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8月9日訊】 (台北中央廣播電台:《放眼大陸》;主持:黃絹;受訪、整理:楊銀波)
楊:沒錯,《勞動法》各地的詳細法規有關于“工資”的規定。比如我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一個月工資400塊錢的話,那么OK,你這個工厂在工資上就不違法。但是我告訴你,就在我周圍的許多厂,一個月工資才兩三百,持續兩三年了。為什么還是不能按照法律法規實行呢?第一,法律背后的執行能力到底有沒有深入到這里?第二,即便它到了,它管不管?第三,它遇到的對手到底是誰?尤其是政府勞動部門,它遇到了什么對手?有的企業,它有台灣背景,有香港背景。
黃:你是說外資、台資、港資…
楊:對。當然我不是針對台商而提出意見,我只是看到了台商和港商的一部分不好的情況。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真實地了解底層的狀況。可能不僅僅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也有可能是他們下面的問題,比如經理、財務、主管、工頭、帶班的車間主任等等。可能上層已經把錢發下來了,但是下面的人把錢吃掉了,而民工的工資沒得到、被拖欠、被少給或者不給,整個環節缺乏有力的監督和有效的管理措施,上層對此可能完全不知情,或者故意忽略乃至于故意縱容這些問題,比較冷血、殘酷。在我調查的范圍內,這种情況比較普遍。
黃:但是如果說,工人可以自己自由地組織工會的話,是不是比較可能避免這樣的情況?
楊:嗯,對!你這一點講得很好。我在調查的時候,問了很多民工這樣的問題,我問:“你們有沒有想過組建獨立工會?”你猜他們第一個回答是什么?——“什么叫獨立工會?”
黃:沒听過?
楊:沒听過。他們只知道工會,不知道什么叫獨立工會。獨立工會和工會是兩回事。獨立工會跟現在我們所稱的官方性質的工會是不一樣的,它是自助、自救,是民間性質的。可是這樣的工會一旦有,那么就是非法結社,抓起來!是這樣一种情況。當然,獨立工會之外,還有獨立農會,近几年這個問題一直在爭論。最早的時候,我記得1999年就有一個農民團結了他家鄉的農民,起草《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會法》——好厲害!
黃:哎呀,真是了不起!
楊:可是被抓了。
黃:啊…
楊:可是——被抓了。這,就是現實。它不允許你有這种民間性質的獨立維權組織!
黃:看著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農民工身上的悲劇,我們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楊:我在接受你采訪的時候,心里面比較難受的一點,就是我無法從決策上,包括從決策權力、決策能力、決策號召力上,比較宏觀地提出究竟“該怎么辦”。這個問題,不知道還要經過多少年的思索和實踐。可是我想對能夠听到這個聲音的所有听眾呼吁,無論是大陸的、香港的、台灣的,還是美國的,我呼吁他們一點一滴地從實際上的事情腳踏實地去做:你能夠幫一個民工就幫一個民工;你能夠幫他介紹一個政府部門的電話也好,電視台、廣播、報刊雜志的電話也好,你就幫他一下;他沒錢的時候,他在街上露宿的時候,他當乞丐的時候,你幫他一下;他有什么冤屈的時候,你也幫他一下;他要找律師
的時候,你也幫他一下。幫他一下,幫他們一下!一定程度、一小點、一個階段,哪怕就那么一個皮毛,你也幫他一下!哪怕你給他一個同情的眼神,你也幫他一下!必須幫他,必須幫他們!
你不能漠視他們,不能冷漠,不能遠离!不要离開他們,不要隔絕他們!不要把他們當作敵人,不要把他們當作陌生人!不要這樣。這個社會是大家的,社會是全中國人民建立的,不是哪個党派立定的,是大家的,是每一個人的。這是我們的祖國,是我們的國家,是我們的土地,是我們的人民!是這樣的一种情愫。我希望大家有這樣寬闊的胸怀,有一种悲天憫人的情怀。我确實在這几年看到了,很多農民工根本沒有辦法!比如我最近還幫了一個民工,這個民工叫梁如均,44歲了,是從四川瀘州市合江縣過來的,我給了他200塊錢,讓他廣州那邊去找工作。他是怎么回事呢?他在這邊被人打了,打斷了三根肋骨,被打之后回家鄉去養傷,醫了8000多塊錢,欠了一屁股債。然后他又辛辛苦苦過來,到哪里住?到老鄉那里。老鄉那里也沒錢,但是可以讓他吃一點飯,但那個老鄉是有老婆,房子又小,到了晚上的話,梁如均還得到外面樹林的水井邊露宿。
那天他找到了我,我說:“好久不見了,你這是怎么回事?”他講起過去的這些事情。我說:“行,你什么都甭說了。你今天從進門到現在,其實我非常清楚你心里面在想什么。你的事情呢,我知道一點。這樣,我留一個電話給你,有什么事情你給我來一個電話。同時,有什么問題,你只要找到我的同鄉或者說找到我,你直接說一下就可以了。如果有認識楊銀波的,你都跟他好好聊聊,他們是你的朋友。”我給了他200塊錢,我說,“車費這里是完全夠的,几十塊錢就到廣州了。在那邊如果找不到工作,我在這邊再給你想辦法。”可是我又在想,我幫了一個梁如均,可是整個中國又有多少個梁如均呢?有多少個梁如均遭受這樣的情況呢?
所以我覺得,很多人不要光是想著——“自己又能救多少?連自己都不能救,又怎么能救別人?”大錯!我不認同這种想法。我認為救不了自己,也仍然能救別人,我就是這樣一种態度。讓我問問自己:我能夠救自己嗎?說不定哪天我還有可能被抓呢。為什么抓我?因為我了解底層社會,我發表跟當局不一樣的意見和現象,把我抓起來。——抓
啊,你可以呀!我自己也自身難保,可是我要盡力救他們,直到我進入牢門之前的一刻。我能幫一個就幫一個,我問心無愧。要做到這樣的一种行動,一种表態。我覺得將來肯定會有更多的人關注中國農民工這個問題,“中國農民工”是個廣大的概念,現在它有1.3億,1.3億的農民工占了整個中國人口的十分之一,10個中國人當中就有1個農民工。當然現在有人提出來,“農民工”這种說法不确切,為什么呢?他們既不是農民,也不是工人,還叫什么“農民工”?所以有人准備統一地稱呼他們為“外來工”,可是我又在想,如果稱呼為“外來工”,這個“外”!——“見外”了是吧?
黃:哈哈,對。
楊:那不就是另一种歧視?到底怎么稱呼沒有定局,所以還是稱呼他們是農民工。
黃:這是一個很龐大的社會問題。
楊:對。如果有可能的話,請允許今天讓我把這一段話念下去,這段話不是我說的話,這段話是我弟弟說的話。我弟弟楊丰友,他今年17歲,他給我寫這封信的時候他才16歲,從浙江省宁波市云龍鎮他打工的那個地方給我寫過來的。他給我寫了這么一段非常“淺”的文字,他說:“哥哥,我現在還不知道該怎么辦。在工地上干活太累了,早上天沒亮就出去,晚上天黑了才回來。我的身體也不強壯,才90多斤,而且我的身高不到1米6。我的歲數又小,今年才16歲(出生在1987年腊月初九)。再說在工地上干的話,大工和老板還看不起我,并經常說我,傷到了我的心,一天干到黑,還沒有休息,只拿他一點點工錢都要說我。他可能以為他也是跟別人打工,只是錢多一點,活路輕一些。而進厂呢,我還沒有辦到身份證,再說文化也很低,我才小學畢業,寫兩個字都很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哥哥,如果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可能我早就自殺了。我不能讓他們傷心流淚,我要掙錢讓他們過上好的日子。天無絕人之路!”
這是他給我寫信的這么一段話,我經常看我弟弟的這段話。本來他是我的堂弟,是我父親的大哥的孩子。我心里面很難受,一想到這些,心里面很難受,他其實是作為一個少年工,少年的民工,寫了這樣的一封信。這樣吧,黃絹,我覺得我同時作為一個詩人,也是應該有所詩意的,我就贈送你一首吧。這首詩是中國著名的詩人,也是中國著名的政論作家東海一梟先生,也就是余樟法先生寫的一首詩,這首詩的名字叫“一只螞蟻”。他所說的“螞蟻””可以用到“農民工”這個身份上去,當然也是指很多很多中國的“賤民”,他的詩是這樣寫的:“一只螞蟻從我家客廳爬過/一個無業蟻民/身體渺小,面目模糊/來路去向不明/沒人關心他/蟻窩在哪里/离家有多遠/覓食求偶養家有多難/歷盡坎坷之后/還剩下什么夢想。一只無業蟻民/經不起風雨折騰/經不起/隨時都會出現的意外/一只腳輕輕落下/就會讓他完蛋。一只螞蟻從我家客廳爬過/沒人關心他的死活/就像一個氓流/轉眼間/不知所終。”
黃:啊…
楊:說實話,黃絹,我個人覺得我今天談的這個狀態和以往接受采訪的狀態不一樣,因為我今天是比較投入、身臨其境地在說話。我告訴你,實際上我父親這几天的脊椎啊,一直很痛,在這里他一直生病,可是他還是要去干工,搞建筑。實際上沒人逼他,可是他愿意去。我們楊家是由30個人組成的大家族,其中農民和農民工一共21人,占了70%,其他的都是嬰儿、學生,還有理發人員和工人,然后就是一個作家——我。想到這里,想到這几年和農民、農民工打的交道啊,說心里話,我覺得我自己是農民,也是農民工,雖然我沒有進過任何工厂,可是我覺得我的血脈和他們相通。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今天這個采訪動了很多的感情,覺得有點特殊。可能是因為“放眼大陸”這四個字,它說得确實太對人心了:放眼大陸,沒錯!我們都應該放眼大陸,放眼大陸那些底層的苦難,放眼他們的來路,放眼他們的去路,放眼他們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等等。我覺得,大陸民主化,大陸人民生活得好一點,讓他們能夠更加理性一點、明智一點、快活一點、幸福一點,這些不光要靠大陸人民,我也希望台灣人民能夠為此作出這樣的貢獻。
黃:希望借以我們的努力能夠拉進兩岸的距离,讓我們一起共同關注大陸農民工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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