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1月3日訊】林達在《一路走來一路讀》裏記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在美國南北戰爭的後期,羅伯特.李將軍率領的南軍主力,經過幾個月的苦戰,已深感沒有取勝的希望。為了減少民眾和士兵的進一步傷亡,他決定投降。1865年4月9日,北軍總司令格蘭特將軍和南軍總司令羅伯特.李將軍與隨從們先後騎馬來到弗吉尼亞州的阿波馬托克斯鎮。他們在一個叫邁克林斯家的二層紅磚樓裏簽署了有關投降的協議。李將軍提出,敗軍不受辱,必須充分保證南軍將士的人格和尊嚴不受侵犯。格蘭特的助手奧特將軍還特地提醒他的上司,應該在停戰協議裏寫上,所有接受投降的南軍軍官可以隨身攜帶他們的手槍和佩劍。格蘭特將軍接受了它。
一俟簽字儀式結束,敗軍之將羅伯特.李即起身告辭。格蘭特將軍親率隨從降級相送。當李將軍一身戎裝,如一尊雕像含淚離開時,在場的北軍將士全體肅立,舉帽致敬,目送了一個悲劇英雄的最後謝幕。
一場歷時4年的戰爭就這樣結束了。當和平重新回到人們生活中的時候,參與者們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個重大的歷史時刻,每一個人都應該向房主邁克林斯要一點東西以資紀念。不一會兒,客廳裏幾乎所有的傢俱都被買走了,只有那個簽字投降的桌子還留在原地。奧特將軍也想帶一點東西回去,可是他知道,憑他菲薄的軍餉要買那張帶有大理石桌面的桌子幾乎不可能。這時,房主邁克林斯向他走來,說自己想送一樣東西給他,那就是這張桌子。這使奧特將軍驚詫不已。他問這個和善的房主,為什麼要送這麼貴重的禮物給他?邁克林斯笑眯眯地說,你還記得那個開小差的南軍士兵嗎?他是我的兒子。
奧特將軍這才想起,不久前,戰場上曾抓住一個開小差的南方士兵,被他的部下深夜帶到他的面前。這個士兵又冷又餓,滿臉疲憊,不停地解釋他不是暗探,只是想家想瘋了,趁著夜色逃跑,不料卻誤入敵陣。這個誠惶誠恐的孩子思家念親的話深深地打動了同樣想家的奧特將軍。他神情冷峻地向部下吼道:“給這小孩弄點吃的,披條毯子!看這戰爭,把這孩子整成什麼樣兒了!”等這孩子吃了東西,暖過身子,他就下令將他送出前線,並叮囑道:“快回家吧,再別回來了。”
“給這小孩弄點吃的,披條毯子!看這戰爭,把這孩子整成什麼樣兒了!”這幾句看似家常的話十分關鍵,它指出了這個故事背後那超階級、超政治的偉大本質。
首先,當奧特將軍說“這小孩”,而不是“這敵人”、“這俘虜”、甚至“這叛國者”、“這反動分子”時,他在內心已自覺地將這個誤闖敵陣的士兵作了身分轉換。這個南方士兵,也許他曾向北軍的戰壕扔過手雷,也許他曾將槍口對準北方的兄弟,也許他曾跟從南方州的議員痛駡過“北佬”侵犯他們的家園。但在今夜,他只是一個孩子,一個想念父親的孩子,一個有家歸不得、常年征戰在外的疲卒。更具體地說,就是當他放下武器、慌不擇路地出現在敵兵的陣地裏時,他只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和我們所有的人一樣、有恐懼、有軟弱、有七情六欲的人。既然是人,他就需要衣物禦寒,需要食物充饑,因而,首先不是需要“隔離審查”,而是趕緊“弄點吃的,披條毯子”。其次,是奧特將軍對這場悲劇根源的認識。當他說“看這戰爭,把這孩子整成什麼樣兒了”時,就等於明白地告訴世人,製造這場悲劇的是“戰爭”,而不是在戰爭中拿槍的個人。如果沒有這場戰爭,這個南方的士兵,也許會象所有的男孩一樣,成為一個父親眼中的驕傲、女孩夢中的主角。但戰爭改變了一切。或許,他內心深處像他的總司令羅伯特.李將軍一樣厭惡奴隸制,但在戰爭來臨的時刻,他沒有別的選擇,而只能信守一個喝井水長大的人最樸素的理性,那就是,一個人不能將自己的劍指向自己的家鄉。
這使我想起了一句詩人的名言:“愛是一種能力”。問題是,是誰賦予了這個人化敵人為人的能力?是西方教廷幾千年“愛人如己”的誡令催生了將軍固有的憐憫?還是僅僅把自身的想家情緒投射到士兵身上就產生了偉大的同情?不得而知。我只知道,這個故事所攜帶的生命資訊、思維方式和我幾十年來從父輩、師長那裏接受到的教育是格格不入的:父輩、師長以及父輩的父輩、師長的師長告訴我:“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這是革命的首要問題。”而這個故事告訴我: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其實不是革命的首要問題,誰製造了“敵人和朋友”才是“革命的首要問題”;父輩和師長以及父輩的父輩、師長的師長告訴我,“對待同志要象春天般的溫暖,對待敵人要象秋風掃落葉一樣殘酷無情”,而這個故事告訴我,對待人,不管他是“同志還是敵人”,只要他沒有拿起武器攻擊我們,都“要項春天般的溫暖”。尤其是當一些人人為地製造了許多敵人,然後號召我們“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殘酷無情”時,我們完全有理由“拒掃”。可我們究竟“拒”過多少?回顧幾十年來,我們製造過的數以萬計的敵人,地主、富農、反革命、壞分子、右派、機會主義、叛徒、特務、內奸、工賊、臭老九、反動學術權威、帝國主義、修正主義、資產階級自由化……這裏面有多少是真正的敵人?即使是敵人,有多少是本來可以化為“人”的?要知道,化敵人為人,有時只需要一句話、一個溫暖的眼神、一雙緊握的手、一個麵包、一條毯子,正如把人變成敵人,有時只需要一句話、一封信、一個冷酷的目光、一隻攥緊的拳頭、一頂紙糊的高帽一樣。也就是說,從敵人到人與從人到敵人的路都同樣短暫,只是一條通往天堂,一條卻通往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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