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阿慶搶白了這一番,老醫師沒有任何反應,臉上依舊看不出絲毫情緒,氣定神閒的抽著他的煙斗。沈默了半晌,老醫師放下手中的煙斗,緩緩的說道:
「就這樣吧。我請阿和幫我在你們鎮上找個師傅,原本就是希望在你們那個還有一點做木的傳統的地方,能找到一個比較不一樣的師傅,雖然你合不合我的意,現在還很難說,但是我還是要給阿和一個面子,所以我可以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先去找一本『魯班經』來讀,一個月以後,我再來聽你的感想,我可以給你保證,在這一個月內,我不會讓其他的木工師傅來接這個工作。」
自己一大段的辯解像是撲在了棉花堆裡,沒有激起一點反應,阿慶真的感到不知所措。老醫師說話為何如此拐彎抹角,要或不要、是或不是,阿慶想得到的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答案。老醫師的態度卻讓他一點兒也參不透。
看著阿慶沒有回應,老醫師坐直了身子,雙手扶在椅把上,一副準備起身的模樣。
「要不然這樣吧,我做人也從來不虧欠別人的。一個月後,不管我用不用你,這個月的工資我還是會照算給你。」
洩了氣的阿慶無力的搖搖頭,說:「這個不重要。」
老醫師真的站起了身,分明就是要結束這場對話,他堅定的對阿慶說:
「這些我都不管,現在就是這麼決定了,一個月後再來說。如果你不想做,這一個月內找到其他的工作,那也是你的事情,我管不著。我自己呢,就是給你這麼一個月的時間。」
說完,老醫師便逕自往屋裡邊走進去,醫師娘連忙從廚房中走出來,眼裡充滿不解的疑惑看著老醫師的背影,然後便轉向阿慶,輕聲的對他說:
「失禮喔,他這個人的脾氣就是這樣…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弄點熱飯菜給你先吃了後再走。」
阿慶一肚子委屈,一聽到醫師娘的溫言關懷,幾乎就要忍不住的流下淚來。他盡力的忍住,但眼睛還是一股濕熱。他苦笑著搖了頭,對醫師娘說:
「謝謝,我還不餓,我先告辭了。」
醫師娘稍稍遲疑了一下,便走到門口,幫阿慶拉開了門。這門有點兒難開,醫師娘硬是拉了幾下,費了些力氣才拉開。
阿慶很自然的往門扇上的門櫺看了一眼,對醫師娘說:「上面這塊材的用料太粗重了,日子一久,中間缺乏支撐的部分就會往下彎曲,我可以幫你整理一下。」
話才出口,阿慶便覺得有些好笑,只好聳聳肩,還是一臉苦笑地:「不過最快也要一個月以後了。」
醫師娘送阿慶到了院子大門,溫婉的對阿慶笑著說:「那我就等你一個月以後來幫我修門。」
阿慶對這位醫師娘又增了些許好感,感激的應了聲:「多謝。」隨聲並點了點頭。
醫師娘好禮的向阿慶鞠了個躬,便轉身關了門,往屋裡走去。
阿慶在大路邊站了一會兒,想整理一下思緒,但怎麼也是一團混亂,他不知道回去要如何向阿和伯交代,也不知道要如何向充滿期望送他出門和鼓勵他的阿成師交代?
阿慶終於抬起腳邁了一步,腦中蹦出了「魯班經」三個字。
「那就先從這裡開始吧。」這是阿慶目前唯一的答案。
7‧
當天晚上,阿慶兼程趕回了小鎮。夜裡躺在床上,阿慶心中掛著魯班經,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對於這本僅有耳聞、卻從未一見的「古書」,連該到哪兒去找也毫無頭緒,就算找到了,能不能看得懂也說不得準。
此時阿慶的心裡倒忘了目的是要找個工作這回事,一股彆扭勁又發作了起來,「管它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我非得找到這本書不可!」這份傻勁兒從胸口熱了上來,硬是沖掉了好不容易蓄積起來的睡意。
就這麼捱到了天亮,阿慶匆匆的扒了碗稀飯,也顧不得和老母解釋昨日去而復返的原因,就趕忙著出門去,打算向阿成師與阿和伯打聽點魯班經的訊息。
也是在意料之中,無論是技藝精湛的阿成師,或是閱歷豐富的阿和伯,誰也沒有真正的看過這本書,他們對於「魯班公」的認識,不外乎是供在作坊裡的那尊雕像,或是從老一輩師傅口中所傳述的一些神異故事。
不過阿和伯倒是將這件事當成了自己的要緊事來辦,在小鎮裡到處打聽有誰曾經見過這本書。不出兩天,得到了個消息,有位從外地回鄉的木工師傅告知阿和伯,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曾經在嘉義火車站前的一家小書店,瞥見過這本小書。
雖然只是個模糊的印象,也不知是不是就是那本魯班經,阿慶得到了消息,就立刻興奮的往嘉義出發,在車站前的那間書店裡來回的尋覓,終於在書堆中翻出了那本「繪圖魯班經」。阿慶如獲至寶,趕緊結了帳,將書拽進懷裡,坐了車又回到小鎮來。(待續)
(//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