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3月6日訊】1992至1997年,爲建設國家水利樞紐工程河北省桃林口水庫而遷入唐山市6縣農村的2.3萬移民,按國家規定應給予的各種補償費達6000多萬元一直未能落實,其生活在貧困之中且每況愈下。他們爲維權而上訪8年,不僅問題遲遲沒有解決,而且還屢遭警察毒打、拘留、勞教、勞改等等,備受淩辱和欺壓,看不到解決問題的一點點希望。
8年來,他們的維權代表多次來北京上訪。一年前,在北京的一次“三農維權”研討會上。我發言後,他們問了我許多法律問題。後來,他們常來我家探討維權中的法律問題。我覺他們依法提出的各種要求十分有理,對他們被侵權的生存狀況非常痛心和憂慮,對地方政府的一些官員違反中央政策和法律的殘酷打壓非常憤慨。我曾在法律報刊上撰寫過文章,爲他們呼籲,但卻未起作用。
他們在萬般無奈之中學習了黨的十六大精神和憲法,提出“要求罷免唐山市委書記張和的全國人大代表資格和河北省人大代表資格的動議”。
1月27日至2月28日,萬人動議書的産生及移民代表進京呈狀
1月27日(年初六),在唐山市各級官員沈浸在新年長假中,該市所屬4縣2區:灤南縣、遷安縣、玉田縣、豐南區、豐潤區、樂亭縣的2.3萬移民的30位代表,自發聚首學習憲法,討論依法維權,決定收集廣大移民自願簽名罷免張和的人大代表資格的動議,通過了這一《動議書(草案)》。
我有幸旁聽會議,這真是貫徹落實黨的十六大精神和新一屆黨中央國務院積極倡導“立黨爲公,執政爲民”迫切解決三農問題和反腐倡廉的有益嘗試,是一起有意義的憲政活動。我見其《動議書(草案)》的文字多有不通之處,出於好爲人師的毛病,常主動爲人修改文章的習慣,積極幫其修改。由於新年期間當地的列印社都不開門,只好帶回北京列印。29日,農民代表來京取回了《動議書》的正式文本。
1月30日,分別由玉田縣、遷安縣、豐潤區,由灤南縣、樂亭縣、豐南區這兩大塊地區的維權代表,開會學習黨的十六大精神,學習憲法,討論依法維權,把收集移民簽名罷免的工作佈置到6縣區。
1月31日,分別由6縣區的移民代表召集各鄉鎮維權代表學習依法維權,說明不是違法鬧事。宣讀了《要求罷免唐山市委書記張和的全國人大代表資格和河北省人大代表資格的動議書》,每位代表領取了公民聯署書(簽名表),各自收集移民自願簽名。
2月1日起,由各鄉鎮的維權代表分頭行動,在自己所在的鄉鎮,走街串戶,到移民家中,宣傳憲法賦予公民的權利和依法維權的做法,得到廣大移民的積極支援和踴躍簽名。爲避免警察干擾,他們大都在夜間行動。 移民散佈在6縣區的152個鄉鎮,每個鄉鎮負責收集簽名的維權代表有1至2位,共約300人。他們半個月收集到自願簽名1.12萬餘人(11283人),平均每人收集40人簽名。
其中,有不少簽名代表在移民來唐山之前,擔任副鄉長、村長、党支書等;擔任鄉鎮的民政、土地、財政、司法等各所的所長,熟悉政策和法律,對黨和人民的事業忠心耿耿,現在大都已40至60歲,在移民中德高望重,很有威信。他們冒著嚴寒,有的騎摩托車一天奔波150公里,收集了千餘人的自願簽名;有的騎自行車翻山越嶺,到人煙稀少的偏遠地區,一天隻收集到3人簽名;有的半個月騎車行程千里,收集了自願簽名千餘人。還70至80歲的移民代表,抱病奔走宣傳。
甚至還有移民代表用3天時間,長驅180公里以外的桃林口水庫庫區內,那裏有上千移民因不堪忍受在唐山受刁難、淩辱、被侵權而無法生存則返遷回庫區。那裏沒有電,沒有醫療條件,洪水來了就往山上跑,住在山上的小棚子裏,生存條件極其惡劣和危險,有不少人沒有戶口和身份證,是被“三個代表”遺忘的悲慘角落。移民代表爲躲避警察干擾,夜間騎摩托車行駛在桃林口水庫的冰面上十分危險,一旦掉入水中則是萬丈深淵。當移民代表來到這裏,宣傳黨的政策和憲法精神。這些返遷移民們,聽到久違了的黨的聲音都哭了。大家踴躍簽名,除了不滿18歲和不在家的都簽了名,共有616人。
唐山市所屬共有9個行政縣區,其中6個縣區有庫區移民。這6個縣區,有250多個行政鄉鎮,其中152個鄉鎮有庫區移民。在90年代以前,這些移民祖祖輩輩居住在秦皇島市青龍滿族自治縣,爲修建國家水利樞紐工程――桃林口水庫,4.1萬失地農民,舍家園,離故土,異地尋鄉。其中,遷到唐山農村2.3萬人,另有1.8萬人遷到秦皇島農村,這兩個地區的失地移民被侵權和多年上訪被嚴厲打壓的情況相同。8年來,他們不斷到中央、省、市各級政府有關部門和法院上訪、告狀。結果卻是被非法監控、挨打、拘留、勞教、判刑等各種殘酷打壓,但仍前赴後繼,持之以恒。他們都是滿族人,勤勞勇敢、熱情淳樸、剛烈執著、人心齊,不愧爲是努爾哈赤、多爾袞英勇善戰的正藍旗後代,他們的祖先董亦道大將軍,曾在平定三藩的戰鬥中屢立戰功,戰死沙場。如今,他們與漢人貪官長期殊死角逐,不屈不饒,可歌可泣。
由於萬人自願簽名,人多勢衆,走漏風聲,被一些幹部覺察,鄉村幹部和派出所民警對移民代表監視居住,移民代表們擔心簽名材料失落,提前赴北京。張友仁、李鐵、張豹、侯春華、侯青林、耿國憲、張金泉、柴廣、喬占科、陳國清(每縣區1至2人)共10人,各自帶著匯總的簽名材料,於2月26和27日分別在夜間躲過監控,離家出走。由於汽車站和火車站警察嚴密盤查去北京的旅客,他們有的繞道天津塘沽轉而奔赴北京。一些幹部和警察發現這些移民代表出走了,立即到這幾位代表家中查問、蹲守,甚至把有的代表家屬抓到派出所審訊。許多幹部和警察對移民進行全面監控,嚴防再有人出走。6縣區又出動3級幹部和大批警察,向北京追綜而來,其各種車輛加在一起有數十輛。
2月28日4時,各路移民代表順利在北京回合,簽名材料彙集清點完畢,每張有22人簽名,共計500多張。
另據悉,秦皇島1.8萬移民中也已有近萬名移民自願簽名聯署,罷免市長管瑞亭。因被當局及時發現,採取高壓措施,嚴密監控,使移民代表無法進京向全國人大會議呈送《動議書》。
2月29日,移民代表張友仁、喬占科來我家徹夜長談
29日上午,他們把彙齊的500多張簽名材料,在街上的服務社複印了5大套,爲2500多張。下午,陳國清趕回樂亭縣,去取正在回收中的已簽了名的2000餘人的材料。餘下的9人拿著一大摞簽名材料,到光明日報社拜訪記者。記者聽了他們的介紹,發現這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很激動,表示要大力支持,要在他們向十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呈送這份萬人聯名《要求罷免全國人大代表資格的動議書》時,立即全面報道。傍晚,他們在光明日報社旁邊的壽常街賓館廉價的地下室住下,準備次日繼續向記者詳細介紹情況。
當天晚上,他們中的張友仁(原任鄉司法所長)、喬占科(原任副鄉長、武裝部長)兩人都50多歲,來到我家。我捧著這個“萬民折”,仔細翻看這認真的萬人簽名、按的手印、填寫的身份證號碼,大吃一驚。農民的法律意識覺醒了,他們忠實於我國的法律制度,不畏艱險,排除萬難,對全國人大會議寄予厚望,實在是難能可貴,這要比“秋菊打官司”前進了一大步。
這真是我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實踐的新進展,是憲政史上的先例。這使我這個80至90年代的立法工作者、七屆全國人大法律委員會的秘書、七屆各次全國人大會議的工作人員,激動不已,喚起了我的使命感,我要把這一可歌可泣的事件詳細記錄下來,爲我國新興的法治史留下極其珍貴的一頁。
3月1日,7位代表在京被捕,我和張友仁連夜逃亡
他們與我徹夜長談。3月1日淩晨1時,他們正在慷慨陳詞,歷數警察的殘酷打壓。突然來了電話,李鐵告急:“我們5人被追蹤而來的唐山警察發現,堵在地下室裏出不去了。警察要我們回唐山,我們不走,僵持著。住在另一個房間的張豹和侯青林2人不見了,可能已被抓走了。”
1時半,我們打電話去,叫他們趕緊設法逃跑。李鐵說:“樓道裏擠滿了警察,實在跑不掉。房間裏有唐山市委信訪辦姓李的幹部,警察在房間外面。我們拒絕出去,堅持要警察拿出抓我們的法律依據,出示其證件。一直僵持著。” 張友仁估計,房間裏的那位元幹部可能是自己認識的信訪辦李處長。張友仁憤怒地說:“我們連依法維權都不讓,要把我們抓回去,你人大代表張和還有什麽臉面來開大會!”說到曹操,曹操就到。我們3人著實嚇懵了,再也聊不下去了。
定下神來後,我叫他們住在我家,不要再與他們聯繫了,以免把警察招來我家抓走他們。不然,這份珍貴的“萬民折”在人大會開幕那天,沒人呈送。民衆的希望一旦落空,何以見江東父老兄弟。
好在他們幾人那裏並沒有全套“萬民折”,只有李鐵有一張簽名紙的複印件。我要張友仁打電話給李鐵,要他銷毀一切資料,以免警察以此來加害於他們。再要他轉告警察,張喬兩人一會兒就回去,要他們等他倆回賓館後一起回唐山。這樣做,一則可以讓李鐵等人在北京多耽擱一些時間伺機逃跑,新年期間我在唐山聽李鐵訴說被警察推進火化爐時,仍堅持說“不”的經過,他表示死而復生則願爲收集移民簽名而獻身,我由衷的欽佩這位年近50歲且一身正氣的硬漢;再則,可以讓警察守株待兔,不再追蹤他倆;三則,我很想天亮時,前去一看這難以置信的究竟,並與警察論法,解救李鐵他們。
5時許,我讓他倆擠在我的床上,用一條被子將就著睡覺。我在書房整理資料。
7時許,張友仁打電話給唐山豐南區農村的已被捕的侯青林家。他的女兒說,剛接到大隊書記的電話通知,其父親現已關押在豐南區公安局。
7時半,與李鐵通話,他說,鄉村組3級幹部都來了,以及大批警察,有好幾十人堵在地下室樓道裏,看來快要把他們帶走了。
8時多,我通過114查訊台得知壽常街賓館服務台的電話,服務小姐告之了賓館的方位和路線。我打聽昨晚的情況,她見我熟悉情況而問我是幹什麽的,我說是搞法律的。她說我掌握的情況屬實,現在剛把他們帶走了。我問,唐山的警察是否從旅客登記後的全市聯網上發現他們住在這裏?她說:是。看來,我再趕去已來不及了。
之後,張友仁打電話給唐山玉田縣農村已被捕的張豹家。他說,剛到家。還說:“昨天半夜裏被警察叫醒,對他嚴厲地說,我們是唐山市委的,馬上起來跟我們走。”他出了房間看到通道裏堵滿了警察。他所在的板橋鎮長張翠霞和副鎮長楊乃奇把他領到門外,坐上桑塔納轎車,直奔唐山。出門時看到侯青林不肯走,10來個把他按住,塞進警車。門外有20多輛唐山來的車。
移民代表被捕的消息傳到唐山6縣區的移民家中,群情激憤,民怨沸騰,紛紛準備來北京上訪。張友仁立即起草了給公安部的《萬急申請》,于11時用特快專遞發出。如下:
萬急申請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
我們是河北省唐山市二萬移民代表,爲罷免唐山市委書記張和的全國人大代表資格,依法進京向十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遞交萬人簽名聯署書。在北京市壽常路賓館被唐山警察抓走了7人,尚有2人聞風躲避追找。唐山市2萬多移民群情激憤,準備5000人進京向人代會控訴唐山市委的非法行徑。故此,依據《集會遊行示威法》特向公安部萬急申請,請按第18條、第19條之規定,沿途給予保護。特此申請。
河北省唐山市2萬移民,電話,13011517080
2004年3月1日
他倆與李鐵和唐山的有關家屬打了許多電話,都使用自己手機,不用我家的電話,生怕暴露我家的電話號碼給我找麻煩。
白天,我打算把昨晚的素材筆記整理成文。
上午上網,從google網上搜索了《遊行示威法》及其實施條例、《憲法》、《全國人大和地方人大代表法》等等資料,準備對照法律條文撰寫此文。
午飯後,因爲近日感冒又一夜未睡,頭昏腦脹,準備打個盹再撰寫。結果一覺睡到下午5時方醒。喬占科已去了大興縣妹妹家取2000元作爲在京的活動經費,明天回我家。剩下張友仁在我家,我怪他怎麽不叫醒我而誤了寫作的大事。
傍晚,張友仁患有嚴重的糖尿病,身體不適,不想吃飯,我自己草草吃了晚飯,正準備動筆。7時許,趙岩來了,是我上午約他晚上來我家住,討論修改我的草稿。因我睡大覺而誤了事,只好讓他後半夜看稿了。我們交流了移民代表被抓的嚴峻情況。8時許,趙岩沒吃晚飯餓了,拉我倆出去吃飯。我要抓緊時間寫稿,再三拒絕了。老張沒有食欲,硬被趙岩拉走吃飯去了。
他們剛走10分鐘,借住我單位宿舍的外地親戚林嬰來電話說,有7-8個警察到那裏找我和唐山來的人,警察從她那裏得知我這兒的電話後剛走。我因母親病危,一個月前搬來母親家住,那裏就讓親戚母女三人暫住,離我這裏2公里路,步行20分鐘,騎車10分鐘,我估計警察夜間走生路約一小時才能找到。
看來,張友仁已大難臨頭,我也要受牽連了,更主要的是所有的資料要被查抄,這一憲政先例將要流産了。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巾。
我打通趙岩手機,通知這一緊急情況,得知他倆在附近的刀削麵小館子裏。
當務之急是要保住張友仁的人身安全,不能再讓他回來了。我趕緊收拾了張友仁的衣物和資料,兩個大包,又拿起趙岩的包,跑步出門,在麵館裏找到他倆。我又回家取了500元錢,到麵館裏交給張。我準備帶他去附近的私人旅館住。趙岩說不行,不安全,又沒有合適的去處。我打電話給表姐,她待我如親姐。我說有一個上訪的農民被警察追捕,能否去她家過一夜,她說不方便,拒絕了。
我又想到張友仁走後,如我仍在家中,警察來了,將抄查我昨晚的筆記和有關資料,再把我帶走問話則什麽也幹不成了,我也得走。趙岩已叫好了計程車,要我們趕緊上車。我堅持回家取材料。趙岩已發現我家大院門口有一輛可疑的車。材料是最重要的,我顧不得許多了,快步回家。大院門口,果真有一輛可疑的轎車在探頭探腦。
我到書房,手忙腳亂地打開電腦,把《動議書》和上千個簽名的名字等等許多文件拷入U盤。由於文件太多,拷的速度太慢,我關閉重來,挑一些重要的拷貝。在等待拷貝的幾分鐘,腦海裏閃現出少年時看的電影《永不消失的電波》中上海地下党李俠(孫道臨飾),在國民黨特務敲門抓他時,他放棄了逃跑的機會,堅持在閣樓上向延安發完重要情報的電報。幾分鐘後,特務才找到他,在上海解放前夕被殺害了。我要像李俠那樣臨危不亂,置生死於度外的大無畏革命精神,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我趕緊拿起U盤和一疊筆記,鎖好防盜門離家了。我出大院時告訴熟識的保安員,一會兒可能有警察來找我,就說我早上出去沒有回來。我手機中的儲值已沒錢了,就用公用電話給上中學的兒子打電話,說明我和一位被警察找的上訪農民今晚去他那過夜。他說媽媽(我的前妻)已睡,最好別來。我堅持要去,他同意了並把地址告訴了我。
我放下電話轉身就走,小業主追出來要錢,我說以後再給吧。趙岩催我快走。他說在我回家時,他在後面跟蹤觀察,看清了那輛車的唐山牌號,車上有4人探頭探腦,他們看見我卻不認識我。我們3人趕緊上了等候多時的計程車急駛。趙岩發現後面有一輛車跟上來了,就叫司機靠邊慢行,讓後面的車先走,結果那車拐彎了。他又叫司機快開。一場虛驚後,警察出身的趙岩說,仍不能大意,有時會用3輛車跟一輛車。
我們從西三環路來到東三環路,在我前妻家附近的大商廈下車,沒讓司機按地址找,以防不測。街上行人很少,按地址很難找到,我用街上插卡電話給兒子打電話問路,他說馬上來接我們。當時已是晚上快11時了,正好今晚降溫,風大很冷,我沒多穿衣服,凍得直哆嗦。
我又打電話給鄰居小於說,我們被警察追捕而逃跑了,原訂下半夜請他幫我打字我上半夜寫成的稿子的事取消。他嚇壞了,怕警察把他抓走。我說,你沒犯法別怕。
在寒風中等了很長時間,兒子終於來了。趙岩看沒事了就走了。
到家已深夜12點了,前妻已準備好兩個床和被子。我說話吞吞吐吐,又不會說瞎話。她總覺得我幹了什麽違法的事才被警察追捕。我生氣地說,你實在不信任我,我現在就走。但又實在是走投無路,沒去處,只好厚著臉皮留下了。可以留到清晨6時半,前妻和兒子出門分別去上班上學時爲止。
3月2日,白天撰寫本文4000字,晚上逃至70公里以外山腳下的倉庫裏住
3月2日1時,在兒子讓給我的房間裏,用他的電腦開始寫此文。
由於我打字的速度很慢,到6時才寫了1000多字,請求前妻讓我再留半天,她同意了,上班去了。
早上7時我打電話給那位鄰居,他說,昨晚約10時,聽到有人長時間敲我家門,肯定是警察,沒敢出來看。我托他把請他打字的萬人聯署名單的全套材料用特快專遞,寄往全國人大會議會務組。
中午,表姐來電話說,我前妻與他通話,她們兩人都懷疑我帶著刑事在逃犯,擔心會株連前妻窩藏罪犯。我說我是搞法律的,從不幹違法的事,你們難道不相信我嗎?她仍碟碟不休的教育我,氣得我摔了電話,看來這裏不能久留,況且警察隨時有可能追蹤而來。我打電話給幾位朋友,都無意收留我們。
我想起在北京郊外某山上一個寺院旁開發泉水的史兄,他曾因反貪官而坐了4年冤獄。98年出獄,北京青年報等報道過他的奇案。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上午,我潛心撰寫此文。同時隨時準備警察追蹤而來。
張友仁銷毀了通訊錄,以免被捕時被搜出,牽連其他不少移民代表。
到下午3時,我在這裏15個小時,完成了近4000字。我們正準備收拾東西離開,兒子放學回家了,他留我再住,我執意要走。由於他的收留,使我及時完成了一件對法治建設十分重要的事。我熱淚盈眶地擁抱他,感謝他。
上街後,見街上有不少警察,是爲“兩會”加強治安的,我們乘上三輪車,到地鐵站,乘地鐵到復興門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宿舍找我熟識的老夫婦,我知道其女兒長期在美國,有一套空房間,無奈他們不在家。我們又去萬通寫字樓拜訪我的老闆的哥們,他聽了我的介紹情況,忙於商務應酬,無意幫助我們,我們只好離去。無奈,只有投奔史兄一條路了。
在復興門電話亭,我打電話給鄰居小於,得知有幾個唐山口音的警察仍在我院裏遊蕩、蹲守,我家的門仍鎖著,沒被撬。看來是回不了家了。他說萬人簽名的動議書尚未寄出,已請了一位人大代表交人大會,是否能成,人家晚上給回話,如不成再寄出去。
史兄約我們晚上8:30在某地鐵終點接應。我們提前一小時到了,又坐地鐵往回走,消磨時間,以便在車上睡一覺,我已一夜沒合眼。我們在車箱裏昏睡了兩個來回,9時半才到約定的那站,他們夫婦早就到了,開著吉普車繞著地鐵站打轉遊弋等我。一出站就迅即登上了行駛中的車飛駛而去。即使有警察跟蹤,也來不及跟上了。
他開車七轉八轉,野外一片漆黑,沒有人家,我被轉迷糊了。別說是警察,就連日本鬼子也找不著我們了。走了18公里,來到山腳下的一排簡易平房,其中有一間30平米的房間是他放泉水用的倉庫,他們夫婦一接到我的電話,立即把倉庫收拾乾淨,整整忙了一下午,他的手都被紮傷了。這裏緊靠著公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2公里以外才有小賣部,真是世外桃源。這裏沒電話,我的手機即沒存儲也沒電了,老張的手機離開唐山就沒用了。老喬的手機倒是能打北京,可惜他不在。
屋子裏雖有暖氣,但室溫不到10度。有一張床,我拿下一個床墊打地鋪,有兩床髒被子。門外是小公路,緊挨公路幹線,大貨車、拖拉機、起重機日夜川流不息,轟鳴不止,塵土飛揚。
屋裏有幾十桶史兄開發的泉水,據說這是乾隆皇帝喝了10年的皇家佛門山泉。我和張一喝,果真十分甘甜。我興奮地說,這裏的路牌地名叫藏龍崗,我們喝了聖水隱身,警察找不著。史兄是我單線聯繫的圈外的朋友,任何朋友都不知我們現在的方位,真是絕對安全,高枕無憂了,而且史兄歡迎我們長住在此,幫他看倉庫。倉庫裏有幾箱速食麵,一大堆蔬菜,有液化石油氣罐,夠吃一陣子了。
張友仁也興奮地就“藏龍崗”這一吉利地名而吟了一首打油詩曰:“兩條鯉魚未成龍,困在淺水臭麻坑,有朝幾日風雷動,跳出龍門萬萬層。”麻是指把植物漚在坑半個月,漚臭後就可剝出麻來制麻繩。
張友仁說,傍晚給喬占科通話,得知抓回去的人除了候青林以外都放了。喬仍在大興縣的妹妹家,沒事。他感慨道,警察抓了那麽多人,卻連一張紙片都沒得,材料都在我們這裏,我們勝利了,他們慘敗了。
我們商量,再往人大寄一套萬民折,不必去人民大會堂送交,以免被蹲守在那裏的警察抓回唐山。我過兩天再把《動議書》電子版及這篇文章發到人大網上去,人大秘書處自然能看到。我們的任務就算勝利完成了,可以死而無憾了,就可回家了。他說回去會受打擊報復的,他將去某省的親戚家住一陣子再說。
晚上11時,我穿著衣服,蓋著被子睡在地鋪上,倒也不覺冷,昏睡過去了。
3月3日,在郊外的寒冷中繼續撰寫本文
上午9時,隔壁來串門的民工把我從惡夢中驚醒。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很暖和,這裏的天空比北京的藍,比北京亮,周圍的農田種著小樹苗,遠離紅麈,真是世外桃源。張友仁把一塊抹布洗乾淨讓我洗臉,真不錯。
室內只有7度,衣服單薄很冷,寫此文章的速度很慢。
下午6時半,鑽進被窩才覺暖和一些。夢見了母親,她老人家去世已43天了。她一輩子爲我操心受累,擔驚受怕,現在終於解脫了。我笑傲江湖,亡命天涯也無牽挂了。她在天之靈仍保祐著我。
晚上9時,史兄下山來問寒問暖。我在睡夢中醒來,打探回城的路線,準備明天回京找熟人打字發稿,然後再回來住下去。我接著撰稿至淩晨4時,算是基本完成。明天可以進城了。
3月4日,我潛回城裏打印發搞並寄萬人折
早上6時半我起床,吃了兩袋用聖水泡的速食麵,收拾了文稿。拿著張友仁還剩的一整套萬人簽名《動議書》。向張友仁要回200元。7時半,肩負著萬余貧困移民的厚望出發了。張友仁送我上了公共汽車,花了1元車票到某站轉車,又花了2.5元,行程70多公里。10時半,到達西四環路航太橋站我家附近下車。
首先去藥店爲張友仁買藥,他患有嚴重的糖尿病且很嚴重,我一路照顧他,如控制血糖的藥跟不上的話,會有生命危險。
之後,到首都師範大學我熟識的打字社排隊打字。在那裏我給住在大興縣妹妹家的喬占科打電話。她妹妹告訴我,喬占科已于8時出發回唐山了。我問,是否沒事了?她說,事情挺麻煩的,他在北京沒有意義,我要他回去。我說,我姓俞,前兩天喬占科在我家住。她說,知道,喬占科給我家打了許多電話,都沒人接。她對我很冷淡,我無法打聽進一步的情況。據說她們夫婦是搞法律的,看來和我前妻一樣,不歡迎喬占科在她家住。我深爲喬占科回唐山後的遭遇擔憂,但願他不要受到打擊報復。
12時,我到郵局,花了30元,把萬人聯署《動議書》,用特快專遞寄給全國人大吳邦國委員長的一位秘書。他多年前與我同事,並在一個黨小組。我給他寫了一張條子如下:
某兄:您好!
多年未聯繫了,我常在電視上見到您,很高興。送上此件,請呈首長閱知並轉大會秘書處辦理。
當否,請酌。煩勞之處,不勝感激之至。 此致
最崇高的敬意
俞梅蓀拜託(原顧明同志秘書)3月4日
之後,去我熟悉的首師大學生食堂吃午飯。我忽然想起已好幾天沒吃肉了,買了一大碗回鍋肉和大肉丸,飽餐一頓。再到列印社,打字小姐已用飛快的速度打完了草稿。我取來,回到食堂,在角落的餐桌上修改本文。3時半,回到列印社,碰到一位警察也在等小姐打字,幸好他沒看到我的稿子。好不容易等到他走了,打字小姐幫我修改本文。5時10分全部完成,複印了10份,花了48元,我滿心歡喜。儘管我家與首師大的列印社僅一牆之隔。我顧不上去張望了,還是抓緊時間去發稿。
走到學校大門口,碰見鄰居小於。他驚訝的問,你怎麽還在這裏,警察還在院裏等你呢,你趕快走啊!只見學校大門外的街上有警察遊蕩。我嚇懵了,趕緊打的走了。
6時,我來到公主墳一家多年前打過工的公司,大門外的街上站著兩個警察。我低頭從他倆面前走過去,進入公司。下班時間早已過,久違了的老同事們還未走。他們熱情地歡迎我,小張安排我用一台電腦,我使著不順手。他就把自己正在寬帶上網使用的本4電腦讓給我用,還隨我在此留多久。我掏出紅塔山香煙,他說不抽煙,想看我的文章。我說,今天沒帶,可以把我現在馬上要完成的這篇文章留在你的電腦裏,並介紹他上博客中國網我的個人主頁上看我的文章。我不好意思進一步問,能否讓我在此過夜。早上出發時,我得知山裏的那路公共汽車下午6時就沒車了,今天是回不去了。打開電腦,竟然裝有我唯一習慣使用的紫光拼音法,喜出望外,可以接著寫下去了。
我要把此文和萬人聯署《動議書》發在網上,以便新一屆親民的胡溫新政府和全國人大和政協會議的兩會代表委員看到。我的使命看來就要完成了。謀事在人成在天。明天上午,十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舉行開幕式。一切終於如願以償期。
明天一早,我還要趕回山腳下的那個倉庫裏去,把藥品送給病中的張有仁。之後才能,我自橫刀向天笑。但願我今晚不要被捕。
位卑未敢忘憂國。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用張友仁老兄的一首打油詩結尾:
從前土匪在深山,如今土匪在公安。
無法無天擾京城,竹籃打水一場空。
注:前句是當前唐山的民謠,後一句是現在胡亂編的。
小結,不知何時方能回家
列寧說:“沒有進過監獄的人,不瞭解社會的另一面,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我想同理,沒有進過監獄的法學者,不瞭解法律的另一面,也不是一個完整的法學者。
毛主席在文革期間,曾對當時任人民日報總編輯的吳冷西說:“革命要有五不怕精神:不怕開除黨藉,不怕開除公職,不怕老婆離婚,不怕坐牢,不怕殺頭。”
彭真同志在80年代初說:“解放前,我在國民黨監獄坐了6年牢;解放後,我在自己的監獄裏坐了9年半牢。這是我們不重視法治的報應啊!”
我的爺爺俞頌華先生在1919年發表的一篇文章中寫道,陳獨秀說:“當代優秀青年,應該出了研究室就去監獄,出了監獄就去研究室。”這是人類文明的兩極。(見,俞頌華文集,北京商務印書館80年代初出版)
韓美林說:“什麽是男子漢,男子漢就像一隻烏龜,在陰暗潮濕的房間裏,被人墊在床腳底下,仍然睜著兩隻眼睛,崢崢不死。”
于浩成先生在90年代初送我的一張名片上印著的格言:“人如沒有自由,毋寧去死。”
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以。”
“立黨爲公,執政爲民。”事關國家的長治久安,人民的安居樂業,社會主義事業的興衰成敗,改革開放的順利進行。
現已晚上9時40分了,保安員來催我離開。我請求他寬限半小時,他答應了,走了。我正好又把全文修改了一遍。
(匆忙成稿於2004年3月4日晚上10時,首先已成功地發往全國人大網的e址)
3月5日,愛恨情仇,悲喜交加
現已3月5日0時了,我仍在此,已成功把此文地發往全國人大網的e址等網站的e址,真是如願以償,如釋重負,喜不自禁。還有9個小時,舉世矚目,尤其是廣大失地農民翹首以待的全國人大會議就要開幕了,我已完成了預定的任務,我們的社會還是進步了。
在這個寬敞明亮溫暖的辦公室裏,電腦和上網都很順利,尤其是紫光拼音法太好使了,真是天助我也。坐在舒適的轉椅上,喝著熱茶,抽著煙,聽著優雅絕倫的梁祝等名曲,信馬由繮,遐想聯翩,欣賞著自己的成果,十分愜意,感謝上蒼對我的厚愛。
看來,我今晚已無家可歸了,只好以家在郊外,現已沒有公共汽車爲由賴在這裏了。如果一會兒保安員來一定要請我走,只好在街上遊蕩,必被嚴陣以待的警察抓起來了。儘管我義無反顧,但是病中的張友仁老兄可就麻煩了,弄不好張和的全國人大代表資格尚未被罷免,移民代表卻先病入膏肓,甚至要把命送。農民維權實在太難了,嗚呼哀哉。我祈禱上帝和佛祖一起保佑我今夜平安。阿門! 阿彌陀佛!
通過這幾日的抱頭鼠竄,饑寒交迫,忍辱負重,亡命天涯,勝讀十年聖賢書,受益匪淺。這使我深信,農民們訴說的苦難是真的。我才這幾日就很難受了,而他們卻長期倍受煎熬,我們的農民兄弟姐妹實在太苦了。我國法治的進程太緩慢了,需要英勇奮鬥,前赴後繼。要繼續努力,吾將上下而求索,哪怕只能成其萬一。
于3月5日1時半
──轉自《新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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