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7月28日訊】2004年7月15日晚上,記者在時運生家外等了近兩個小時,晚上8點多,見到了剛從「地裡」回家的時運生。
56歲的時運生原是黑龍江省綏化市明水縣糧庫的工人,但是現在,時運生幾乎每天都要到明水鎮周邊的農村找活兒干。在明水縣內,像時運生這樣到「農村找活兒干」的下崗工人有2000多。
從下崗到「務農」--
一個「工轉農」的標本
時運生現在的家是三間人字型結構瓦房,院落很大,種著各種蔬菜。 進屋後的時運生迫不及待地脫掉上衣,露出了黝黑的肩膀。「幹了一天活,又熱又累。」現在的時運生已經沒有了當工人時的那種矜持,點燃了一枝煙,盤腿坐在了炕沿上。給記者倒茶水的是時運生的愛人,過去也在明水縣糧庫工作,現在在家伺候從村裡租來的5畝田地。
時運生告訴記者,明水縣糧庫在1998年10月正式宣佈停產,包括時運生夫婦在內的200多職工成了下崗工人。時運生離開了工作27年的糧庫。而在此之前的10年裡,包括明水縣最大的龍頭企業---明水砂糖製造廠在內的30多家大中小企業已經相繼停產倒閉。
失業後的時運生幾近「崩潰」:由一個令人羨慕的糧庫正式職工突然變為下崗工人,他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在家待了整整1年多,直到他的兒子結婚。
為了維持生活,當時50歲剛出頭的時運生決定去外面闖一闖,在從事幾個工作後,他把人生最後的希望寄託在了縣城周邊的田地裡,到農村去鏟地、拔大草。
如果說他當初的做法是出於生活所迫,那麼,今天,時運生看到了真正的希望:過去自己去農村找活,現在是農村每天派車專門到城裡接送他,價格也從過去每天12元漲到現在的30元,並供一頓午飯。
「由一個正式工人到現在的給農民打工,心理上能適應這個轉變嗎?」記者問時運生。
「開始也不適應,但沒辦法啊!看見熟人就低著頭,很怕人家認出來,特別是在地裡幹活時,總是擔心遇到城裡的熟人。」提起當初,時運生說是「偷著幹活」。
「你現在後悔到農村幹活嗎?」
「也沒什麼後悔的,自己沒什麼手藝,年齡又大,哪個地方肯要我?」當了半輩子工人的時運生第一次碰鋤頭時,不知道怎麼用,為了學會鏟地,時運生的雙手磨出了血泡,「那也是我學了很長時間才會的。」
鏟地、拔草--
兩千「工轉農」的生活
7月16日凌晨4時10分,天剛透亮,時運生扛著鋤頭像往常一樣早早地來到距他家1公里遠的明水縣第五百貨(8年前已關閉)門前,等待從農村接他到地裡幹活的三輪車。
4時30分,「五百」門前的人漸漸多起來,時運生習慣地和大家打著招呼。「這兒是我們到農村幹活的一個固定接送點。」時運生指著「五百」門前的人告訴記者,「我們每天都在這裡等著農村來的三輪車接我們到地裡幹活。」
據時運生介紹,在明水縣,像「五百」這樣的固定接送點還有五六個,高峰時,每個接送點有三四百人來這裡等活兒。
4時50分,「五百」門前已聚集了近百人,記者在現場看到,這些人以中老年和婦女居多。
5時10分,「五百」門前停了3輛農用三輪車,時運生和20多人將鋤頭放到車廂上,紛紛上了車廂。
「接他們到通達鎮幹活。」三輪司機告訴隨車的記者,「那裡距「五百」大約15公里,活主要是拔豆子地裡的草,工資當天結算,每人30元,午飯免費。」
5時20分,時運生所坐的三輪車開始駛向通達鎮。與此同時,另2輛三輪車上也坐滿了工人,準備到其他田地幹活。
5時40分,三輪車開始由平坦的鄉柏油路駛進坑坑窪窪的田間土路,又顛簸了10分鐘,三輪車停在了一片豆子地旁。
6時整,包括時運生在內的32名下崗工人每人戴上一副白手套,依次沿著一條地壟開始了他們一天的工作。
「從種地到鏟地再到現在的拔荒草,已經3個多月了。」時運生邊拔地裡的草邊說,「天天這樣,工作時間從早6點到晚6點,中午有2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不累是假話,但總比在家待著強。況且工資還保證,也不用擔心白幹活。」時運生站起來伸了兩下腰,摘下已經沾滿泥土變得發了黑的白色線手套後,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彎下腰接著拔地裡的草。
「每個月八九百元的收入足夠我家生活兩個多月了。」時運生回頭沖記者笑笑。
據明水縣宣傳部魏敬相副部長介紹,根據最新統計,明水縣現在約有2000左右下崗工人在附近農村打工,而且還有上升趨勢。
企業倒閉--
「工轉農」的被迫選擇
在明水縣,時運生只不過是眾多到農村找活干的下崗工人的一個標本。明水縣縣長汪國俊說,原來最多時全縣有30多家大小企業,1萬多工人,從1989年開始,一些中小企業相繼關閉,到1999年前後,明水縣內已經沒有一家真正效益好的本地企業了。
來自明水縣政府2004年3月份的統計數位,明水縣城市人口6.8萬,縣內共有5家外來企業(都是近兩年來明水縣投資的),在崗工人1000餘人,下崗職工9000人,人均月收入(指下崗職工)不足300元;農村人口約28萬,包括12個鄉鎮,99個自然村,人均耕地6畝左右。
「我們沒有工作,也沒有土地,不能坐家等著挨餓。」於是年輕力壯、文化水平相對高些的下崗職工(明水縣統計約有3000人)紛紛離開家門,到外地打工;而留在縣裡的只有時運生這樣的下崗工人(明水縣統計約有6000人):年齡偏大,體力相對弱,基本沒有什麼手藝。
2001年,以時運生為代表的「大齡」下崗職工率先到附近農村打工。
李萬春也是其中一位。小學文化水平的李萬春19歲在明水縣豆製品廠工作,1997年下崗(當時49歲)後在家閒了4年多,2001年4月份也開始嘗試到農村打工。
記者問李萬春,「為什麼選擇到農村去打工?」
「一個是年齡大,除了會做豆腐沒有其他手藝,另一個就是農村現在需要勞動力,而且工資穩定,待遇優厚。」李萬春開玩笑地說,「干兩天活就可以買一袋大米(56元一袋)了。」
從時運生到李萬春,在接受記者採訪時,他們都一臉坦然。
通達鎮主管農業的杜副鎮長告訴記者,僅在2年前,還有很多下崗職工寧願呆在家裡也不願到農村幹活。
「變化開始於今年國家試點對我省農村土地實行全部免稅政策。」宣傳部魏敬相副部長說,「現在不但白種地,國家還給農民糧補錢,農民種田的積極性自然提高了,吸引了城裡很多下崗職工,大家都去農村幹活,也就沒人笑話了。」
免征農業稅--
工、農雙贏的契機
2004年3月末,根據中央一號文件,國務院將黑龍江、吉林兩省作為全國實行免征農業稅試點省。4月7日,黑龍江省同時出台了《糧食補貼方式改革實施方案》和《良種推廣補貼辦法》,18.52億元糧食直補資金和5億元左右良種補貼資金將分送到農民手中。
據悉,在2002年黑龍江省實行稅費改革前,農民人均耕地在4畝左右,1畝耕地除了種子、化肥等必要的開銷外,最多時要向各級政府交納100多元的各種稅費。
「農民種1畝田地,忙了大半年,到秋後卻發現地的支出遠遠超過收入,而且收入的多少在很大程度上還依賴於自然條件。」綏化市一位政府官員感歎,「種地不掙錢農民哪還有積極性種田,農村的大部分年輕勞動力都到市外甚至省外打工去了。」
以前的綏化市明水縣就是一個例子。明水縣一直是一個以農業為主的小縣城,因為當地農業稅過高(一畝地60~76.8元不等),28萬農民中在家從事耕田的只有15萬人左右,農村人均耕地也由過去的6畝增加到10畝。
「一方面,願意要地種田的農民越來越少,嚴重影響了全縣農業發展和政府經濟來源。」汪國俊縣長說,「另一方面,全縣的工業經濟也幾乎陷入癱瘓狀態,6.8萬城市人口中近1萬人是下崗工人。」
「怎樣擺脫農業經濟與工業經濟兩方面的困境並有機地結合起來?」一直是擺在明水縣政府面前的一個沈重話題。
進入2002年稅費改革後,明水縣農民所承擔的稅費比起改革前減少了55.8%,「這在很大程度上調動了農民的積極性,外出打工的部分農民又從外地回來繼續耕田。」汪國俊縣長說。
到2004年,作為全國免征任何農業稅的一個試點省,黑龍江省還頒發了相關法令,每畝農田政府還補助若干元給種田的農民,明水縣農民得到的糧補錢是每畝地13元。
「承包地便宜(每畝20元到70元不等),種地不交稅,每畝還能補助13元。」明水縣農村開始有大批農民承包耕地,少則幾十畝,多達成百上千畝。「伺弄這些地,只能僱人,但農村家家都有地,只能到城裡去雇下崗職工,下崗工人成了搶手貨,要想不誤莊稼季節,只能待遇好,工資高。」明水縣很多農村養地大戶這樣說。
來自明水縣的粗略統計:2003年全年,城裡共有400餘下崗職工到農村打工,每天工資最高是12元,不供午飯;2004年4月,有900餘人到農村打工,每天工資20元,免費午飯;2004年7月,有1700餘人農村打工,每天工資是25元,7月12日,全縣達到1900餘人到農村打工,工資漲到每天30元,免費午飯,車免費接送。
耕種「淡季」咋辦--
繁榮背後的新課題
明水縣政府初步統計,從今年4月初到7月中旬,縣內有2000餘下崗工人被當地農民僱傭到田地裡幹活,從農村流入城裡累計資金至少超過40餘萬元。
「這是『互惠互利』!一方面,農民種地積極性大大提高有利於農業的發展和個人經濟收入的增加,另一方面,解決了部分下崗工人的再就業。」明水縣的各級領導看好這種繁榮:農村經濟增長帶動了城市經濟,而城市經濟增加又加快了農村經濟增長。
「這只是暫時的,到農村伺弄莊稼有很強的季節性,下雨時不能工作,並且從春種到秋收最多也就是半年時間,除去莊稼生長期,到農村幹活的時間也就是4個多月。」明水縣一位人大代表對此卻深表擔憂,「其餘的幾個月那些下崗工人去哪掙錢來維持生活?」
其實,這種擔憂一直存在。雖然明水縣在縣內招商引資5家外地企業解決了部分職工再就業,但由於年齡和文化水平等因素,真正再就業的工人僅佔下崗工人的10%左右,而年齡在40歲以上的下崗職工卻佔下崗總數的72%左右。
「支柱工業少,再就業率低,而農田又有季節性。」處於兩難境地的下崗職工有些開始自己到農村承包田地耕種。
「雖然承包費便宜,但很多下崗職工還是拿不起承包費,對於明水縣目前的現狀,各級政府應該有個長遠的規劃。」這位人大代表呼籲當地政府應該進一步採取相應措施改善這種現狀。
轉自中國勞工觀察
記者姚遠攝影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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