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7月27日訊】老是記不得是捷克的米蘭.昆德拉還是波蘭的哈威爾說過:「民主與專制的鬥爭,在某種意義上便是記憶和遺忘的鬥爭」(編按:前者)。然而,從小在中國大陸接受「教育」時列寧的名言「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倒是刻骨銘心。如果擯棄了共產黨「憶苦思甜」宣傳中的虛假的「過去」,把它理解爲我們曾經生活過,並還生活在其中的當代中國的歷史,那麽這句話對於任何一個經歷了那個年代的苦難的中國人來說,仍然不失爲一句有用的至理名言。
對外開放後第一批留美學生
金漢平先生是中國對外開放後第一批留美學生,他早在八十年代便取得了柏克萊加州大學的機械工程博士學位,現已經從一家美國公司退休了。我在一九九九和二OO二年去加州爲我的文革研究收集材料時,和他見過兩面。他憨厚,坦誠,並不像一個才情橫溢的作家,而更像一個執著的岩石力學家。他那時提到了他在寫一部自傳體的長篇小說。沒想到不過幾年,這部五十萬字左右的著作便已經由加州輕舟出版社出版了。
金漢平先生在講述他改變自己畢生從事的科學的初衷,毅然拿起筆來寫下自己的自傳時告訴過我:「這不是爲了個人,而是爲了從個人的經歷中寫出或觸及那個可怕的時代的本質」。看到這裏,讀者可能會以爲金漢平先生在中國大陸時受過嚴重的迫害,如像林昭那樣坐過牢,當過「右派」。事實上,金先生在解放以來的歷次政治運動中基木上是一個旁觀者,算得上是政治歷史清白。但俗話說:旁觀者清」,出自一個政治運動旁觀者眼裏的「時代本質」更有其可信性。
革命吃掉自己的子女
甚麽是金先生記憶中的「時代本質」呢?讀完他的自傳體小說,讀者會體味到魯迅在《狂人日記》中所總結的兩個字:「吃人」。所不同的事,金先生的自傳不是在重復封建社會吃人的主題,而是揭示出「革命」如何吃人。具體地說,革命如何吃掉他忠誠的兒子女兒,甚至他們的下一代革命的孫女兒。貫穿整個自傳的,是金的老同事,他四十年代「左」傾革命思想的啓蒙人彭大儒、李淑霞夫婦和他們的女兒彭秋菊的故事。彭大儒、李淑霍夫婦是四十年代入黨的青年知識份子,彭還是工人出身,解放後也已經成爲相當一級的領導。只因爲他對毛澤東五七年大整知識份子稍有微詞,便被革命無情地打成右派,和長期被他幫助的「落後知識份子」一起發配到新疆勞改,「在那裏,人類的知識、天才、良心和正義感都將像垃圾一樣被埋葬」革命吃掉了這一對忠誠的兒女。不過十年,革命又吃掉了它忠誠的孫女兒──他們唯一的女兒彭秋菊。因爲出身的關係,再加上對毛澤東送給工宣隊的芒果的荒唐儀式稍有微詞,文革中秋菊也被打成「反革命」,最後被迫自殺而死。
人性扭曲的荒謬
讀完整部自傳,讀者可能會感到金先生不是一位寫小說的高手,但他白描出來的無數細節,會絕對震驚人心。例如,他記錄了文革初的紅色恐怖中,他如何「接連兩個星期,每天上兩次廁所」去沖走他父親的家書和妻子的情書。他還如實地記下了在清理階級隊伍的高潮中即便夫妻之間都不能推心置腹地談政治。金漢平先生並沒有渲染任何血腥的場面,但它所如實記載的那個時代的「恐怖」卻是深入人心的,彌漫在任何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裏的。對一個任何有自己頭腦的人來說,還有甚麽比不能免卻這種的深入骨髓的恐怖更可悲的呢?
讀完金先生的自傳,不僅感受到寒冷徹骨的悲哀,有時也感受到種種人性扭曲的滑稽和幽默。例如,一九六一年大饑荒中的新年,北京好不容易給了職工聚餐每人半斤肉,可動筷子之前,卻要聽「黨委第二把手」做「形勢一片大好」的大報告,結果是「沒等他把話講完,許多人已把半斤肉量同底下墊的幾片白菜吃光了」。再如,一位愛拍黨馬尼的建築學家,因爲獻媚而提出要把將來毛澤東的墳墓「打造得比秦始皇的還要好,比十三陵還要雄偉」,即刻被無情地掃人「反革命」的行列……因爲毛主席是永遠「萬壽無疆」的嘛!已故的中共主席毛澤東老想在中國建一個人間天堂,金先生的自傳偏偏命名爲《天堂路遠》,恐怕也幽了毛主席他老人家一默。
和牢牢地記住了「大屠殺」的猶太民族相比,我們的民族實在是有健忘的習慣。加上近年來統治者有極力倡導「一切向錢看」的遺忘,能清楚地記得和講述逝去不久的紅色中國的過去的人無論是老年人、中年人還是青年人,是越來越少了。金先生已經生活在自由的美國和陽光明媚的加州,但他不願意忘記過去,不願意背叛作爲一個知識份子的良知,毅然提起筆來記下這段恐怖的歷史,實在是難能可貴。
目下,旅居美國的華人中老年知識份子中已有不少人出版了他們記錄「過去」的自傳,這是值得倡導的正氣之風。
轉載自《開放》雜誌2004年7月號(//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