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月13日訊】難得的一個不加班的星期天,一大早起床,還債似的拉上老婆去逛街。妻說:再不上一次街,都找不到上街的路了。
我們一路向正在建設的號稱CBD的區域走,妻的話沒錯,城市正以一月一小變,一年一大變的速度在瘋長著。我們雖不至於誇張到找不到路,但那個熟悉而親切的南方秀美城市正在離我們遠去,代之的,是一個沒有個性缺少植物冰冷而沒有生氣的建築堆。
我們一路懷舊一路感歎地來到商業步行街。街面依舊繁華,人潮依舊洶湧,櫥窗裏的商品,依舊用半是誘惑半是嘲弄的神情面對過往著的行人。
妻像一條小魚,歡快地遊入了熱烈的商業氣氛中,活蹦亂跳地這裏看看,那裏摸摸;間或將一件休閒裝套在身上或將一個髮夾別在頭上沖我做鬼臉。但不知是太久沒有狂街還是大多數男人都有的狂街恐懼症又發作了,我始終形神恍惚、如遊魂般遊移在專情消費的人群之外,感覺像在飄。
猛想起前幾日本地商家正在炒作的“老公寄放處”,不覺開始搜索,只要找到那地方,不用老婆親自動手,我肯定會自力更生,自己寄自己。
正胡思亂想間,忽聽一聲巨響。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黑制服的城管員正在踩著一個黃色的搪瓷碗,那搪瓷碗在三腳之內變成一塊鐵片。在不遠處,一個鄉下女人眼神絕望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直至憤怒的城管把那塊鐵片扔進路邊的垃圾桶,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看來,她是那個碗的主人。
周圍的人們看得呆了。有人摸出錢來,塞到老太婆手上,有的大人把錢交到自己的小孩子手上,讓他送給老婆婆。大家一面嘀咕著罵城管,一面掏著腰包。很快,老太婆核桃殼般的手上就捏滿了各種元票和角票。
城管有點得意,嘴角撇了撇準備離開,我又忍不住了,就說:你的壯舉我都拍下來了,很英勇,明天肯定可以上頭版。
那城管一愣。這時,我看清他的臉,瘦而黑的臉上挂著的,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在鄉下生活了多年的痕迹。
披上一層城市的衣服就比城裏人更鄙視鄉下人的鄉下人是我最厭惡的。這是典型的弱者向更弱者施暴,加之砸乞丐的碗在我看來是最下著最惡劣的事。因此,我竟忘記自己正在休假,而自動進入角色。我知道這類報道發出去的可能性很小,但嚇唬嚇唬他,幫那可憐的老人出口惡氣也是好的。當然,這得有被勇猛的城管隊員打成熊貓的勇氣才成。要知道,能在三腳之內將水壓機衝壓而成的鐵碗還原成鐵片,沒一點實力可不成。
既然跳將出來,我也就沒顧著那麽多。
那城管嘴動了動,想說什麽,但又沒說出來。轉身撥開人群往外走。
妻擔心他是去叫人,拉我趕緊走。我嘴上說沒事,心裏其實也有些怕,因爲我沒帶記者證,要是被薅住了還不吃大虧。
我們於是開始逃。
很快,看熱鬧的人群,嬌豔的模特和原本迫切的購物願望都被遠遠的甩在身後。
我們走了很遠,但一直有個聲音在跟著我們。回頭發現那個農村老婦人正一瘸一拐地追著我們。
我想,她肯定是想道聲謝。於是一揮示意她,我又沒做什麽,沒什麽好謝的。
老婦人不理會,走得更急。嘴裏急切地說著一些難懂的方言。
我看後面沒有城管追來,於是停下來,想聽聽她要說些什麽。
她走到我面前,又是拱手又是嘰哩哇啦的一通叫,什麽都聽不懂。
我請她講慢點,她於是講得慢了些,我半推測半聯想才聽懂她的意思:她是求我不要報道這事。
你是怕他報復?
她搖搖頭,連比帶劃地說:那娃是好心人,你別報他。
我被搞得一頭霧水。
老婦人又比劃了半天我才搞明白,她是從外省來的,老伴在一家工地打工,病了,靠她討錢吃飯和治病。而現在的人都不相信乞丐,有關部門號召大家不要給乞丐錢,好讓他們去找救助站。報紙電視又常拍些揭露丐幫和假乞丐騙錢的事。她討錢很難。那個當城管的小青年,以前跟他老伴是一個工地的,他知道,只有砸了討飯碗,才能搏得人們的同情,於是,隔三岔五,就砸她的碗,砸一次,她就能討到幾天的藥錢和生活費。而那些碗,都是他給買的。
老太婆一直求我別報。我聽了這個離奇的故事,嘴張得半天合不攏。
這天,當了十幾年記者的我第一次有了想配一副眼鏡的衝動。但我知道,我想要的那種可以窺透人心直指事物本質的鏡片,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地方賣。(//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