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0月1日訊】(讀者推薦)世人眼中的岳雲,大約都是來自說岳、評書岳飛傳和戲曲而已。通常是俊朗勇敢的少年形象。忠誠、率真,保衛岳家莊,鎚震金禪子,是個歡樂英雄。而史實上的岳雲卻遠遠沒有這麼簡單。曾有人以衛青比岳飛,以霍去病比岳雲。然而相對於其父岳飛的功績和聲名,除了後世戲劇、小說中藝術化的表現,史料對岳雲的記錄少而又少。縱有記載,也是寥寥數語,令人只可揣其實,不能狀其詳。然而究其原因,卻不得不提到岳飛一向不貪功,「盡推與同列及其下」的寬宏作風。以「重賞峻罰」治軍的岳飛對於年十二即跟隨自己馳騁疆場的兒子,其嚴格程度近乎不近人情,而且經常將岳雲的戰功藏匿不報。在這一開始,我暫不想討論這種做法的是非和理由,不如隨我一同看看當年的記載和文獻,感悟其時的種種。
岳珂《金佗粹編》卷九<諸子遺事>載:「雲,年十二,從張憲戰,憲得其力,大捷。號曰『贏官人’,軍中皆呼焉。先臣(按:指岳飛)征伐,未嘗不與。京西之役,手握兩鐵椎,重八十斤,先諸軍登城,攻下鄧州,又攻破隨州。穎昌之役,大戰無慮十數合,出入虜陣,甲裳為赤,體被百餘創。然每戰捷,先臣獨不上,故其功多不聞。歷任先臣機幕、帶御器械、提舉醴泉觀,官至左武大夫、忠州防禦使。死之日,年二十三,贈安遠軍承宣使。」以岳雲的累累戰功,及其勇武兼才華(按史有記載:雲嘗自領一軍,「軍」為宋時編制,一軍通常有七八千人左右,據王曾瑜推測岳家軍至少有十二軍。其中背嵬軍(親軍)馬軍就有八千餘人),從軍十一年,就算不是元帥之子,只做到「左武大夫」的官階真的不高。難怪《高宗日曆》、《建炎以來系年要錄》等編年史都不見有岳雲的言行記錄。
《金佗粹編》卷九經進鄂王行實編年之六<遺事>又載:臣雲從戰,數立奇功,(岳飛)乃常匿之,所遷扌翟皆朝廷舉察,上所特命。襄漢功第一,不上踰年,銓曹辯之,始遷武翼郎。平楊麼亦第一,又不上。張浚廉得其實,曰:『岳侯避寵榮一至此,廉則廉矣,然未得為公也。’乃奏云:『湖湘之役,岳雲實為奇功,以雲乃飛子,不曾保明,乞與特推異數。’先臣猶辭不受。嘗以特旨遷三資(按:升三級的意思。宋朝提升稱「除」、「轉」、「遷」),先臣辭曰,『士卒冒矢石’,『斬將陷陣,立奇功者,臣始列上事狀,得升一級’,『男雲遽躐崇資’,是『不能與士卒一律’,『將何以服眾。又言:『非所以示將士大公至正之道。’累表不受。上嘉其志,特俞其請。類似的記載,尚有幾百字,我就不如把當時岳飛與高宗的辭賞札子一一錄下,按時間順序由近至遠。
紹興十年九月後 辭男雲特轉恩命札子少保、武勝、定國軍節度使、湖北、京西路宣撫使、兼營田大使、河南、北路招討使臣岳飛札子奏:「臣於今月二十六日准告,授臣男雲左武大夫、忠州防禦使。臣聞君之馭臣固不吝於厚賞;父之教子,豈可責以近功。臣恭依睿算,與虜賊決戰於陳、穎之間,雲隨行迎敵,雖有薄效,殊未曾立到大功。遽超橫列,仍領郡防,賞典過優,義不遑處。所有告命,臣不敢令雲祗受,伏望聖慈俯垂天鑑,追還異恩,庶使雲激勵懦庸,別圖報效。取進止。」此奏所提及的陳、穎之戰,應是指紹興十年的北伐。穎昌大戰中,岳雲率背嵬騎兵八百挺前決戰,自辰至午,甲裳為赤,體被百餘創。據《紫微集》卷一六《岳雲為輿番人接戰大獲勝捷除左武大夫遙郡防禦使制》:「若夫成功行封,猶有遺者,何以為勞臣之勸哉!」王曾瑜教授據此推測岳飛在八、九月朝見前後,並未為岳雲報功。宋廷發表岳雲升官與岳飛上奏辭免應為時較晚。
紹興九年三月後 辭男雲特轉恩命札子武勝、定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湖北、京西路宣撫使、兼營田大使臣岳飛札子奏:「臣今月十五日准尚書省札子,十四日三省同奉聖旨,岳雲可落閣職,輿轉武顯大夫、遙郡刺史。臣聞惟名輿器不可以假人,故循守資格,自有常法,必有非常之功,而後有非常之賞。如臣男雲始就義方,尚存乳臭,雖累經於行陣,曾未見於事功。彼者仰蒙聖恩,曲垂異眷,超資躐等,驟進官聯,不惟使雲志氣怠惰,而臣益切滿盈之愧。況臣仰竊國恩,致身顯位,固有僥冒之名矣,今並與其子僥冒,其可乎?伏望陛下揭離照之明,體乾健之斷,特賜睿旨追還告命,庶使雲粗知官爵之難,得勉力學業,他日或能備效驅策,受之未晚。取進止。」
紹興九年三月後 辭男雲特轉恩命第二札子武勝、定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湖北、京西路宣撫使、兼營田大使臣岳飛札子奏:「臣今月三日准尚書省札子,奉聖旨,以臣辭免男雲武顯大夫、遙郡刺史,不允,不得再有陳情者。伏念臣遭遇宸眷,倍於常倫,初無顯赫之功,以稱褒崇之典。又況臣男雲愚蠢無知,涓埃未效,□(缺)蒙優渥,以臣之故,冒濫爵祿,已為過分。今若又寵以異數,使之叨扌虞,不唯使雲不知名器之重,或就驕溢,上則負陛下之恩,下則取縉紳之謗,並臣之罪,亦復難逃。伏望聖慈俯回天聽,特賜追寢,實為臣父子之幸。臣不勝激切震汗之至。取進止。」
紹興九年三月後 辭男雲特轉恩命第三札子武勝、定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湖北、京西路宣撫使、兼營田大使臣岳飛札子奏:「臣近兩具辭免臣男雲武顯大夫、遙郡刺史,准尚書省札子,奉聖旨,已降指揮,不允,不得再有陳情者。恭讀之際,愧汗交流。伏念臣叨荷聖恩,實倍倫等,曲折之辭,前已備述,不敢喋喋,上瀆天聽。臣以辭免開府恩命,重蒙玉音戒諭叮嚀,又不敢固違天意,局脊(兩字均有足旁)拜命,已切怵惶。今若並臣男雲無功進職,是臣辭榮而益榮,避祿而邀祿也,恩雖至厚,公議謂何?伏望特簡淵衷,俯回洞照,特賜寢免,庶安愚分。取進止。」
紹興九年三月後 辭男雲特轉恩命第四札子武勝、定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湖北、京西路宣撫使、兼營田大使臣岳飛札子奏:「臣先三具札子,辭免臣男雲武顯大夫、遙郡刺史恩命事。今月二十一日准尚書省札子,三省同奉聖旨,依已降指揮,不允,不得再有陳情。臣聞正己然後可以正物,自治然後可以治人。臣奮身疏狄(辶底),冒國寵榮,陛下誤恩,扌翟至重任,以孱陋之資,將軍旅之眾,顧惟匪稱,夙夜惶瞿,唯恐檢飭修省,有所未至,不足以服眾。比者男雲未嘗立功,遽遷優軼,在臣私分,實不皇處。臣庸懦無能,方將勉竭駑鈍,仰圖報稱,而自使其子受無功之賞,則是臣不能正己而自治,將何以率人哉?伏望陛下憐臣拙直,查察臣愚衷,早賜俞音,收還成命。容臣男他日大立戰功,然後命之以官,亦未為晚。所有臣告一軸,除已令本司簽聽牒鄂州,於軍資庫寄納外,取進止。」
紹興七年二月 辭男雲轉三官札子起複檢校少保、武勝、定國軍節度使、湖北、京西路宣撫副使、兼營田大使臣岳飛札子奏:「臣伏睹聖旨,岳雲特轉三官。契堪臣男雲見充本司書寫機宜文字,自有本職功狀內合乞推恩等第。若更叨冒今來恩數,似出無名,非所以示將士大公至正之道也。伏望聖慈特降睿旨,速賜收還,不勝幸甚。取進止。」
紹興六年,岳飛任湖北、京西路宣撫副使,岳雲任宣撫副使司書寫機宜文字,在進攻偽齊商州、虢州、蔡州等戰役中,再次建立戰功,但岳飛在上報的「本職功狀內合乞推恩等第」的人員中,未將岳雲列入。
紹興七年三月 辭男雲轉三官第二札子起複檢校少保、武勝、定國軍節度使、湖北、京西路宣撫副使、兼營田大使臣岳飛札子奏:「臣近具奏辭免男雲特轉三官恩數。今月二日准尚書省札子,奉聖旨,不允。伏念臣本以凡材,誤蒙陛下付以方面,若臣不能與士卒一律,則亦不能整齊其心。昨者之戰,士卒冒矢石,有斬將陷陣,立奇功者,臣始列上事狀,得升一級,而男雲何從超進崇資。臣正恐士卒有無功之謗,陛下致濫予之議。且陛下方謹惜名器,以磨厲天下,將紹復大業,而乃因臣私恩廢公議,臣誠不安。伏望聖慈特降睿旨,收還上件恩命,臣父子幸甚。取進止。」
紹興五年六、七月 辭男雲奇功賞申都督行府狀鎮寧、崇信節度使、神武後軍都統制、荊湖南、北、襄陽府路制置使岳飛狀申:「准都督行府札子:『勘會制置使司近差官兵平蕩湖賊了當,內奇功、第一等人並已推恩乞,其武翼郎、閣門宣贊舍人岳雲亦系奇功,緣雲系岳飛之子,不曾保明。除已具奏,乞優與推恩等第外,札付飛照會。’契勘今來平蕩湖賊,並系將士戮力用命之功;男雲雖曾隨軍前去,即不曾立到顯效。所有前項行府照札,飛即不敢令男雲祗受,今隨狀繳納,乞不施行。謹具申都督行府,伏候指揮。」從這一奏,略可見岳珂所說的「平楊麼亦第一,又不上」的始末。
紹興三年九月 辭男雲特除保義郎閣門祗候奏鎮南軍承宣使、神武副軍都統制、江南西路沿江制置使臣岳飛狀奏:「臣今月十七日准樞密院札子,奉聖旨,除臣男保義郎、閣門祗候者。伏念臣寒陋無堪,上感聖恩,備員軍事,未有涓埃之力,以報國家。況臣男雲俾從戎伍,未立寸效,豈足仰副異眷,實不遑安。伏望特此寢罷,以安愚分。謹錄奏聞,伏候敕旨。(按:至其時,史載確未見岳雲戰功)
看過以上這些文獻,不知你是否心有所感。在這裡我絲毫沒有指責岳飛對自己的兒子不持公正的意思。我相信這位中國歷史上品格最為高尚、終身盡忠於國家、天下,而最終殉難於慷慨大義的將軍絕對有他的理由。隱忍服眾也好、戒其驕溢,培養兒子為致遠之材也好,甚或曾有人猜測岳飛並不希望岳雲捲入險惡骯髒的官場乃是出於保護之意也好,都自有其一片舔犢深情。
每每讀當時卷牘,追想前事,為岳飛品格折服的同時,也深深地為岳雲嘆息。身為南宋最精銳部隊、手握十萬重兵的岳家軍主帥之子,其實是多麼的不容易啊。 平日訓練,戰馬失足跌倒,為給將士們做出榜樣,幾乎被父親斬首;每次戰鬥,總是衝鋒陷陣在前,先諸軍登城;郾城一戰,以少敵多,凶險異常。
岳飛首先命令岳雲領騎兵直貫其陣,戒之曰:「不勝,先斬汝」。那不是沽名釣譽,是犧牲、是搏命啊。縱使如此應為軍人之本分,然每每數立奇功,卻大部未被彰顯。論功行賞,別人可以爭,他不可以爭;大敵當前,別人可以退,他卻只能進不能退。試問從古至今,能如岳雲般不計性命血戰黃沙,而又於功名如此隱忍而甘於平淡者,能有幾人!以他停止在二十三歲的年輕生命來說,是何等寬宏的襟懷和氣度!所以我嘗心存猜測,難道當年的他已經能領悟莊子逍遙游中所說的「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的境界嗎?嗟吁!往事不可追兮,然其志存高遠,材可致遠,當可肯定。如果不是早逝於奸相之手,未必不是第二個岳飛,如今我們所能讀到的史料大概也不會這麼少了吧。
寫到此,心已愴然。就以舊詩一首結束此文,希望可以凝練以上所說的種種。
塞北秋風中馳來威武的你,塵土滿征衣
杏花春雨中走來默默的你,淺笑在眉梢
如同天邊靜靜飄過的雲
在人世間短暫的停留
在峰巔眷戀地纏繞
只留下散落在史卷裡淡淡的芬芳
後人讀懂了你嗎?
十二從戎、勇冠三軍的將門虎子
大義赴死、少年早逝的忠臣孝子
世人知君為飛子,不知飛子有難為
知君驍勇,不知君亦善戰也
然你並不介意被黯淡了的星光和被埋沒的功名
惟有烈烈江風知道你血戰黃沙、百死不回的毅然決然
和你凝望它時眉宇間揮不去的憂傷
追不到你生命中最後一刻的傷悲
那一刻、你耳邊響起的 是金戈鐵馬的喧囂
是兒時母親吟唱的歌謠
還是、石門澗瀑布聲中的歡笑(//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