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9月5日訊】六月六日,法國再次為盟軍諾曼地登陸舉行隆重紀念慶典。成千上萬的二戰老兵和17個國家領導人在法國小城阿羅芒什的海灘上參加了慶典。說是再次,是因為每隔十年都有一次隆重的紀念。對於筆者來說,上一次五十周年年由法國總統密特朗主持和美國總統克林頓出席的慶典似乎還歷歷在目。諾曼第的海灘依舊,但慶典的賓主和世事都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兩相比較,不禁生出不少感慨。
諾曼地登陸奠定美歐血的聯盟六十年前盟軍在諾曼地登陸,最後敲響了希特勒納粹主義的喪鐘,將半個歐洲尤其是法國從戰火中解放出來,美歐血的聯盟從此奠定,自由、民主從而得以在歐洲紮根。對這樣一個奠基性的歷史事件的意義,應該說是無論如何估計都不會過分的。然而,回溯歷史,諾曼地登陸的意義卻並不是一直都十分彰顯的,至少法國對這一事件的紀念並不是歷來都是如此隆重。
1954年,法國剛剛經歷了越南奠邊府戰役的慘敗,紀念登陸只能是強顔歡笑;1964到1974年,東西方處於冷戰之中,法國不認同美國的全球戰略,諾曼地登陸二十周年與三十周年法國總統都未出席紀念儀式。法國開始重視這一歷史事件的慶典是從1984年才開始的。此時,法美關係有所和解,蘇東共産陣營慘像已顯。當時的法國總統密特朗洞察時局,捕捉歷史先機,在四十周年紀念時為雷根總統提供了聲討共産極權主義的道德舞臺。四十周年的慶祝活動其實已為十年後的五十周年大慶奠定了基調。當時主持慶典的法國主人仍然是密特朗,美國總統卻已換了克林頓,而世界的最大變化當然是蘇東共産陣營的消失。也因此,五十周年的慶典的基調是歐美自由世界對共産主義的勝利。記得當時筆者曾寫到,“今日,滄海桑田,不僅德意志民族已走上民主的不歸路,俄羅斯人民也最終成為共産主義的勝利者,下一次的紀念也應該是同德國、俄羅斯人民一起的共同慶典。”
歐洲不是伊拉克反觀本次六十周年慶典,俄羅斯總統普京和德國總理施羅德都被邀第一次參加,顯示了整個歐洲大陸在自由與民主旗幟下的統一。不過正如不少輿論所注意到的,俄國總統普京此次到訪並沒有受到太多的重視。其中原因,不僅同俄軍反希特勒的貢獻和斯大林獨裁暴虐實質的兩重性有關係,也同普京政權在民主建設道路上的遲緩,尤其是對車臣問題的強硬處理有關係。筆者希望,十年後的七十周年大慶能夠更充分的張揚俄羅斯反納粹的一面,正如今天輿論張揚德國告別希特勒的歷史重負。
此次慶典最引人注意的是法美關係和法德關係。筆者在此先談同目前世界局勢聯繫最緊密的法美關係。法國總統希拉克在紀念慶典上表示,法國永遠感激美國和其他盟國把法國從納粹德國的鐵蹄下解放出來。法國永遠不會忘記美國,為了法國的自由,法國將永遠珍視美國為此作出的犧牲。美國總統布希則發表講話讚揚盟軍在諾曼第所表現出來的英雄主義和犧牲精神。布希說,一個戰士為了朋友而犧牲自己的生命,沒有比這更偉大的愛。美國願意為我們的朋友,為法國再次作出如此的犧牲。
僅僅從字面上來理解法美兩國首腦的講話,法美之間通過此次歷史慶典,似乎已經將伊拉克戰爭以來雙方的分歧一筆勾銷。法美歷史上畢竟有著多次的攜手,將法國從納粹的佔領下解放出來,美國功不可沒;歐洲戰後的經濟重整也同美國的援助密不可分。
然而,法國並沒有忘記現實政治的分歧。希拉克總統的講話與其說是講給布希聽的,不如說是講給整個美國人聽的。法國朝野輿論在對待伊拉克問題上有著基本的共識,這從法國多元的社會政治輿情看,十分少見。隨著伊拉克局勢的惡化,法國人越來越覺得布希政府進攻伊拉克的決定是一個重大錯誤。當初伊拉克戰爭開始之時,法國還有一些知識份子以二戰時期盟軍參戰,剿滅希特勒納粹為借鑒來為伊拉克戰爭辯護,但此次諾曼地登陸六十周年卻沒有人以此來論證美國攻打伊拉克的合法性。原因很簡單,歐洲不是伊拉克,薩達姆也不是希特勒,伊拉克戰爭的結果也沒有證明發動戰爭的合法性。希拉克在巴黎同布希舉行的共同記者招待會上明確指出,歷史事件是難以相比的。布希到巴黎之前,接受了巴黎競賽報的采訪,採訪中布希自己也避免將諾曼地登陸與英美攻擊伊拉克相提並論。
分歧也許僅僅是開始從此次兩位總統互送的禮物也可看到雙方對此次慶典活動的不同解讀。布希送給希拉克的是多年參加諾曼地登陸的一位美國將軍的回憶錄,而希拉克送給布希的則是法國十九世紀天才政治思想家托克維爾的1895年版的不朽名著“論美國民主”一書。
布希希望法國人不要忘記美國對法國作出的犧牲,希拉克則似乎要強調法美之間共同奮鬥的先決條件是共同的價值理念,離開了這一理念合作就難以進行。從這個意義上說,此次諾曼地登陸儘管法美雙方都有誠意改善關係,但顯然只能具有象徵意義。法美關係,進而是歐美關係的真正改善恐怕還要時日。法國多數人都不希望布希繼續當選,盼望民主黨人凱利獲勝以便能有改善關係的契機。在歐美關係今後的走向上,法國存在著兩種論據:一種是樂觀的。作為民主國家和軍事強國,美國不僅是歐洲的當然盟國,也是歐洲的保護傘,至少在今後相當長時間裏是如此,這是雙方合作的牢固基礎。悲觀論者則指出,面對全球化的推進,世界恐怖活動的泛濫,怎樣建構世界新秩序?建構一個什麽樣的新秩序?歐美有著十分不同看法,分歧現在也許僅僅是開始。一些人甚至懷疑歐美今後還能否維持共同的價值準則。
從這一意義上說,此次法美在諾曼第的重逢更多的是表面文章而沒有對將來提供多少答案。不過,此次諾曼地登陸六十周年慶典不僅僅是法美的重逢,也是法德的和解,而法德和解卻似乎顯示出更多的對未來的啓示。
諾曼地登陸慶典之後,幾乎所有歐洲媒體都認為,德國總理施羅德首次出席慶典儀式是最為引人注目的大事。就近觀察此次慶典,無論是法國總統希拉克還是美國總統布希表現出的和解姿態均有矯揉造作之感。法美和解是化解伊拉克危機的必要一步,布希處於伊拉克的現實困境,尋找法國的支援,希拉克自然不會放棄這種與己有利的和解。但美國大選日益臨近,布希到法國尋找競選資本的心情溢於言表。迫於選戰的壓力而作出的外交讓步可能達成某種和解,但難以真正解決問題。
為未來提供參照相形之下,此次德國總理施羅德出席慶典所代表的法德和解則是一次真正的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事件。法德和解的儀式是在諾曼第的卡昂市舉行的。希拉克與施羅德在卡昂二戰紀念館為諾曼地登陸紀念碑共同揭幕。碑上的深紅色的法語銘文是:“2004年6月6日,法國總統希拉克與德國總理施羅德共同參加了諾曼地登陸60周年紀念活動”。碑文是如此的簡單,只不過忠實地陳述了一件簡單的正在發生的歷史事實。但筆者深信這一歷史事實必將産生長久的影響力。這一事實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終結,也為世界的未來提供了光輝的參照。
儀式上,希拉克沒有回避歷史,但更著眼於將來。他的講話直接對施羅德而發: “60年過去了,無論你們還是我們,都不曾忘記那個決定歐洲和世界命運的時刻。”“六十年前的今天,這裏是血與火的戰場。但這裏更是新生的開始!歐洲聯合及其所有支撐這一偉大工程的和平、民主、自由的理念正是從此生髮的。”“您的光臨再次見證了我們為實現民族和解所作出的長期努力的有效成果。”
代表一個歷史上是戰敗國但如今獲得新生的國家的領袖,施羅德的講話可謂鏗鏘有聲。他說:“雖然戰爭給我們留下了不同的記憶,但我們擁有共同的信念——我們都渴望和平。”“德國人民未能阻止那場醜惡的戰爭,為此深感歷史責任無可推卸。我們知道是誰發動了戰爭,我們承認自己的歷史責任,我們會嚴肅地承擔起這一歷史責任。”
歐洲不再相信意識形態縱觀整個世界史,由於利益和力量的變遷,盟國之間反目成仇,鈎心鬥角實為通則;敵我之間虎視眈眈,以一方征服另一方為目的戰爭也被視為正常;戰勝國吞併或者壓榨戰敗國更是屢見不鮮。迄今為止,有否一個國家的領袖能夠站在意味著自己民族犯罪和毀滅的地點,向世界宣佈承擔歷史責任,永不再戰?有否一個大陸能夠在戰爭的廢墟之上協起手來,以自由、民主的方式尋求統一進而從根本上締造和平?
以施羅德出席諾曼地登陸慶典為標誌的法德的和解不同於歷史上的任何民族的和解。這一和解不是處於戰略平衡的考慮,不是為了追求短期利益,不是迫於外在的壓力。這一和解並非一廂情願,也非僅限於政界或精英界少數人的意願。這一和解來自法德雙方全民族的真誠共識,奠基於德意志民族對納粹罪惡歷史的深刻反省,受惠於雙方永世放棄戰爭的共同決心。
諾曼地登陸六十年以來的歐洲史表明:法德和解沒有停留於一種美好的願望和空洞的口號。近代以來的歐洲,隨著資本主義的興起和殖民主義的推進,將現代的資訊帶給了人類,也將殖民戰爭強加於世界。然而歐洲的近代突破也使歐陸本身在半個世紀內遭遇了兩次世界大戰,歐洲本身也險些成為文明的祭品。正是因此,歐洲不再相信眼淚,不再相信形形色色的意識形態。歐洲相信價值,相信對話,相信實實在在的制度建造,相信只有通過對自由價值的共識和民主的手段來推動歐洲聯合才能真正從根本上避免戰爭。
亞洲如何擺脫血腥過去的陰影?
今天,施羅德所代表的德國已不是昔日的德意志。這是通過反省走出自己災難歷史的德國,是堅決認同自由、民主、人權價值之後重新獲得新生和自信的德國。今日的德國不僅已成為歐洲建設的主要推動力量之一,也矢志不渝地參與推動和維護世界範圍內人權價值準則。法國有學者指出,施羅德代表的德國是經歷了雙重解放而獲得的新生。所謂雙重解放,首先是指德國擺脫自己歷史重負的解放。這一解放的基礎是德意志戰後全民性的反省,是以如1970年勃蘭特(Brandt)總理在華沙向納粹的受害者下跪這樣的重大姿態為象徵的。第二重解放是指今天的德國站在歷史反省的基礎之上,以一個成熟的民主國家的自信,自覺在國際社會承擔起維護民主價值的責任。這一解放是在施羅德在任時發生的。1999年德國派兵參加科索沃戰爭和2003年德國旗幟鮮明的反對伊拉克戰爭都是從維護民主價值出發的。
從法德和解的背景來理解歐洲聯合,其背後的理念是和平、法制、自省、寬容、對話和理解。殖民主義、帝國主義、民族主義、極權主義和各種極端主義及其孕育的各種暴力、強制、獨裁、霸權、謊言、對抗既是過去歐洲民族肆虐,戰火頻仍的導因,也是現在世界不安甯的根源。因而,對於歐洲主流輿論來說,歐洲聯合的方向既是歐洲和平的方向,也應該是世界和平的方向。
從歐洲看亞洲,中日和解是可能的嗎?從歐洲看中華文明,我們難道不應該自省嗎?中華民族以燦爛文明炫耀於世,但中華文明的歷史難道不是充滿血腥與暴力的歷史嗎?中華民族將統一引為驕傲,難道歷史上統一與再統一的歷史不正是戰爭與屠殺的歷史嗎?歷代的王朝更替,疆土之戰,金甌破碎,生靈塗炭是我們可悲的過去,然而,今天暴力、對抗、獨裁、強權不仍然是我們必須面對的現實嗎?如何擺脫血腥過去的陰影?法德和解難道不能給我們提供少許啓示嗎?
--轉自《北京之春》04年9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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