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葳:任不寐與新語文運動

趙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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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8月25日訊】青年作家余世存在任不寐先生離開中國後寫了一送別首詩,開篇處有這樣一句話:「不寐去國,不寐棄國——痛何如哉!」這是我在不寐兄今天給我轉發的郵件中讀到的。余世存先生這句話也表達了我的心情,儘管我更為不寐能與闊別四年之久的家人團聚而高興。自從任不寐先生2004年8月15日離京移民加拿大之後,這些日子我的心情也一直很難過,也一直想為他寫點什麼,算是送行吧。

任不寐先生廣為人知的「事跡」和理論可能包括兩個方面,一是網絡自由主義,一是神學自由主義。與此相關的,以下一些概念是和他的名字聯繫在一起的:他的網站(不寐之夜和不寐論壇)是大陸文化網站中被有關當局關閉次數最多的;一個最早使用「愛國賊」和「一夜美國人」批判新左派並發起慰問美國911慘案的自由派學者;第一個發起網絡公民權利宣言並第一個為網吧權利辯護的人;第一個在網絡上披露不銹鋼老鼠案件的人;第一個為《南方週末》事件抨擊中國當局的知識分子;以網站為基地每天關注並報道中國非正常死亡案件並為一些普通死難者撰寫祭文的人;第一個公開在大陸致信國家領導人要求為法輪功平反的學者;幾乎唯一一個享有學者的名聲卻在大陸不能出版一本專著的人;一個前「高自聯常委」卻沒有被抓進監獄的倖存者;一個全面從信仰的角度重新審視中國自由主義的人;提出「災民理性」用以激發「民族自覺」的人;一個以獨特的方式成為基督教徒並倍受爭議的人……這一切人們似乎在網絡上已經知道了,或知道了其中一部分。但我想談談任不寐先生在大陸所做的另外一件公德無量卻鮮為人知的事情,談談他的「新語文運動」。

任不寐先生發起的「新語文運動」主要的成果是一套叢書,一套「民間國語教材」。從1999年開始,他策劃和組織中國大陸一批有影響有才華的學者、作家和教師編輯了一套《新語文讀本》,從小學一年級一直到大學四年級(大學卷命名為《大學精神檔案》),這套28本的國文讀物在國內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因為它完全是按照像任不寐先生這樣的學者的觀念編輯的。作為總策劃,特別是作為大學卷的主編,任先生為這套書可以說是嘔心瀝血。但由於政治環境的約束,也由於一些不該有的原因,任先生和新語文運動的關係很少被人提起。更使我感到難過的人,他在出國前竟沒有能看到《大學精神檔案》的正式出版物,他自己跟我開玩笑說:這是神的旨意,管教我學會謙卑。瞭解中國90年代學校教育的精神狀態的人肯定能理解,這樣一套自由派的國語教科書對中國學生的劃時代貢獻。這套書還沒有成為正式的教材,但已經在圖書市場上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任先生說的「新語文運動」當然不僅僅指這套書,他想通過這套書推動一場象「新文化運動」一樣的思想變革,想用「理性和信仰」兩面大旗超越五四運動「科學和民主」兩面大旗。他的這個想法在香港中文大學的時候系統闡述過,但這些想法一直罕有響應。

任先生的「新語文運動」還包括一些針對兒童權利的「愛心活動」。他創作的《孩子之死》是一本專門評論中國歷史和當代兒童權利被侵犯的理論專著,可惜一直不能在大陸出版。這本書最早在網絡上發表過一些內容,當時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我也是因為那篇文章才認識任不寐先生的。任先生關注兒童權利最著名的案例是2003年的李思怡案件,這個三歲的小女孩餓死的消息極大地震撼了任先生,從連續撰文批露慘案,到發起網絡絕食,一直到後來四川警察部門污蔑他是法輪功分子限制他入川調查,他一直為李思怡案件而痛苦不堪,奔走呼號。就是在最近幾天我還看到他撰文評論成都審理這一案件,其心之悲,其言之哀,躍然紙上。

他的新語文事業更使他成為行動者。2002年夏天,因「不寐之夜」網站一案,任不寐先生被北京警方驅逐出京。之後,他回到廣西參與了當地的一些教會關注棄嬰命運和救助失學兒童的活動。他在那裡採訪了一些從事福利院工作和協助美國人領養中國孤兒的信徒,也採訪了一些失學孩子。在那裡他撰寫了《兩個孩子的十年》一文,披露了令人髮指的兩個孩子的悲慘命運。他在那裡為一個殘疾兒童醫院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幫助。他也在那裡開始以自己的名義救助一位貧困失學的女孩。我看過這位叫小菊的女孩的照片,笑得很燦爛。她的父親好像被野豬咬死了,母親改嫁後家境貧寒。任先生當時也沒錢,他在國外的稿費很少,也基本上都給加拿大家中寄去了。在國內,稿費就更少了。為了支持這個孩子上學,他開始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同時開始給廣西一家報紙寫稿,寫電影評論。在這之前,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寫這些文章的。他遇到了一個好心的編輯,給他開了一個專欄,這些專欄的稿費就由報紙轉寄給這女孩了。像《警惕大家》(評電影《瑪蓮娜》)、《英雄,為殺人鋪張些理由》(評電影《英雄》)等文章,都是這個時候寫的。任先生去年到美國的時候,他把資助這女孩繼續讀書的事情交給了廣東一些網友(不寐論壇的網友),據說這些熱心的朋友一直幫助這女孩上了中學。對於任先生來說,基督徒和佛教徒不同,「雖然我們的國在天上」,但人在這世界上要做見證,因為這世界是真實的,是為人創造的,人要對世界有責任,這是人的榮耀。同時,關注兒童權利,無論是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都被他理解為是「新語文運動」的要素之一。最近和新語文運動有關的事件是「關於教育經費問題致全國人大的公開信」。這是任先生從美國回來後發起的一份簽名信。大約有7000多人在網上簽了名,這是網絡簽名運動一個高潮。任先生對我說,當時《南方週末》的朋友曾打算發表這封公開信,但結果在最終審稿時被拿下來了。儘管如此,這封教育簽名產生了相當的影響,簽名者有學者、作家、律師、基督徒、教師、公務員、公司職員、商人、學生和普通家長。不過很少有人知道這一運動的「幕後黑手」是任不寐先生。

任不寐先生在國內基本上不參加任何政治活動,他上深居簡出,除了去教會,很少有公共活動。但他對新語文運動卻非常熱心,但這種熱心一般來說也會受到人際關係的困擾。只要做事情,就必然發生人際關係方面的問題。恕我直言,任先生是一個很謙卑的人,也非常不拘小節,但骨子裡又非常的倔強,對「討人喜歡」的「成熟」至為反感。我想這是他不討個別作家喜歡的主要原因。我第一次問到他這樣一個事件,我問他你和XX怎麼了爭起來了?他苦笑著說:怎麼是我和他爭?我都不知道我怎麼他了,是他和我爭。我問:那你怎麼不說明。他哈哈大笑起來:向他說明?他說你通過寬容來顯示信仰上的優越感。向誰說明?向那些評論家,向人民群眾?你不瞭解人的局限性,這些觀眾基本上並不真正關心是非,他們更喜歡誰和誰出事了,好利用這一點證明自己與那兩位當事人如何不同。看看《箴言書》,人性就是這樣的,所以只有傻瓜才會訴諸輿論,那樣你招致的是更多的嘲笑,而這些嘲笑的目的就是為了顯示自己要好得多。事實上誰在生活中沒有這種人際衝突呢。他最後說:「你要相信,你做的一切你的神是知道的」。我是慢慢理解任先生的苦衷的。後來我漸漸瞭解了那位作家,才知道他確實是一個有些性情變態的人,他對任先生在生活和感情上的依賴超過正常關係了,一切怨恨和誹謗都從這裡出來的。我想,這也是任先生為他的新語文運動付出的某種代價。但每當我想起任先生的苦笑和大笑的時候都非常難過,他的心肯定還是很痛苦的,無辜挨罵,如果沒有信仰的支持,他如何度過曾經被愚蠢圍困的日子?

任不寐先生終於離開中國了,也暫時離開了他鍾愛的新語文運動。但我相信他還會回來,因為新語文運動還在等著他,等著一個在心靈和知識上都更有長進的凱旋者。我也在等著他。不寐之夜是我的精神家園,而不寐先生是我認識生活和真理的朋友和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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