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水:《監獄手記》(之八)

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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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11日訊】一個真正信仰民主自由的人,在中國極權制度下如若不經監獄淬火,其對信仰的勇氣和真誠值得懷疑。

三次牢獄災難深深留在記憶裏,見證了自己的成長,見證了求自由的苦難和快樂。

——題記

【作者手記】根據手頭保留的資料,我從第二次坐牢寫起,《六四大寫真》的文字和圖片,全部在1994年被海口警方搜掠,直到我96年出獄也沒有歸還。1989年、1994年、1998年三次牢獄經歷,在寫作時間上不連貫,可能給閱讀帶來不便,但不會影響當局嚴酷制裁關押政治異見者的事實判斷。完整的牢獄記錄,只能留待以後再做整理。也可參考《民主通訊》連載的《海邊的岩石——一個自由主義者的十年》

(八)監倉細節

海口收審所犯人不被強制幹活。某些地方的收審所、看守所,犯人會被當作免費勞工奴役,爲所裏賺黑錢。犯人剛入所情緒還不穩定,對監倉陌生,很警覺。一個月以後,會找到脾性相投的朋友,或者老鄉,發呆、聊天、取經、打探案情、如何對付審訊,不知不覺,就會適應監倉這個“小社會”。案子不會再整天填充在大腦裏,總要自找樂子,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象棋、麻將牌、針、線、指甲刀,都是犯人就地取材自製的,獄方不提供任何娛樂用品。身處絕境,人的潛力,確實能被激發出來。

象棋和麻將牌是用速食麵紙箱外面的紙皮,仔細折疊而成,描上字,就是一副很漂亮結實的棋牌。脫皮的整塊紙板用做棋盤。製作的棋牌能夠使用一、兩個月。針和指甲刀用廢牙膏皮製成。把鋁殼牙膏皮撕開,先去掉漆皮,然後放在水泥地板上,用拖鞋底反復錘打鎮實,先製成大概形狀,再放在炕沿仔細研磨,光滑鋒銳。指甲刀只能用來削指甲、拔鬍子,剪指甲剛性不夠。指甲長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牆壁上打磨,但是比較耗時。線,可從新毯子抽出來,長達2米,長短粗細,根據具體需要都可再加工。製作的線繩,主要用來傳遞跟隔壁監倉的急需品,如打火機、香煙、筆等等。通話之前,先用拖鞋拍打牆壁,然後約在門口說話。傳遞最頻繁的是打火機和香煙。對方如果有,會用線繩拴住用紙裹著的打火機和香煙,緊緊拉住線繩另一端,一隻手臂最大限度從打飯口伸出去,拼命摔過來。如果距離這邊門口太遠,那邊拉回去再摔;如果距離較近,但手臂又夠不著,這邊會用線繩綁住一隻拖鞋,慢慢拖過打火機和香煙。打火機用完了,如法操作,歸還對方。互通有無,彼此都比較講信用。如果幾個同案犯恰在隔壁,還可傳遞紙條,串通案情。

必須適應惡劣的監獄環境,否則就難以生存下去。所裏會不定期安排代買日用品:速食麵、榨菜、毛巾、香皂、牙刷牙膏、信封信紙、袋裝洗髮膏。價格都高過正常的幾倍。凡是有利可圖,所方絕不會放過每個榨取犯人的機會。速食麵用自來水泡過,麵條膨脹之後,倒掉水,然後撒上調料、榨菜,就是一碗幹拌面。那些泡過麵條的湯水,裏面剩有細碎的面沫,也會有人拿去喝掉。吃剩的烤鴨燒雞骨頭,一般都被那些餓極的人,拿到廁所避開大家的眼光,偷偷吃掉。每天只送一次開水,大半桶,很少有人會去爭奪開水,要喝水就去廁所接自來水喝。腸胃慢慢會適應生水。拉過一次肚子,以後怎麽喝生水,都不會再壞肚子的。我第一次坐牢,習慣了喝生水,水質要比現在差許多,直接從河裏抽上來,不經任何淨化處理,直接飲用。從所裏買來的撲克牌,每盒高達30元,主要用來玩“鋤大地”和“升級”遊戲,一般會賭博,最高額玩到1,000元以上,現金或飯票,把把清,不欠帳。撲克牌玩舊了,退役給後倉的人,這些人一般沒有什麽錢,就賭喝自來水,每次一大盆,中途不准撒尿。旁邊看熱鬧的,義務打水。一般人10盆以上,就撐破肚皮,敗下陣。後面排隊的,增替上場。

犯人吃飽飯都得不到保障,疾病醫療更不被當回事。冬天的監倉象冰窖,犯人攝入熱量極爲有限,靠不停走動獲得熱量。有的犯人沒有外套穿,偷偷摸摸把毛毯撕下半截(破壞公物要被處罰的),裹在身上取暖。也有人用洗臉毛巾包住腳保存溫度;夏天象蒸籠,皮膚病、性病流行,病號不會被隔離,仍然混關在一起。監倉潮濕、穢濁,加上營養嚴重不良,剛關一個月,我得了爛襠病。大腿根內側大片皮膚潰爛、發癢。那個王八蛋庸醫根本不把犯人當作人,聽說是皮膚病,躲開遠遠的,那裏會檢查,胡亂給你一管藥膏打發走。還是犯人自己辦法多,關了3年的四川成都籍犯人劉福成,治皮膚病很有經驗。他是7號倉的大活寶。興趣來了,乘獄警不注意,他會即興表演裸體節目,大夥難得樂一次,給死悶的監倉添些人氣。他將不同功用的藥膏藥水──皮炎平、正骨水、紅黴素等混合起來,充分攪拌成黑糊糊的流狀。清洗乾淨襠部,塗抹上這些黑藥膏。每隔幾個小時,清洗、上藥,重復一次。初始我並不相信,親眼看到治好幾個人的爛襠病,不得不信服。每次清洗、敷藥,都痛出一頭冷汗。堅持一個禮拜,竟然治好了。爛襠病因菌毒引起,以毒攻毒,似乎可以解釋得通。9月,我右腳丫指頭,全部爛掉,指甲蓋全掉了。照此辦法,也治好了。犯人靠這種土辦法治病,至於會留下什麽後遺症,沒有人顧那麽多。一個四川開縣籍搶劫犯,20出頭,大字不識一個。在外面時染上梅毒,進來後常常復發,龜頭溝冒出一串芽狀毒瘤,多次申請看病,從來沒有得到認真治療。痛癢難抑,他自己用牙膏皮磨制的小刀剜割毒瘤,血流了一地板。有人出主意用土法止血。藥膏敷上去不大一會,他突然休克,背到醫療室才搶救過來,差點鬧出人命。不知道王八蛋醫生給他注射了什麽藥,暫時抑制住了梅毒。他被判勞教兩年。我在勞教所遇見他,問起他那玩意治好了沒有,他嘿嘿笑著說,死不了的。我需要在此申明,此種土療法,不具推廣性和模仿性,萬不可仿效。

還有更離奇的,傳言有些重罪犯人,爲了逃避刑罰制裁,親友千方百計獲得肺結核病菌,然後偷送進監倉讓重犯服用感染。肺結核是重傳染病,收審所不敢接收這類犯人,怕整個監所都傳染,一旦發現有人感染此類疫病,馬上退回偵辦案子警方,犯人以此達到取保候審的目的。有段時間,謠傳很厲害,犯人情緒非常不穩,所有監倉聯合起來敲門,要求檢查身體,所方象徵性地用藥水清洗了監倉,犯人倒是獲得一次難得的放風機會。有天傍晚,我正倚在被子上看書,突然感覺看不准字行,本能地大喊:“地震了!”,跳起來一步跨到門口,拼命搖晃鐵門。其他監倉也覺察到了,整個監所喊聲一片:“開門,快開門!”立刻,所有值班獄警出現在噴泉臺階上,大批武警荷槍進入大院,探照燈在倉門掃來掃去。所幸,只是一次輕微地震。如果是強震,那肯定釀成一場慘劇,根本來不及打開門,再者獄警開不開門,難說。

──轉自《民主論壇》(//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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