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滔滔邏輯到檳榔西施—也談台客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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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1月19日訊】編者按:張系國臺大電機系畢業,留美專攻電腦科學,獲柏克萊加州大學博士,現任匹茲堡大學教授,並創辦了知識系統學院﹐他在專業領域裡早負盛名,已出版的學術論文兩百三十篇,編輯及撰述的專書十四部﹐指導的博士生和碩士生超過兩百人。但在中國人的圈子卻是以多元化的文學創作受到矚目﹐他的文學生命發端於大學時期,作品兼採科幻、寓言和寫實手法,亦極重視時代的脈動。其燴炙人口的代表作《棋王》,現已翻成英文、德文等,並曾搬上銀幕、改編成音樂舞台劇、電視劇等。

最近大家都在談台客,動機當然是為台客文化催生。但是台客文化若只有檳榔西施、人字拖鞋和大字腿型騎機車等數得出的幾樣,未免太過單薄,而且都是非常浮面的表徵。如果真有台客文化,應該還有更深沉的內容,否則恐怕應驗「好了歌」所說:

人人都曉台客好,
惟有哈日忘不了,
人字拖鞋換木屐,
東渡扶桑取經了。

人人都曉台客好,
惟有哈韓忘不了,
現代汽車替機車,
隨大長今下廚了。

人人都曉台客好,
惟有中土忘不了,
檳榔西施在何方﹖
上海灘頭白相了!

要談台客文化,不妨用哲學家內省的方式,先假定真有台客文化這回事,然後再找證據來支持它,或者使用現象學的方法像剝洋蔥一層層分析。當然這方法不完全合乎科學,應該還要經過做田野調查實際驗證的步驟,不過至少可供有心從事研究台客文化的學者參考,做兩三個博士論文應該沒有問題。

我認為台客文化一言以蔽之,是「彈性求存」的文化,也就是「挑戰→反應」的文化。這個說法似乎是英國歷史學者湯恩比的著名理論的複述,其實頗有分別。湯恩比認為一切文化都是一個民族對周遭環境挑戰的反應,他是從宏觀的觀點來看。這裡卻是從微觀的觀點來看,甚至可以說是從個人的角度來看。也許把微觀累積起來一樣可以達到宏觀的效果,但出發點不同,結論也可能大不相同。以我從事研究的經驗,觀點可以影響結論,而且經常影響結論。

張系國教授


駕車經驗談
既然大字腿型騎機車據說是台客的重要表徵之一,我就從個人駕車的經驗談起吧。去年我從匹茲堡大學休假,回到新竹工研院主持天長地久計劃。大家都勸我不要開車,有朋友甚至警告我,自己開車一個月內一定會出車禍!但是我喜歡行動自由,還是忍不住自己開車。剛開始時的確不習慣,尤其如果剛好因為紅燈停在第一個位置,不一會車子就被機車團團包圍,天哪怎麼衝得出車陣﹖朋友勸我在台灣不要自己開車,就是因為機車陣難對付。但是不久我就發現雖然車子被機車包圍,就如船過之處水會自然分開,車子駛過之處機車也會自然分開!

這個奇妙的現象,在我開車的第二個星期就經歷到了。有次我從左線轉到右線,而右線的機車似乎一輛也不肯讓,我打了右轉訊號仍然都不讓。眼看前面路口必須轉彎了,不得不咬牙硬切過去。如果在國外,這是非常危險的舉動。但是奇跡出現了,車子駛過之處機車陣突然分開,等到我轉到右線,機車又包圍住我,讓我充分體會到船過水無痕的妙處。

這就是彈性駕駛的奇跡:車輛能在沒有空間裡擠出一片空間來。彈性駕駛包含了快速反應和互動禮儀。別人會讓我在沒有空間裡擠出一片空間來,禮尚往來,我也必須眼明手快,讓別人也能在沒有空間裡擠出一片空間來。台灣的機車一天到晚和汽車大膽爭道,車禍卻並不太多,完全靠彈性駕駛的快速反應和互動禮儀。但如果只有快速反應沒有互動禮儀,還是會出車禍的,所以兩者缺一不可。

彈性求存
台灣人到西方旅行,仍然使用彈性駕駛的快速反應和互動禮儀,那會出車禍的,因為西方人並沒有類似的互動禮儀。他們的邏輯是亞里斯多德的零和一的邏輯,不能轉道的時候就是不能轉道,後面的車絕不會讓你。你硬要轉道,對不起後面的車就會撞上來,而且完全是你的錯。而我們的邏輯是彈性邏輯,在零和一之間還有灰色地帶。同理,西方人到台灣,如果仍然用他們習慣的方式開車,也是寸步難行。

彈性駕駛因此是台客的另一個重要表徵,而且我認為比其他的表徵更加重要,因為它直指「彈性求存」的台客文化的核心。彈性求存當然在中國文化裡也有,「好漢不吃眼前虧」就是彈性求存。但是台客文化的確把彈性求存發揮得淋漓盡致。另一方面,「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意思就是好漢遇到強大壓力時會低頭。但是如果好漢沒有遇到強大壓力呢﹖

這就是台客文化的另外一面了。如果好漢沒有遇到強大壓力,當然可以繼續充當好漢下去!這就包括誇張的姿勢、誇大的語言、硬拗和裝模作樣(所謂的坎普)等等。例如大字腿型騎機車就是身體語言一種誇張的姿勢(當然這樣的姿勢也可能很舒服)。彈性駕駛的互動禮儀也是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易讓人。至於誇大的語言,我曾用「滔滔邏輯」來形容。滔滔邏輯是從西方亞里斯多德邏輯的tautology演變而來。西方的tautology是邏輯上的恆等式。滔滔邏輯類似語言上的恆等式,但是主要用來填充空白的時間,也可以用來硬拗。誇張的姿勢和誇大的語言結合在一起,就是台客的裝模作樣(所謂的坎普)了。台灣人的祖先裡包括海盜。海盜喜歡使用誇張的姿勢和誇大的語言,應該是一點也不奇怪的,即使西方電影裡的海盜也有類似的特徵。海盜打不過人家的時候,就會展現彈性求存的一面,也就是一般所謂的西瓜靠大邊。海盜是不會計較身段和面子的,只求活下去。

外貌誇張內心真誠
以上所述絕無負面批評的意思,事實上彈性求存的台客文化正可表現其活力。澳洲人的祖先裡也包括盜賊,過去英國人看不起他們,但是現在多少演員來自澳洲,我懷疑正是因為盜賊的血液其實是創新活潑的泉源。演員(尤其是舞台演員)不也必須使用誇張的姿勢和誇大的語言嗎﹖台客文化的彈性和生命力是它的優點。

彈性求存當然在中國文化裡也有,無疑這是和台客文化相通的地方。分別之處或許是台客較純真較少做作,這就是我在其他文章裡討論過的好坎普和壞坎普的問題。好像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裡,海盜都不是什麼老奸巨猾的人物,即使彼得潘裡的虎克船長也壞不到哪裡去,甚至鬥不過一條鱷魚!如果我們比較台灣和大陸的頂尖政治人物,無疑後者更加深沉老辣,可能內裡連一點真心誠意都沒有,殺人千萬更是毫不猶疑。往好處看,台客的滔滔邏輯雖然外貌誇張,至少內心還有一絲真誠。(以上一段,我自己也知道較少客觀說服力。這是研究的好題目。)

上述的台客文化能不能用來解釋檳榔西施?我認為完全可以,因為檳榔西施無疑也是彈性求存!檳榔西施又非常敬業,不論清晨深夜都在工作。因此檳榔西施做為台客文化的代言人極為恰當。我介紹過西方建築學者希德布蘭有關隱蔽所和光明地的理論。對卡車司機而言,隱蔽所可能是他開的卡車,光明地是路旁光明奪目的西施屋。對檳榔西施而言,隱蔽所是鄉下公路旁的西施屋,光明地就是她嚮往的城市了。對文化人而言,隱蔽所(芎林鄉下的西施屋)與光明地(新竹科技城市裡的高大建築物)的對比、西施屋與科技城市的互動、台客對隱蔽所的懷念和光明地的憧憬、台客文化所帶來的文化上的生機,都是值得細思的題目。

彈性求存的台客文化並不是絕對的真實。我的意思是,從有彈性到沒有彈性,變化也可以很快速。不必舉政治上的例子,就講郊遊好了。一群朋友要辦郊遊,看氣象網站上明天的天氣預報是「偶陣雨」。一位想去的朋友就說話了:「偶陣雨就是別的某些地方偶然會下一兩滴雨。這種情況我碰多了,我們想去的地方絕對不會下雨啦。」因為他這麼硬拗,郊遊如期舉辦,到時候果然碰上一場傾盆大雨。他能夠從「偶陣雨」推論出「絕對不會下雨」,硬拗功夫真是一流。這雖也是台客文化的一部份,但其實是喪失了彈性。台客文化若慢慢喪失彈性,求存之道就不免大大打了折扣,能不慎乎﹖(張系國教授個人網站//blog.chinatimes.com/changsk)(//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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