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杰:中國大陸網路寫作的自由與危險

——在二零零五年澳洲墨爾本「亞太地區作家論壇」上的對公眾演講

余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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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1月17日訊】二零零五年,中國大陸的互聯網用戶超過了一億人,中國成為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互聯網大國。按照目前每年接近百分之二十的增長速度,在兩年之後中國將超越美國而躍居世界第一。當然,與世界其他國家一樣,中國絕大多數的互聯網用戶僅僅是網路遊戲的參與者、網路資訊的瀏覽者以及在網路上的聊天者,真正網路上的寫作者只占網路用戶中很小的一部分。但是,因為基數巨大,雖然只是一小部分人,他們的人數也達數百萬,遠遠超過了傳統意義上具有某種「特權」的「作家」群體——在古代中國,只有那些居於金字塔頂端、受過精英教育、掌握複雜的漢字的士大夫階層,才可能成為「作家」。而在一九四九年中共建立政權之後,仿效蘇聯的意識形態和文化制度,由國家將服從於國家意識形態的「作家」全部包養起來,統一支付薪水,並提供醫療和旅遊等特權。「作家協會」成為一個龐大的國家官僚機構,而「作家」制度也成為計劃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個寫作者必須成為官方「作家協會」的會員才算是「作家」。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互聯網的出現,開始改變這一歷史。迄今為止,中國大陸的報紙、期刊、出版社、電視臺、電臺等所有的媒體都在「黨」的嚴密控制下。中共宣傳部是居於憲法之上的特權部門,它牢牢掌握了對一切資訊和作品的發表權,就像一雙無所不至的扼住作家喉嚨的黑手。可以說,在網路出現之前,中國的作家沒有基本的創作自由,而這種自由隨著網路這一新的載體的出現正在成為觸手可及的現實。最近十年來,許多青年一代的寫作者已經習慣將自己的作品直接貼到網路上,而不必通過傳統的由編輯來甄別和選擇的程式。發表的自由帶來了思想的自由和寫作的自由,也使得「寫作」這一概念的內涵與外延都煥然一新,各種文體的邊界被突破,各種不可涉及的題材上的「禁忌」也被突破。

在我看來,今天中國大陸的網路寫作大致可以分為網路學術、網路文學和網路政治評論三個部分。

就網路學術而言,以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末「思想的境界」網站的出現為例,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裏,這個由年輕的法學博士李永剛一個人創辦的網站,其學術水準和思想含量超過了所有官方的學術刊物。在官方僵化的學術體制內,存在著一種所謂「核心期刊」的命名,博士學位的授予和教師職位的升遷,都必須以在「核心期刊」上發表論文為依據。這樣就造成了刊物版面像報紙廣告一樣被出賣,「核心期刊」成為學術腐敗的溫床。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像「思想的境界」這樣的學術網站,沒有任何功利的目標,也不向作者支付稿費,卻得到了許多真正的學者的支援和欣賞,他們把若干一流的論文直接發送到該網站上,使之成為中國大陸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的一方淨土。後來,由於該網站發表了一些針對中國現實問題的論文而被官方關閉,但這種學術網站的模式卻被很多人仿效,如今已然活躍著一批類似的、由個人主持的學術網站。

就網路文學而言,網路文學整體上的水準雖然尚未超過傳統文學,但已經開始對傳統文學形成巨大的衝擊。網路文學呈現出龐雜、粗糙、泥沙俱下的狀態,但少數作品已經具備了一流文學的素質。以獲得獨立中文筆會二零零四年度「自由寫作獎」的章詒和女士及其作品《往事並不如煙》為例,章女士原本是一位古典戲曲的研究者,與當代文學界並無多少聯繫。當她將父輩——一批持自由主義理念的知識份子和曾經介於國民黨和共產黨之間的「民主人士」——在毛澤東時代的殘酷遭遇和悲劇性命運描述出來之後,對於她自己來說,只是一種「為了忘卻的紀念」,她並沒有想到這些文字究竟具有怎樣的價值和震撼力。有朋友讀了部分文稿,先推薦給幾份比較邊緣的文史雜誌發表,卻並未受到太大的注意。然後,又有朋友貼到了網路上,頓時一傳十、十傳百,這些文字迅速成為網路上點擊率最高的熱門讀物。後來,這些文字引起了出版社編輯的注意,經過相當程度的刪節,終於正式出版。幾個月內,這本回憶錄便加印上百萬冊,如果再加上盜版書可能有兩三百萬冊,它成為二零零四年中國發行量最大的文學書籍。再後來,章詒和獲得了獨立中文筆會的「自由寫作獎」;再後來,《往事並不如煙》一書經過中共最高層的批示而被查禁。這一曲折歷程,生動地說明了當代中國網路載體對傳統載體的衝擊,以及兩者之間的互動關係,也顯示出中共文宣部門嚴重的「花粉過敏症」。

就網路政治評論而言,在今天中國大陸的網路上活躍著數百名「讓自己生活在自由和真實之中」的政治評論家,他們中的許多優秀分子都是獨立中文筆會的會員。中國特殊的政治環境使得獨立中文筆會的會員的構成,與其他大部分國家和民族的筆會都有所差異。那些仍然在官方作家協會中享受各種優厚待遇並在出版市場上風風光光的作家,一般不會對現實發表任何的批評,因為這樣的言論會立即讓自己失去特權和市場。而在網路上發表政治意見的作家們,一般都在不同程度上被剝奪了在傳統媒體上發表作品的權利,同時也就享有了更大程度的心靈自由。

獨立中文筆會的會員中,網路作家的比例大於傳統作家。但是,獨立中文作家筆會不是一個政治組織,而是一群處境特殊的作家的精神家園。網路為今天中國的「持自己政見」的寫作者們提供了一個相對廣闊的空間,獨立中文筆會主席劉曉波先生曾經講述了這樣一個小小的細節: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他為西方媒體寫作政治評論,文章寫好之後,他騎著自行車穿越半個北京城,來到居住在外交公寓的外國記者家中,使用外國朋友的傳真機將文章發到國外。整個在路上奔波的過程需要兩三個小時。而現在,他只需要在電腦前將滑鼠輕輕一點,幾秒鐘之內就能讓無數讀者同步讀到他的文章。這就是互聯網帶來的自由。

當然,這樣的自由本身也蘊涵著危險。對於國內的網站,中共當局不斷發佈法規和命令進行控制,並先後關閉了數以千計的網站。在最近一年內,北京大學深受師生歡迎的「一塌糊塗網站」和「燕南網」都被莫名其妙地關閉了。對於國外的網站,中共當局則設置屏障,切斷國內網民的瀏覽路徑,除非少數會使用特殊的網路軟體的網民,大部分人都不能直接閱讀海外網站。同時,網路寫作對網路寫作者來說還是一種切實的危險,近幾年來,已經有數十名網路寫作者被以「危害國家安全」、「泄露國家機密」的罪名逮捕和判刑,獨立中文筆會「獄中作家委員會」對此有詳細的調查統計。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獨立中文筆會會員師濤的案件:作為記者和詩人的師濤,僅僅因為在海外網路上撰文揭露中共宣傳部在天安門屠殺十五周年前夕命令報社禁止報道與之有關的消息,就被判處十年重刑。這種伴隨著自由而來的危險,就在每一個中國的網路寫作者身邊。因此,戰勝恐懼乃是每一個網路寫作者開始寫作的前提條件。這是中國的網路寫作者與西方的網路寫作者之間最大的差異。

是的,正如捷克民主先驅哈維爾所說「活在真實」中,我們是一群期望活在真實中的寫作者,我們來自一個謊言泛濫的國度,我們選擇了拒絕並戰勝謊言作為自己的使命。我們享有了網路帶來的自由,我們也深陷於網路帶來的危險之中。我願意在這裏與來自不同文化背景和生存處境的作家朋友們一起分享我和我的同胞們的體驗。用中國的古話來說,「文字知己,勝於骨肉」,我相信,在捍衛自由和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我們都是互相攙扶向前走的弟兄姊妹。

──轉自《觀察》網站(//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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