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0月14日訊】二零零四年宋飛出現在公眾視野之中和二零零五年盧雪松出現在公眾視野之中,這兩名普通的大學女教師在偶然的機會裡浮出水面,她們所引發的爭論已然成為中國當代教育史、新聞史、政治史、思想史乃至心靈史上的重要事件。這兩位挺身而出的弱女子,以她們勇敢而不乏謙卑、堅持而不乏悲憫的言說,昭示了這樣一個事實:牛犢是可以頂開橡樹的,精衛是可以填平大海的,真話是可以戰勝謊言的,一個人單槍匹馬也是可以撬動潛規則的。
當中國音樂學院的教師宋飛在中央電視臺《新聞調查》節目中揭露學院招生工作的黑幕時,她並不是沒有想到自己可能會遭受的種種打擊和壓力——這是在人際關係重於一切的中國,又是在「招生黑幕」早已「約定俗成」的當代中國大學,不服從「遊戲規則」的人必然會為此而付出沈重代價。宋飛是中國音樂學院畢業的研究生,目前還在這所學校任教,可以說,中國音樂學院既是她的母校,又是她的「飯碗」。那麼,她為什麼要選擇成為「千夫所指」的「害群之馬」呢?宋飛回憶說,自己從小跟著父親學習二胡,最終成為二胡演奏家,在成長的過程中並沒有遭遇過陰暗的東西,也從沒有想到音樂會和醜聞聯繫在一起。在她單純的生活中,只有鮮花、微笑、感動和愛。有一天,宋飛突然發現,中國音樂學院舉辦的所謂「公平、公正、公開」的考試,其實是一場無恥的騙局,評委們看的不是考生的素質和才華,而是其背景和賄賂。張雨、于洋、孫蕾這三個最優秀的考生,經過十多年的勤學苦練,等待來的卻是落選的結局,而那些錯誤百出的考生卻名列前茅。自己能夠對此保持沈默乃至成為分贓者之一嗎?宋飛毅然作出了另外的選擇:「孩子們被粗暴地剝奪了這種未來……我寧可犧牲掉自己的平安和幸福,犧牲掉別人想像中的完美,也要把真相說出來。」宋飛說,她現在沒有勇氣面對學生,不知道怎麼向他們解釋這一切,但她更害怕的是,學生們逐漸學會了「理解」並「接受」這套可怕的「潛規則」——「他們要是真理解了,他們的是非道德就全部崩潰,他們會認為,老師教的那種真善美的東西原來是錯的,是沒有用的……」
當東北藝術學院教師盧雪松因為向學生講述林昭的故事並組織學生觀看記錄片《尋找林昭的靈魂》,而被校方秘密停課並「等候進一步處理」的時候,「牛犢」與「橡樹」的較量再一次上演了。盧雪松為什麼要向學生們講述林昭的悲劇呢?林昭早已遠去,她離開我們已經快要四十年了,但她依然被排斥在以「秦始皇—毛澤東」為中心的歷史之外。正如學者任不寐所說:「在中國,悲劇與悲劇記憶之間一直存在一種內在張力:這裡擁有世界上最震撼人心的悲劇,卻一直缺乏對這些悲劇的理解能力和解釋能力。」林昭完全配得上「中國的朋霍費爾」的稱號,可是由於心靈的荒蕪和精神的扭曲,中國人並不能像德國人理解朋霍費爾那樣理解林昭。林昭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理解林昭」也許是我們「拯救自己」所必須邁出的第一步——盧雪松認為,對林昭的發現是啟動中國人心靈中良善一面的重要契機。在被停課之後給學院領導的信中,她這樣寫道:「我認為今日中國社會的道德危機更多緣自於虛僞、麻木和冷漠,這與百年來的文化異變有關。我們更願意說那些我們內心並不相信的話,通過『表態』換取安全;我們更願意在別人的苦難面前閉上自己的眼睛,因為否則就可能輪到自己;我們不信任別人,別人常常意味著一個龐大而無形的巨網的一個網結;我們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能夠有勇氣和智慧聽從內心召喚,堂堂正正做人。……我不能忍受這種狀態在自己身上繼續,更不能忍受再這樣傷害我的學生們。我要盡自己的努力,和我的學生們一道,探索回歸真實之路。這就是我的藝術自救的種種努力的真實動因。」她並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感到後悔,在被非法剝奪了上課的權利之後,她再一次選擇了公開真相。
中國社會長期被「潛規則」所主導,挑戰「潛規則」被視為堂吉訶德與風車的戰鬥。這個社會盛產鄉愿和庸人,他們把懦弱視為最聰明的生存之道,把說謊看作最基本的生活能力。於是,人人都在被「潛規則」所傷害,可人人都在為鞏固「潛規則」添磚加瓦。吃人的盛宴輝煌地展開,今天的吃人者,明天卻又成為被吃者,這就是中國只有迴圈而沒有進步的歷史。那麼,究竟有沒有可能撬動乃至終結這無所不在的「潛規則」呢?在眾多博學鴻儒以能夠分得一杯「先富起來」的殘羹冷炙而心滿意足的時候,名不見經傳的兩位女老師宋飛和盧雪松卻開始了她們「讓良知開口說話」的嘗試。正是宋飛的挺身而出,才部分地恢復了學生們對藝術理想和社會公正的信心,遭受過不公正待遇的學生張雨這樣說:「這件事情和音樂不挂鈎,它只是讓我長大了。我永遠相信宋老師教給我的,我心中的音樂永遠純潔。」而盧雪松的學生們(除了那個卑鄙的告密者)也在老師的引導下,知道了昨日那一頁極其慘烈的歷史,也知道了什麼是「靈魂自由的姿態」(艾曉明語),在未來的生活道路中,盧老師在課堂上所增加的那一點「光和鹽」,將使他們受益無窮。
是的,宋飛和盧雪松的努力不會毫無價值:要改良我們的道德水準,要淨化我們的心靈狀態,就必須從自己開始做起。雖然沒有致力於改變「潛規則」的少數名教授——焦國標、賀衛方、陳丹青等人——的知名度和學術地位,但宋飛和盧雪松的努力與之同樣重要,甚至更加值得重視和關注。宋飛回憶說,在她剛上研究生的時候,班主任謝嘉幸老師開了一門課叫「走進音樂」,老師在黑板上寫了三個詞:洪水、大學、權力。那年,中國發了大洪水。老師說:洪水是天災,是人所無法控制的災難;大學呢,大學是學知識求真理的地方;那權力又是什麼呢?權力是可以滿足人欲望的東西。如果大學裡沒有真理,只有權力,只有交易的話,那是不是人無法控制的災難,是不是人心裡面的洪水?所有人都回答說:是。後來,宋飛也自己成了老師,開始向學生教授音樂,也教授真理,同時她也慢慢發現了洪水。宋飛艱難地說:「我想去治。」與宋飛一樣,盧雪松也是一位在世紀之交走上講臺的年輕女教師。她發現這個講臺不再神聖、不再純潔——九十年代初以來,中國的大學已經變成了謊言的生產基地和僞善者的加工廠,欲望的洪水在肆無忌憚地泛濫,而真理已經淪為被權力支配的婢女。我們難道就這樣完全喪失羞恥感地進入到這種「陰沈沈」的生活狀態之中?作為教師,如果自己首先放棄了自由、公正和愛,那麼學生就只能陷入滅頂之災中了。盧雪松說,她其實並沒有太高的理想,她只想在課堂上告訴學生,這個世界上其實還有另外一種生活方式,那就是林昭的生活方式。她並不想讓學生們都成為殉道的林昭,甚至她自己也沒有想過要成為殉道的林昭,但她想試一試——我們是否可以給自己留下一個在黑暗中仰望光明的時刻?在這個意義上說,我樂觀地相信,盧雪松在學生們心中播下的種子,有一天終將生根發芽。
一個人可以改變命運,改變世界,改變歷史,改變「潛規則」。你的信心有多大、你的勇氣有多大,你就可以走多遠。當年,是摩西一個人將以色列的眾人帶出了埃及地,是摩西一個人改變了一個民族安於做奴隸的可悲境地;當年,是馬丁•路德一個人站出來斥責比任何世俗政權都要強大的羅馬教廷,是馬丁•路德一個人領受神的啓示帶來的基督教信仰的脫胎換骨。丁子霖,一個孱弱的天安門母親,讓一個擁有數百萬軍警憲特、窮兇極惡的政權在她的面前醜態百出;蔣彥永,一個年過七旬的醫生,讓一個控制了數萬家媒體、指鹿為馬超過半個世紀的政黨在他面前瞠目結舌。作為孤零零的說真話的人,他們太脆弱了,連一陣風都會將他們吹倒;然而,他們又太強大了,坦克和飛機都對他們無能為力。因為,他們擁有說真話的力量;因為,他們像「壓傷的蘆葦它不折斷,將殘的燈火它不熄滅」。如今,宋飛和盧雪松兩位弱女子也是這樣做的。她們都是我的同齡人:宋飛是一九九八年上研究生的,比我晚一年;而盧雪松出生於一九七三年,與我完全同齡。我為有這樣的同齡人而感到驕傲,我更願意向這兩位女性獻上由衷的敬意。魯迅先生在《記念劉和珍君》一文中寫道:「我目睹中國女子的辦事,是始於去年的,雖然是少數,但看那幹練堅決,百折不回的氣概,曾經屢次為之感歎。至於這一回在彈雨中互相救助,雖殞身不恤的事實,則更足為中國女子的勇毅,雖遭陰謀秘計,壓抑至數千年,而終於沒有消亡的明證了。」今天的宋飛和盧雪松,雖然沒有遭遇到劉和珍與楊德群們那樣被虐殺的命運,但仍然面臨著來自「無物之陣」的侮辱和抹黑——中國音樂學院民樂系主任趙寒陽教授就在電視上暗示宋飛是在說謊,而東北藝術學院乾脆給盧雪松貼上了「法輪功」這個在今天的中國如同薩斯病人般可怕的標簽。因此,我們要像關心自己的姊妹一樣關心宋飛和盧雪松的命運,並且在他們撬動「潛規則」的努力中加入我們的一份心力——這不是她們的事業,而是我們共同的事業。
最後,我要把一首歌詞送給這兩位堪稱「幹練堅決、百折不回」的女教師——這是在監牢中受盡折磨而始終持守信仰的基督徒倪柝聲弟兄所寫的《讓我愛而不受感戴》,其中有幾句每次都讓我淚流滿面而勇氣倍增:「讓我愛而不受感戴,讓我事而不受賞賜;讓我盡力而不被人記,讓我受苦而不被人睹。……不受體恤,不受眷顧;不受推崇,不受安撫;寧可淒涼,寧可孤苦;寧可無告,寧可被負。願意以血淚作為冠冕的代價,願意受虧損來度旅客的生涯;因為當你活在這裡時,你也是如此過日子。」但願這歌詞也給宋飛和盧雪松帶去安慰和信心,帶去寧靜與喜樂,帶去勇氣,也帶去祝福。
——二零零五年八月十二日
──轉自《觀察》網站(//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