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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十八歲起就參加了教育工作﹐他靠自己的勤奮及本領創下不少佳績。卻在文革期間受到打擊﹐降級降薪﹐“勞動改造”﹐“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我姊妹多﹐全靠我母親一人用“工分”糊口﹐家裡清苦可想而知。

一間茅草棚是村裡鄉親義務為我們用泥巴垛起來的﹐鼠洞無數。俯視床底﹐鼠掘土成丘。晚上橫行時﹐扑扑通通﹐咯咯吱吱﹔甚至白天也成群結隊﹐不僅偷食﹐而且嬉戲。猖獗得意﹐無所顧忌。母親先是買藥（那時沒有假藥）一包藥下去都要提上一串死鼠扔掉。可是等到再買第二包時﹐卻再也無鼠問津。糧食照吃﹐傢具照啃﹐獨藥食敬而畏之。

後來﹐母親養貓。果然有效﹐安靜了好幾天。可惜好景不長﹐鼠們便又按捺不住﹐出來興奮了。由於貓被繩索繫於床撐之上﹐力不從心﹐任鼠在自己眼皮底下結隊示威﹐為所欲為而無可奈何。母親氣得不行﹐一至晚上﹐就將貓繩解開﹐使之大展作為。雖然碩果不小﹐貓肚溜圓﹐一早失慎﹐開門前未將貓重新拴住﹐讓它溜出﹐卻再也不見回來。

後來又養了幾次貓﹐不是跑掉了﹐就是給鄰里的吃藥之鼠做了墊背﹐總難免厄運。

看來﹐貓是靠不住的。它並不以懲惡揚善為己任﹐它只是為了填飽自己的肚子。無利可圖﹐它才懶得“行政作為”呢。當它偷食你準備的午餐肉時﹐又與鼠類何異﹖知法犯法﹐監守自盜的事令你防不勝防﹐而且它又不如狗有“窮家難捨”的清高﹐出走便不再回來﹐實在比“小人”和“女人”還難養也。

不得已﹐榮幸的和它過着“公有制”式的生活。同深惡之鼠朝夕相處﹐患難與共﹐蹉跎幾多歲月。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父親平了反﹐且家屬也轉了“非”。父親又在教育戰線上連獲殊榮﹐先後被評為地區“功勛教師”﹑“高級教師”及“拔尖人才”等榮譽稱號。家境又見好轉。

為什麼個人的命運總是和“皇上”的愛好各異而沉浮興衰﹖當然﹐“皇上”都是英明的﹐實乃“臣民”如草芥﹐就難免風雨飄搖的命運。

感謝皇恩浩蕩。我們舉家遷到了城里﹐住進了鋼筋﹑混凝土﹑磚砌結構的樓房裡。此後再也見不到我們以前的阿鼠了﹐算來已闊別十幾年之久矣。和我風雨同屋的鼠患終因環境的變化被徹底清除了。

看來﹐防鼠就要防它滋生的環境﹗其它方法都是治標﹐不給它挖洞﹑鑽孔﹑滋生的環境才是治根本。

想起古老的詩篇﹕碩鼠碩鼠﹐無食我黍﹗……此乃言國之“鼠”也。古人不會想到﹐幾千年後的今天﹐百姓還在重複着同樣的呼號﹗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難道我們就不能建造一種“鋼筋﹑混凝土﹑磚砌”結構的國之家來從根本上治住國之“鼠”滋生的環境麼﹖﹗

嗚呼﹗難啊。共產主義鼻祖馬克思畢其終生﹐大英“大不列顛”圖書館留下的腳痕見證﹐他如何不會想到﹐如今只不過是給“鼠們”精心研製的一套無縫的天衣﹗

嗚呼﹗難啊。高唱“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革命者怎麼可能知道雖然他們“二者皆可拋”了﹐卻並沒有換來他們追求的“自由”呢﹗

嗚呼﹗難啊。孫先生曾慇切寄語青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豈知青年的青年都已變成了老朽時﹐革命仍然尚未成功﹐真是難於“神五”上青天﹗

莫非這“泥巴垛起來的草棚”是“無產階級”的安樂窩﹖還是“無產階級”就不配住上“鋼筋﹑混凝土﹑磚砌結構的樓房”呢﹖

我依稀看見了天安門的鮮血﹐中國人就有吃“人血饅頭”的習慣﹐現在居然還在吃﹗

無法抑制﹐我心顫栗……

“沒有吃過人的孩子或許還有﹖救救孩子……”

2004-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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