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茉莉:那個獲諾貝爾大獎的女人

——伊利尼克肖像

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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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2月20日訊】榮耀未能抹去她臉上的憂傷,那個獲諾貝爾大獎的女人。塗得鮮紅的嘴唇似乎神氣活現,那濃重的眼影卻顯示某種不祥。挽起金色的長髮,她的目光執拗而又悲涼。窗外,一樹秋葉蛋黃。遠處,神秘的山林莽莽蒼蒼。紅綠斑斕,雲霧繚繞,那溪流飛濺處,是她自幼成長的地方。

我坐在電視旁,眼睛一眨也不眨,跟隨著瑞典記者去到奧地利,在維也納郊外,觀察這位桂冠詩人的家鄉。如同戴著一個女巫式的面具,她把自己的臉畫成惡意的龍女,然而,用語言詛咒一切的文學家,竟患了「社交恐懼症」,脆弱得不敢踏出家門。她的全部藝術生活,局限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別墅。這讓人聯想起,童話寓言中被幽禁在塔裡的公主。

此時的斯德哥爾摩,歡迎諾貝爾獲獎貴賓的音樂聲已經奏響,而這位六十餘歲的文學獎得主,卻獨自呆在家中,坐在圓形的吊椅上搖搖晃晃。身為一個被人熱愛也被人仇視的政治作家,她回答右派政敵對她不去領獎的指責,妙語像珠子一樣滾落:天主教會一定理解我,因為尊貴的教皇也會衰老也會患病。

懶懶地抱著胳膊,她陷入冥思懷想。不願細說地獄般的童年,如何給她籠罩終生的陰影。她只是說,當病態嫉妒且有強烈控制欲的母親離世後,原本企望的心靈自由,卻並未如願降臨到她身上。

扔掉可憎母親留下的老式傢具,換上時尚的沙發和桌椅,這個高鼻子的巫婆,在她家中的窗台和桌椅上,擺放著各色各樣的動物玩具。百無聊賴地,她和那些毛線編織的兔子,絨毛猴和絨毛熊,一起嬉戲作伴。她心愛的玩具,個個都有著名的名字,有的叫做叔本華,有的叫做奧西茨基,……。牆上掛著一幅耀眼的圖畫,一個王子在吞吃鮮花。

這個兒童遊藝室似的客廳,洩露了一個孤獨者的心理秘密。六歲就彈奏鋼琴,無窮無盡的練習,她從未獲准和小朋友一起玩耍,只能和布娃娃為伴。缺乏人際交往的童年,給她成年人的心理世界,投下一線憂鬱之光。一個天才女孩充滿悚懼的內心,忍受寂寥、苦悶乃至絕望。

諾貝爾大獎給她帶來什麼?她說,也許獎金可供她買一套新潮傢具,把她的家裝飾得更為美觀。內心裡,她覺得諾貝爾獎是一個負擔,因為她不願受公眾注視,也不認為自己配得上這個獎項。這個特立獨行的女人,宿命般的,她珍愛自己的孤獨和寂寞。

正是無邊的心靈寂寞,使空廣凌厲的風得以馳騁;正是離群索居的孤獨,使深刻的洞察力得以產生。與喧囂外界隔離的生活,使她意識到個體巨大的存在,並以哲學上的反思去省視生命。承受常人未能承受的心理磨難,憑著超凡的感覺和觸覺,在文學的織機上,她把痛苦和嚮往,用五彩的語言之線,織成與眾不同的絢麗圖案。

語言就這樣自動地,如音樂一般,從她激情的快速打字的手指下流出來。她把語言比作一條狗,有時忠實地跟隨她,有時把她咬一口,還有時通宵吠叫。

什麼是她的詞語湧出的原初出處?她說,——語言來自屏幕,來自那些被痛苦扭曲了的帶血污的面孔,來自人們的歡歌笑語,來自化了妝的神氣活現的嘴唇;或來自他人,來自那些對盤問中的問題給予正確回答的人,來自天生的演說家,來自那些一無所有卻不吭聲的女人,那些挺著乳房奉獻給男人的女人,那些終於站起來在攝影機下脫掉夾克指著她們鮮活而堅挺的乳房的女人。

她想要遠離世界,但世界不願忘記她。當她在家中和粉紅絨毛兔玩耍時,瑞典文學院播出她的演講錄像。屏幕上,這位穿牛仔服的女人嘴唇血紅,她不感謝、不問候,一個勁自言自語,逕直而真摯地,袒露自己的文學心靈。

她的錄像演講,題目就叫做「局外寫作」。正如她自己的幽居生活,作家不會全都處在火熱充實的人生中,其落腳點總是在局外。但她認為,局外人的見解是為生活服務的,我們只是為觀察人生效勞。任何嘶啞的歌喉,大聲疾呼的喉舌,都是文學語言的源泉。

有一處幽靜的猶太墓園,她常在那裡散步。那裡的墓碑,記錄著奧地利猶太人被迫害的家族歷史。歷史流血的傷口,長期被美麗的田園風光掩蓋,沒有人願意面對,而她卻撕將開來,一一展覽。她所嚮往的社會烏托邦,總是未能抵達,徒有哀歎。

她的寫作因此如同走在路上,「我在孤獨中吶喊,捶胸頓足走過死難者的墳堆」,「我必須凝視死難者,與此同時,那些閒聊的過客正在把玩古雅的語言,撫摸它的下巴,似乎憐香惜玉,而這種矯情是不能喚醒死難者的。」

「當罪惡無處不在,酷刑、暴行、偷盜、劫掠,恐嚇接連不斷,在打造富於意義的世界命運時必定險象環生的情況下,作家沒法走的路,總還有人在走吧?」作為勇者,她大聲吶喊,以無情的文字遊戲,展開永不休止的社會批判。

儘管她的作品經常被人誤解,但是,在她缺席的頒獎典禮上,瑞典文學院的頒獎辭,熱情洋溢得令人心跳:

「最尊敬的艾爾弗雷德. 伊利尼克!用黑格爾的話來說,女人是社會的反諷。你的寫作把一種新的媒介惠贈給異端的女性傳統,拓寬了文學的藝術。你既不與社會妥協,也不與你的時代妥協,同時,你也不媚悅讀者。如果說,文學就其定義而言,是一種不屈服於任何事物的力量,那麼,在我們的時代,你就是它最真誠的代表之一。」

榮耀並未給她帶來幸福,她看起來仍然那麼憂傷,那個獲諾貝爾大獎的女人。何以慰藉她的心靈,她指著書櫃裡的偵探小說如數家珍,還告訴我們,她會下廚房,但只會煮蔬菜湯。

2004-12-19(//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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