不久前,黃萬里的女兒、現居美國的黃肖路惠贈我兩本有關她父親的書《追尋黃萬里》(趙誠編著,書海出版社,2004)與《長河孤旅——黃萬里九十年人生滄桑》(趙誠著,長江文藝出版社,2004),還寄來一本去年11月號的《中國國家地理》雜誌,內中刊有兩篇寫到黃萬里的文章。讀之再三,感慨良多。
黃萬里是留美博士,清華大學教授,著名的水利專家。在1957年,因為反對修建黃河三門峽大壩,批評蘇聯專家的治河規劃,又在清華大學校刊上發表小說「花叢小語」,批評了北京的市政建設,也批評了三門峽方案出來後,有些專家原來知道水流必帶泥沙,明知工程必將失誤,卻不敢直抒己見,反而曲意迎合,還批評了當時盲目學習蘇聯的高校教育模式;因此被毛澤東親自點名,打成右派。黃萬里的父親是著名的教育家、民主人士黃炎培。一場反右運動下來,黃炎培的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都被打成右派。一直到1978年,黃萬里已年近七十,才被摘去右派的帽子,一直到1998年,黃萬里已是八九高齡,才獲准給研究生上課。2001年8月27日,黃萬里病逝,臨終遺言,念念不忘的還是如何治理長江水患。
黃萬里先生是一位偉大的科學家。讀黃萬里生平,有一段情節相當令人震撼。那是在1958年,清華大學校黨委向黃萬里宣佈劃為右派分子的處分決定,黃萬里擲地有聲地回答:「伽利略被投進監獄,地球還是繞著太陽轉!」我們知道,在毛時代,政治迫害運動鋪天蓋地,雷霆萬鈞,絕大多數受迫害者最終都精神崩潰,失去起碼的自信,以至於到後來自己都以為自己真的是「犯了嚴重錯誤」,是「思想反動」,因而是罪有應得。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是,當時的人們缺少單獨的立場,缺少獨立的、足以和官方那套包羅萬象的意識形態以及和眾口一詞、眾口鑠金的「輿論一律」相抗衡的精神資源:偉大領袖說你錯了,黨說你錯了,全國人民都說你錯了,你一個人憑什麼敢認定你沒有錯呢?你憑什麼敢認定別人都錯了而你才是對的呢?黃萬里對共產黨意識形態那一套謬論邪說並不熟悉,曾經一度,他也對自己在政治上是不是犯了嚴重錯誤產生了可怕的自我懷疑,但是在科學上,黃萬里始終堅信自己是正確的,因為科學有著自己的一套嚴格的邏輯與評判標準。在這裡,不是別的什麼東西,而是堅定的科學精神和豐厚紮實的科學知識給了黃萬里對抗強權的精神資源。這就解釋了在共產國家中為什麼會有一些科學家成為最早的異議人士,這也就解釋了在共產國家中為什麼科學會成為自由思想的一個重要來源。
黃萬里以專家的身份對三門峽工程提出自己的見解,不被採納倒也罷了,怎麼還被扣上政治罪名?這就是共產黨不如古代王朝之處了。黨天下的惡劣程度超過古代王朝。中共本是土八路,大老粗出身,奪得政權後,立刻論功行賞,論資排輩,把大小權力全分給了自家人,這就形成了黨天下,也就是外行領導內行的荒唐局面。在古代中國,第一代打天下的人也常常是以不通文墨者為主,不過,古人多少懂得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因此注意到把權力和地位相區分,把職務和榮譽相區分。皇帝對開國有功者或給與榮譽地位,封侯封爵,或給與物質獎賞,贈田地贈奴婢,但不一定授實權授實職,免得外行領導內行。同時採用開科取士一類辦法選拔治國之才,授實權授實職,讓內行領導外行——起碼在這一點上比共產黨高明。
文革之後,毛的那一套歧視、打擊知識分子的政策大體告一段落。如今的中共,強調科學興國,要求各級領導幹部知識化。按照一種流行觀點,今日中共統治集團已經是技術官僚了。如此說來,像黃萬里這類專家該是如魚得水,大有用武之地了。殊不知到了「新時期」,黃萬里在水利建設上的主張仍然得不到當局的應有重視(黃萬里痛心地說:「我的話他們一句也不聽!」)。其中的原因並不複雜。因為當局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太熱衷於興建各種形象工程。例如三峽大壩,儘管有眾多的專家學者反對,當局還是下令上馬。奈何?
這就有必要談談黃萬里的治水思想了。多年以來,由於發表某種異議而遭受中共迫害者不知凡幾,而這裡所說的「異議」,有很多根本與政治無關(例如反對土高爐大煉鋼鐵,反對畝產萬斤放衛星),並且基本上卑之無甚高論,只不過是堅持樸素的常識而已。不過黃萬里的情況不一樣。黃萬里的治水思想具有高度的超前性。我們知道,直到上世紀五十年代,在西方先進國家,流行的水利思想仍然是修大壩,建電站之類;那時候,西方國家也常常對環境保護等問題未給予足夠重視。黃萬里當年的治水思想卻與眾不同。黃萬里不主張建攔河大壩,也不主張上攔下排,甚至不主張整治河道與河口。黃萬里治水的基本思想是順應自然,因勢利導。曾經當過水利部長的李銳稱黃萬里是馬寅初、陳寅恪式的人物,意思就是強調他在專業領域裡的傑出成就和非凡眼光。我們說黃萬里是偉大的科學家,不但是指其人品人格,而且也是指其在科學上的建樹。
黃萬里說:「我是用詩人的情感搞水利的,我是一個科技工作者,又是一個詩人。」《中國國家地理雜誌》的單之薔寫道:「詩歌的核心是情感,可以說是情感使黃萬里成為反對三門峽大壩第一人。」這話說得很美好,但還不完整。毛澤東不也是詩人嗎?「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這何嘗不是詩人浪漫的想像力和情感呢?可見,在解釋黃萬里何以成為黃萬里時,我們還需要考慮得更多更深一些。
--轉自《北京之春》05年11月號(//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