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春:紀念鄭貽春君(一)

鄭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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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0月7日訊】鄭貽春君,現年48歲,是我的大哥。按照往年經驗,10月3日應該是我們兄弟幾人團聚的日子,兄弟把杯問盞,談天說地,好不怡然自得。但今年的10月3日則往日景象不在,大哥身陷高牆之間,二哥神情肅然,我只有將自己關在斗室內,懷念著舊日兄弟促膝談心的時光,暗暗為大哥的命運擔憂,唸唸佛,祈禱龍天護佑,貴人相助,併發願寧願此生我自己少活五年,將此福德回向給兄長鄭貽春。

鄭貽春自幼聰穎好學,孝敬父母,恭順師長,與人為善,從無任何不良記錄,人人稱之為好少年。他比我年長7歲,到現在我仍然依稀記得小時候的鄭貽春是一個手不釋卷、熱情洋溢、積極向上的好學生。大約在鄭貽春15~16歲左右,他業已成為在營口市家喻戶曉的「學習毛澤東選集積極份子」,是營口市第七中學的優秀共產主義青年團團員,班長,並連續多年被評為營口市「三好學生」。

當時正是在「文革」後期,有一次,我們的父親鄭潤泉老先生從批鬥現場回家,老姨父正在給我父親被紅衛兵小闖將打破的頭部上藥包紮,鄭貽春興沖沖的趕回家,大聲宣佈:「爸,媽,我今天光榮地成為全市毛澤東選集學習積極份子啦。」隨後發現父親的傷情,問明情況後神情黯淡下來。父親對他說:「沒關係,那些紅衛兵同學們主要是看我在舊社會還能上大學,懷疑我是地主資本家出身,是混進革命軍隊的壞分子,我說不是這麼回事,他們說我態度不老實,還說我會英語,是裡通外國的特務分子,我說不是,他們生氣了才打我的。是我頂撞了紅衛兵小子將們,他們沒有甚麼不對。」我感覺這個事情給鄭貽春帶來了一些影響。

不久,鄭貽春就響應毛主席的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那是個陰沉沉的午後,我母親帶著我和二哥將大哥送到一輛大卡車旁邊,將行李卷扔到車上後,母親流下了淚。大哥堅強地說:「媽,沒事,我已經17歲了,應該到農村向貧下中農民學習,把自己的思想覺悟再提高提高。」後來在上山下鄉的幾年中,貽春每隔一個月左右回家一趟,手裡是滿滿的兩籃子蔬菜,回家後就幫著父母幹活,但我發現鄭貽春性格已經不再活潑開朗,變得像農民了。我有一次跟大哥到了農村柳樹公社,住在四處漏風的社員家裏,土炕燒得很熱,屋內空氣卻冷得很。晚飯時房東家端過來一大臉盆蘿蔔湯和幾個苞面窩窩頭,讓我們吃飯,我發現蘿蔔湯非常苦,沒有油,苞面窩窩頭又粗又硬,我說了實話,大哥喝了一口湯,啃了兩口窩窩頭後說:「咱們別吃了,餵豬吧。」我們兄弟二人將湯和窩窩頭都倒進了老鄉家的豬圈裡。那天晚上,大哥給我講了許多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英雄人物的故事,包括楊靖宇、董存瑞、張思德、劉胡蘭、邱少雲、羅盛教、江姐的故事。飢腸□轆的夜晚,聽大哥講革命故事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大哥的炕上摞著許多書,各類別的都有,最醒目的是那一套《毛澤東選集》,我第二天就回城了,從此再也沒去過。

1976年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以後,大哥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有幾個月都沒有回家。當我的父母到鄉下看他時,他追問他們:「文化大革命徹底否定了,我學毛選是對還是錯?我上山下鄉遭了這幾年罪,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是對還是錯?」父母無言以對。

1978年深秋的一天,鄭貽春興沖沖地跑回家,將一個信封高高舉過頭頂,問大家:「你們猜,這是甚麼?」得知貽春考上大連外國語學院英語系,19歲就成為光榮的大學生,父母喜淚縱橫,奔走相告,很快鄭家出了個大學生的消息又傳遍了半個營口城。從此每逢寒假、暑假,大哥回來除了幫家裏幹些家務活之外,就是向我等兄弟姐妹介紹薩斯比亞、比較文學、西方基督教、華盛頓、三權分立、榮格、薩特等等,並經常朗讀一些他自己的詩作和翻譯作品。有一首他自己寫的詩至今我還記得:「有志像天高,堪稱萬代豪,俯身看大地,大地何渺小……」他也總是自詡為未來的魯迅、孫中山、李大釗等。我當時很佩服,但不太明白。

因為他覺得自己各方面知識基礎需要加強,鄭貽春特意多念了一年大學,到他1983年大學畢業時,他已被同學們公認為「才子、詩人、翻譯家」,先分配到遼寧電視大學工作,後到遼寧工學院,直到1985年我們的父親鄭潤泉教授因腦溢血突發,以65歲年齡在工作崗位上逝世,貽春才調回到營口教育學院以方便照顧老母親,待母親病情穩定後他才辦理調動手續去遼寧經濟管理幹部學院任教。

父親去世之後,家裏一片淒涼。大哥毅然承擔起養家的責任,他到處講課、講學、並寫作、投稿,他當年的月工資僅有50~60元,而竟將其中的25~30元郵給在大連外國語學院讀書的小弟我做生活費,而他自己則過著清貧的近乎赤貧的生活!大哥的善舉我沒齒不忘!有一年夏天,大哥給我來信:「小弟,像我們這樣當學生,將來要當學者、研究者的人,應該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今年暑假,你到北戴河去玩吧。」隨後鄭貽春寄來了一百元人民幣,那是鄭貽春大哥整整兩個月的工資和生活費!正是這樣,鄭曉春有生以來,在20歲的時候才第一次出了一趟遠門,知道了甚麼是祖國大好河山!回憶至此,鄭曉春已是悲淚漣漣,欲嚎無聲!

上世紀90年代的前一年的春夏之交,北京發生了一件全世界轟動的事情,舉國瞠目。當時我忙於為自己的前程打拼,麻木不仁,充耳不聞,只知道大連肖斌因為說了一句話被判10多年。當年秋天新學期開學之後不久,貽春突然從瀋陽回到營口,對我說:「這個世界不正常,有些人不正派,撒謊,騙人。我們學院決定不讓我教書,讓我到圖書館當管理員,我找他們理論,他們說那就讓你到食堂賣飯票,到後勤處養豬。你看,就因為我跟著上街遊行,說話,就這麼整人。」

當年鄭貽春只有30週歲,是一個血氣方剛,要用滿腹詩書、教育報國的熱血青年。而正是這個事情,改變了鄭貽春和許多人的人生軌跡。鄭貽春說:「從此我就不想結婚了,我要弄個明白。」隨即鄭貽春請假一個多月,回到我父親的老家—— 湖南省岳陽市臨湘縣治水公社,回來後對我們談到了老家的親人的情況,貽春搖頭,垂淚道:「太苦了,太可憐啦,太窮了,為甚麼會這樣啊?」湖南一行給鄭貽春的心靈帶來又一次打擊,從此他孤身一人為了祖國和民族的未來開始認真研究起各種各樣的社會現象,開始發憤圖強,博覽群書,夜以繼日,廢寢忘食,筆耕不輟。

鄭貽春正是因此而發憤努力,在原有的飽讀詩書的基礎之上,又進一步大量涉獵、潛心研究了包括馬克思的《資本論》《辯證唯物主義》和《毛澤東選集》以及無數的文、史、哲等古今中外的著作,終於成為他所追求的目標:中國現代史學家、詩人、作家、翻譯家、學者、自由思想者和自由表達者。但是現在令人心痛的境況卻是:鄭貽春是牢房中的中國公民和獨立知識份子!

貽春兄長曾有幾次談到他對於「57年反右」和「66年文化大革命」的觀點,他問我:「你知道張志新、遇羅克、林昭嗎?」“她(他)們就是因為說了真話就被槍斃的。太悲慘了!這種悲劇再也不能重演了!」我很驚駭,就跟他激烈地爭論起來。我說:「你不要惹事生非,歷來都是槍打出頭鳥。」鄭貽春說:「中國封建社會時間太長了,官本位思想太嚴重,官老爺們已經到達官官相護,只知欺上瞞下,拉幫結派,而不顧群眾水深火熱的程度了。作為知識份子,我要上書中央,建言獻策,知識份子的存在價值就是對現有的社會醜陋現象進行批評指正。」但包括我本人在內的家人無一理解和支持,均以為他過於天真、認真、且真誠得迂腐。

瀋陽慕馬大案中,數百位高官落馬,鄭貽春痛心疾首,憂國憂民之情溢於言表。他說:「這些人本來是非常有才幹的呀,就是因為存在某些缺陷才使他們成為貪官污吏,結果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廈門遠華大案中,也有數百位高官獲罪,鄭貽春同樣痛苦不堪,再次捶胸頓足說:「這些人本來可以避免走上這條貪贓枉法的不歸路,本來只要認真考慮一下採用合理的框架就可以避免這樣的人禍的。」我們大家無不認為他屬於自做多情,杞人憂天,但現在大家不再這樣認為了。鄭貽春是一個過於真誠的但卻「不合時宜」的人,他是一個真正的愛國者 ,愛民族的知識份子!他的悲劇在於過於心直口快,並多少有些文人特有的孤傲。

大哥鄭貽春自幼即心腸古道熱忱,對朋友、家人、事業無比熱愛,矢志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理念的實現而默默地從事著苦行僧一樣的研究、寫作。忠言逆耳,由於他的直言不諱和書生意氣而不免有時言詞過於激烈,但終歸只不過屬於語言層面、和平寫作的範疇。

鄭貽春48歲因言論獲罪,因寫文章而入獄,當律師會見他時,他首先惦記的是他的75歲的身患心臟病、因他的事情而摔斷腿的老母親。若沒有眾人、貴人相助,待鄭貽春獲得得自由的那一天,只能到老娘的墳前哭悼!他第二個關心的就是中國偉大的詩人楊春光先生的病情,而他不知道的、我們無法向他說明的事實就是:楊春光先生已於今年9月19日,因為受鄭貽春案的牽累等原因英年早逝,時年僅有49歲!

偉大的佛菩薩啊……!!!

鄭貽春教授胞弟

鄭曉春教授泣筆

2005年10月1日

遼寧省營口市(//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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