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航:新昆蟲記之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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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0月6日訊】謹以此向喬治.奧威爾的政治寓言《1984》《動物莊園》致敬!

1998年秋

角色表(按出場順序)

昆蟲、害蟲、寄生蟲、蛀蟲、血吸蟲、蝗蟲、水蟲、爬蟲、飛蟲、小蟲兒、草履蟲、書蟲、注蟲、毛毛蟲、小小蟲、可憐蟲、大淫蟲、小淫蟲、竹節蟲、螢火蟲、百足之蟲、七星瓢蟲、夜光蟲、變形蟲、花甲蟲、埋葬蟲、金吉丁蟲、陰道滴蟲、蠹蟲、郭公蟲、□蟲、蠕蟲、蚊蟲、臭蟲、跟屁蟲、應聲蟲、叩頭蟲、珊瑚蟲、雙頭渦蟲、鼻涕蟲、蠱蟲、寒號蟲、瞌睡蟲、糊塗蟲、懶蟲、軟蟲、幼蟲、蛆蟲、網蟲

整理者:千年蟲 公元2000年

一、

很久很久以來,一直有個國家叫做「害蟲國」。君、天子、國王、皇帝、元首、總統、主席、第一書記、最高領導人名謂寄生蟲。他任用自己最親密的同性戀友蛀蟲當總理,吸血成性的血吸蟲為財政部長,近親蝗蟲作國防部長(統帥著水蟲、爬蟲、飛蟲湊成的海陸空三棲部隊)。他們窮奢極慾,燒殺淫劫,大肆搜刮國內群眾的財產,血腥鎮壓各地不時忍無可忍的民變,美其名曰「為了我們大家的生活安定、社會穩定、國家的繁榮昌盛」。

在這個害蟲國裡一處偏僻的地方,住著一條小蟲兒。他過著獨身的日子,家徒四壁,貧困潦倒,無論春夏秋冬都穿著一雙草履,蟲們便叫他草履蟲。草履蟲是條正直、清白、傲氣的蟲。他長大成蟲後,漸漸對寄生蟲代表的統治階級非常看不慣,看不上,看不起。

終於有一天,他再也受不了他們的殘酷奴役,決定倣傚人類中俄國民意黨的做法,去暗殺那些高高在上的害蟲們。尤其是萬惡之首──寄生蟲。殺殺殺殺殺殺殺,殺了這些狗娘養的。他把自己的行動代號為「殺天」。

主意打定,草履蟲去找他唯一的好朋友書蟲,與他訣別,畢竟此行兇多吉少。收拾起簡單的行李,帶上乾糧,草履蟲出發了。不久他來到書蟲的家,那是攤立在路邊,一座用整本大書做成的房子,封面是這間書房的大門,封底是後門。他「翻」開門,屋裡到處堆滿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書籍。嘩啦書頁聲,從屋角一冊燙金厚書中,斯文地游出一條蒼白瘦長、戴著副近視眼鏡的蟲。「誰呀?」書蟲瞇起眼,東張西望地問。草履蟲爬上前,一五一十說明來意。

「不行!不行!太危險了!」書蟲猛搖頭:「我一生看了無數的書,最清楚反抗統治者歷來沒幾個有好下場。就拿我們知識份子說,古往今來,人類史上最慘的莫若中國明朝的方孝孺,不但自身被凌遲處死,還被株連十族。他所有的親戚朋友學生鄉鄰熟人統統被殺,甚至殃及完全無關、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更可悲的在於,他尚算不上反抗統治者,嚴格講,只是不合作罷了。」

「我不怕,我反正孤身一人」草履蟲安慰書蟲:「你忘了草履蟲是可以分裂生殖的。越是千刀萬剮,就越多越長命。」書蟲仍很擔憂,舉例再爭道:「就拿蟲類說,著名的學者注蟲,兩耳不聞窗外事,平生只老實地註疏經籍。卻因與總理蛀蟲同音同旁,一次受友人所誘,偶開玩笑說蛀蟲的蛀是越蛀越少,他的注是越注越多。立即被其告密,落得活活淹死毛坑……」

正說著,響起幾下軟綿綿的敲門聲。書蟲拉開門,一條弱小、醜陋、灰色的毛毛蟲怯怯依在門邊,仰著頭,細聲細氣問:「書蟲博士在家嗎?」

書蟲推推眼鏡,正正嗓:「我就是,有甚麼事呀?」毛毛蟲眨眨眼,憂心忡忡地講:「聽說你讀過許多書,知識非常淵博,我所以爬過數不清的樹枝與草叢,大老遠來問問你。我們毛毛蟲世代相傳,無論一條多醜陋多討厭的毛毛蟲,最後都能變成一只美麗的花蝴蝶,這個傳說是真的嗎?」

「哦,這是真的。」書蟲嚴肅地說。

「可是為甚麼到現在,我還是毛毛蟲?我好想有一天能變成一只蝴蝶,遠走高飛,自由自在遨遊在一方自己的天空下,不像如今每日受欺侮嘲弄傷害。」

「哦,這需要時間,你得等待,有信心。《安徒生童話》裡記載,醜小鴨能夠終於變成潔白漂亮優雅的天鵝,就因為他不甘,不氣餒,不自暴自棄。」

「對!醜小鴨能夠變成天鵝,毛毛蟲也能變成蝴蝶。」草履蟲大聲插嘴:「告訴我,是誰每天欺侮你?」

原來血吸蟲、蝗蟲的蟲子蟲孫們,常常以欺侮他為娛樂。吸他的血,拔他的毛,還把他的兄弟穿在燒紅的鐵絲上,興緻十足地欣賞他們的掙扎呻吟狀。

草履蟲、書蟲越聽越氣憤,草履蟲更堅定了他的「殺天」計劃。經過交談,三條蟲彼此成了好朋友。書蟲、毛毛蟲在草履蟲精神激勵下,幾番猶豫,最後也決定和他一起去。

二、

於是他們上了路。

第二天,他們到達一個三岔路口。突然左側路深處,傳出了陣陣哭聲。草履蟲們好奇地拐進去,一條小小蟲流著淚跪在公路邊,一下一下挖土。他身前是一座黃泥的墳,墳頭端正插著一竹片,歪歪斜斜刻著「偶為共命鳥,皆是可憐蟲──引蔣仕銓詞挽愛妻」。草履蟲關切近問:「發生了甚麼事?」小小蟲見問,更加哭得傷心,眼淚一眨眼流濕了整座墳。

書蟲猜測道:「你是不是可憐蟲?」那蟲點點頭,放開大哭。書蟲、毛毛蟲、草履蟲一起圍攏,費了好大的勁,慢慢勸住他。毛毛蟲小心地追問:「那麼你妻子是剛去世?」

可憐蟲抽泣著:「今天早上,她出門回娘家。因為我們已三日顆粒未進,家裏能當的,全當光了。她無奈不顧臉面,想從娘家討點食物。哪料歸途被國王的兩個花花太子大淫蟲、小淫蟲撞見。細瞧我妻尚存幾分姿色,便淫心大發,公然竟在光天化日下,這熙來攘往的公路中央,把她踢倒草地,撕碎她的衣裳,當場輪姦了她。事畢,在無數老百姓的圍觀下,施施然掏出他們醜惡的陰莖,把瀉慾後的一泡尿液全淋到她臉上,澆入她的嘴裡。我妻不堪摧殘,竭力掙扎近一小時而死。被我一路尋見……」

草履蟲聽得氣極,可憐蟲還未講完,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書蟲悲憤地吟:「真是貧賤夫妻百事哀啊!」草履蟲等咬牙告訴可憐蟲,誓要為他報仇。辭別奄奄一息的可憐蟲,他們上路向害蟲國的首都進發。

這一天正在路上,遠遠一條極瘦極高翠綠的蟲,埋頭一跛一跛飛快跑來,猝然他被地上一根牽牛花莖絆住長腿,頓時摔倒。草履蟲爬過去,小心扶起他:「你急急忙忙要哪去?」那條翠綠的蟲氣喘吁吁地站穩,回頭望了望,叫道:「救救我!蝗蟲的親兵黑飛蝗抓我。被逮住,我就要判刑、坐牢、下半輩子爛死暗獄裡。」

毛毛蟲毛毛燥燥說:「一定是你違了法,犯了罪。」翠綠的蟲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屈道:「甚麼啦,我竹節蟲素性本分老實,循規蹈矩,哪敢違法,更別提犯罪。我只是未及繳血吸蟲的性交稅」。「所以你就逃亡了」書蟲忖道。

三、

「他們見只剩我家還不算太窮,有一絲半毫油水可刮,就三天兩頭逼我捐錢、捐物、甚至捐人。我三歲的小兒子被強迫捐出去,給他們作終生奴隸,卻假惺惺送來一面錦旗『為國家服務,當人民公僕』。同時這稅那稅,昨早剛頒布一項新稅種叫『性交稅』,我們和妻子做愛都得事前申報,事後完稅。」

「真是無恥卑鄙之尤!」草履蟲恨聲嚷道。

「今早黑飛蝗們闖進我家,硬說我三年前犯了『偷漏性交稅罪』。我老伴稍一爭辯,就被蝗兵紛擁而上,當場撕咬得血肉淋漓一命嗚呼。我正在裡屋靠著一竿細竹睡覺,見機不妙,趕緊施展我們竹節蟲祖傳的救命之技──擬態。把身體變殭成跟竹枝一模一樣,然後慢慢遁出門,不料在門口被其隊長識破,舉起鋸齒長臂鉤狠狠斫住我後腿。我毫不猶豫自斷後腿,才生生逃出來。」

毛毛蟲聽得驚心動魄,忽然奇問:「咦,你的後腿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書蟲解釋:「你不知道竹節蟲腿斷了,會很快長出新腿。生物學上這叫『斷肢再生』」。毛毛蟲悟道:「怪不得你一跛一跛,原來新腿還沒長全哩。」

說話間,大路盡頭響起越來越吵的嗡嗡聲,塵土四揚,低空一片黑雲迅速漲近、擴開。竹節蟲慌了:「他們追來了!怎麼辦?怎麼辦?」書蟲靈機一動:「你們不是還有一項絕技──變色嗎?」竹節蟲喜道:「對、對、我居然沒想到。」他立刻躺倒地上,一忽兒,全身翠綠色的皮膚便魔術般轉換為土褐色,像溶入了泥地似的。

黑飛蝗們黑壓壓舖天蓋地飆至,沒掠見竹節蟲,頓了頓,一陣風追走了。竹節蟲從泥地裡跳出來,恢復原形,向書蟲連連道謝。草履蟲乘機吐露他們的「殺天」計劃,鼓動他參加,用獨具的絕技一起去推翻寄生蟲的暴政。

竹節蟲膽怯地大晃頭:「不、不、我不敢造反。我如今家破人亡,只想偷渡國境到另一個國家去。或許那裏有淨土,讓我重新成家立業,過我的小日子。豈不聞上古有言『危邦不入,亂邦不居;無道之世,不踐其土。』」

草履蟲痛惜地說:「你這樣獨善其身,眼不見為淨,只是自私自利的自了漢,像無數出國的,移民的,解脫自己、卻罔顧更多仍處黑暗中的同胞,這是不道德的。為何不盡盡力,去改變試試?可惜白白浪費一身的本事。」

竹節蟲面帶虧色地匆匆告別,找他的理想國去了。

四、

三條蟲繼續上路。這日傍晚,他們終於到達首都附近一片大森林裡。天色暗下來,他們不知不覺迷了路,左右前後,怎麼走都回到原地。正著急中,幾顆藍光一閃一閃飛過,草履蟲們趕忙上近看,卻是七只螢火蟲。但奇怪,每只螢火蟲頸部都勒著一根乳白色的細絲,順著絲瞧去,螢火蟲身後灌木叢裡,呼哧呼哧蠕出一條猙獰的大爬蟲。肥軀兩側長滿了許多許多的短腳,扁嘴邊不斷溢下骯髒的口涎,那七根乳白色的細絲正是他的口涎硬化而成。

書蟲疾道:「那是百足之蟲,是總理蛀蟲的心腹!」草履蟲大喝一聲衝去,祭起一雙草履,左右開弓,向百足之蟲辟辟啪啪砸下。百足之蟲猝不及防,天靈蓋接連被重重擊中,加上體胖、反應遲鈍,沒一會,很快稀巴爛送了命。只剩那些亂七八糟的腳還有一下、沒一下,無意識地顫動著。

書蟲歎道:「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殭』」毛毛蟲挪過去,一邊用身上的毛刺割斷螢火蟲頸間的綁絲,一邊詢問:「他把你們綁往哪裏?」

螢火蟲們揉著頸,飛舞著七嘴八舌答:「明天是寄生蟲的50壽辰,他們要徹夜狂歡。我們螢火蟲家族都將統統被抓來,活活釘在皇宮大廈的天花板上發光,作他們夜晚的霓虹燈。據說還強令力大膽小的七星瓢蟲當搬運工,干重活,馱送食物禮品裝潢材料,這一切完事後,還得墊在那天祝壽的高官顯貴們屁股下,充任坐騎。另外還徵集夜光蟲舖遍每一條到皇宮的路。我們不願拿自己的痛苦、屈辱、死亡換得他們的快樂與高級享受,於是就被捕了──」

說話時分,遠遠的,無數螢火蟲翩翩飛至。原來螢火蟲家族發現這七只螢火蟲失了蹤,傾族出動尋找。當下,這七只螢火蟲爭先恐後講起如何被捕獲救,草履蟲也介紹他們是如何迷路。只見螢火蟲家族一陣私語後,漫天飛散,又快速聚攏,幾次忙亂有序的集合,全體螢火蟲在空中排列成一個藍熒熒的巨大箭頭。箭尖那七只螢火蟲一齊朝草履蟲們伸出左掌,擺擺頭,做邀請的手式。沿著這「螢火蟲之箭」的指路,草履蟲們迂迴繞出森林。

互道了再見,草履蟲們才發覺,經過這番找路戰鬥,肚子已好餓,但隨身乾糧卻近吃盡。毛毛蟲驀然記起,他有個兒時的好友變形蟲,就住在大森林旁。報載如今已經商致富,成為大企業家,何不去他的別墅拜訪,解決晚飯。

五、

書蟲謹慎地問:「他合適嗎?」毛毛蟲點頭堅定地道:「絕對沒問題,我倆從小一起玩耍遊戲長大,我曾經還救過他的命呢!」

七拐八彎,他們抵達變形蟲的別墅。只見大門上釘著一塊精緻銅匾,鑲著幾個金燦燦的字「本國十佳青年模範臣民 商會會長」毛毛蟲敲開門,變形蟲聽明來意,熱情地把他們迎進屋,立即準備豐盛的晚餐招待。席間,毛毛蟲不小心漏出「殺天」計劃,變形蟲當場激動地請求「算我一份,我也老早有此念」。

草履蟲見他有龐大的家產事業,惋思若失敗、其代價太大,便婉言謝絕。變形蟲不死心,他突然拍桌,像發現了甚麼:「對了,明天是寄生蟲50壽辰,各城門一定守衛很嚴。你們遠道而來,人生地疏,根本進不去。我平時生意出入,與他們隊長熟,讓我來帶路」。

變形蟲憤慨地說:「我早就看不順眼他們的所做所為。且不提60歲的花甲蟲,僅因是蟲國唯一比寄生蟲年長的蟲,倚老賣老,基於公道,愛發幾句牢騷。就被他下旨專埋死屍的黑埋葬蟲,把其全家三代,皆活埋在京城最繁華的十字路口,永受過往群眾的踐踏,以儆傚尤。且不說蟲國最美麗的金吉丁蟲,由於不肯背叛髮妻,做皇后陰道滴蟲的面首,被她唆使專啃書籍毀壞文化的蠹蟲一晝夜嚙嚼得體無完膚,千瘡百孔。且不說仁慈的郭公蟲,善良的□蟲,可愛的蠕蟲……」

夜深了,卻不過變形蟲的盛邀,他們宿下來。毛毛蟲年紀輕,片刻睡著了,半夜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蛻變成一只美麗的花蝴蝶,在陽光燦爛的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飛飛飛。夢醒時,他迷迷糊糊似瞥見,變形蟲在隔壁用手機,和誰緊張通話。定又在談生意上的事,他猜著,翻身再睡。

次日一大早,他們向城門出發。果然,今天的守衛特別多,十只兇猛彪悍的綠頭黃翅蝗,站成兩排,高擎著鋒利倒鉤的前足,交叉架起來。進城的百姓們哆哆嗦嗦,挨著個,從蝗兵的鋸臂刀足下畏縮通入。

草履蟲們緩緩接近。突然,城門裡蹦出一只更大的黑色蝗蟲,正是砍斷竹節蟲後腿的黑飛蝗隊長。他身後尾隨著,空中是一群嗡嗡鼓噪的長腳蚊蟲,地上是一窩憎惡的臭蟲。他的肥臀下方,還趴著只大嘴跟屁蟲,寸步不離地緊跟其後。

變形蟲眨眨眼、揚起頭,高聲向黑飛蝗們招呼:「我們來了──」這句話剛說完,那窩臭蟲猛的炸開。紛紛彈跳到半空,圍成一圈,頭朝外,身朝內,屁股間噴射出一道道濃烈慾嘔的臭氣,直撲包圍圈裡的草履蟲們。書蟲毛毛蟲當既被熏得頭昏腳軟,流淚咳嗽不止。草履蟲奮力衝上去,祭起草履,辟啪打死七只臭蟲,殺開一個缺口。正招喚書蟲們突圍,乍然,變形蟲何時已偷偷伸出一只偽足,一下子粘住他的雙腳,越纏越牢,箍得他絲毫不能動。那群蚊蟲趁機尖嘯著俯鑽下來,長針一樣的毒嘴狠狠刺入他體內,大吸其血──他們中伏了!

毛毛蟲抬頭怒喝變形蟲:「你出賣我們!」變形蟲得意洋洋地譏笑:「唉!你真白做了我多年的好朋友。竟然不知道我變形蟲最擅長的不是變形,而是變心。這回替寄生蟲逮住你們,大功一件,後半輩看來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權錢名利。美好生活等著我嘍!」他一邊說,一邊竟快樂地唱起羅大佑的《明天會更好》。

黑飛蝗隊長惡毒地大笑:「你豈不聞『無商不奸,才謂奸商』。我昨晚還在發愁,搜刮不到一件最合適的生日禮物,獻給寄生蟲陛下。若不是變總的半夜電話……」

黑飛蝗們跳踉上前,把草履蟲們手銬腳鐐押進城。不一會,到了皇宮。黑飛蝗隊長整整盔甲,入宮稟報。很快,他滿臉喜色出來「國王要親自公審,開大會處決你們,慶祝他50壽辰」。

刑場迅速佈置好。全國的居民,無論美醜善惡老少,都被挨家挨戶驅趕來,充當觀眾,參加害蟲國有史來第一次全國公審大會。只見黑壓壓密麻麻,蟲聲鼎沸,蟲山蟲海。

六、

高高的審判台上,正中央端坐著白白胖胖、容光煥發、腦滿腸肥的君、國王、天子、皇帝、元首、總統、主席、第一書記、最高領導人寄生蟲。他的左旁哈腰站著應聲蟲,右邊媚顏跪著叩頭蟲。寶座後撐傘伺候的是跟屁蟲。兩側審判席上,依次道貌岸然地坐著皇后陰道滴蟲,總理蛀蟲,財政部長血吸蟲,國防部長蝗蟲,以及淫笑著指點台下一稍有姿色雌蟲的大淫蟲、小淫蟲。

寄生蟲清清嗓子,義正詞嚴地道:「把三個罪大惡極的判亂分子押上來!」應聲蟲惟妙惟肖地應聲:「判亂分子押上來!」草履蟲、毛毛蟲、書蟲被拳打腳踢、推推搡搡地帶進被告席。

「請證人上座」,西裝革履、油光滿面的變形蟲興高彩烈地閃現,忙不迭伸出偽足,自動爬入證人席。

寄生蟲再次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作緩慢低沉威嚴狀,宣讀起長篇判決詞:「據查,罪犯草履蟲,身為單細胞原生動物,本屬王國中最低等的居民,居然膽大包天,圖謀行刺眾所愛戴崇敬的領袖,意慾擾亂社會秩序,國家安定。其行為已對我們的正常生活,對大眾利益造成重大威脅,因此我以全部蟲類的名義,將其處以死刑,立即執行」。

應聲蟲應道:「處以死刑,立即執行」。

草履蟲眺著台下無數的群眾,憤道:「是的。我是蟲類中最低等,進化階梯上最下級的蟲。但即使最低等最下級的生物,也有他天賦的不可剝奪的幸福、美好、安全地生活的神聖權利。只要他的生活中尚有不公不義不正,只要他存身的環境仍有愚昧落後黑暗,他就天然具有要求公平正義的權利,天地間沒有任何事物能抹殺這種最基本的權利。

眾生平等,不管高級低級,進化原始,只要我們大家同樣是生物,就生而平等。憑甚麼這部份得忍受那部份的剝削掠奪欺壓?憑甚麼寄生蟲們不勞而獲?憑甚麼我們的辛苦勞作血汗所得,要無償養活他們?憑甚麼讓他們做我們的領袖?

那蛀蟲和一班大小官吏,貪污揮霍了多少納稅人的金錢,浪費挪用了多少國庫財產,一天天蛀空整個國家,只為了他們個人與其統治集團的私慾私利。那血吸蟲身為財政部長,賦稅多如牛毛,各種收費攤派罰款氾濫無盡,無非是竭力吸血抽髓,搾乾我們每一點私有財產。還有那蝗蟲,率領全國的武裝力量暴力機器,從軍隊警察到監獄,到處燒殺姦淫,恐怖統治,多少無辜的平頭百姓沉冤慘死。

我們的生活就這樣,非但停滯不前反而日愈退化惡化。《美國獨立宣言》說,當證明政府企圖把人民置於專制統治下時,那麼人民就有權利,也有義務推翻這個政府。雖然我們只是一條蟲,但我們也有進化的權利、向上發展的權利。我們幹嗎不起來推翻他們的寄生生活,搗毀他們的等級制度。難道台下的你們不想過一種尊嚴自由幸福的生活?!」

蟲們有些騷動起來。一條珊瑚蟲悄聲自語:「他好像說得有道理耶。那皇宮裡到處擺設的珊瑚樹,其實都是我們珊瑚蟲祖祖輩輩的屍體堆積成,可我們憑甚麼要做他們的觀賞品玩物?」

旁邊一條雙頭渦蟲「噓」道:「你不要命了!我們沒權沒勢,身處社會最下層,怎麼鬥得過高高在上強大的統治者們。」他的另一個頭接道「何況他們有整個國家做後盾,有輿論傳媒來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刪改歷史,歪曲事實,為他們專職服務」。

一條鼻涕蟲垂頭喪氣道:「還是得過且過,苟且偷生算了,好死不如賴活」。

「快閉嘴,你們小心被寄生蟲的密探蠱蟲聽見」一條寒號蟲打了個寒噤,緊張萬分地勸阻。後面有條瞌睡蟲,呵了一個長長的欠,迷迷糊糊醒來,擦擦嘴角的蜒,夢囈般插話:「吵甚麼吵!活著最重要的是睡覺,是吃飽喝足、美美地睡上一覺。一切為了活著而活著。豈不聞中國有位叫臧克家的詩人說得好『有的人活著,他已經睡了;有的人睡了,他還活著。』……」話未說完,呼呼又睡著了。

更有很多蟲對寄生蟲的判決深信不疑。從小到大,上頭領導的話根本就是聖旨、法律、真理,代表著最權威最正確的行為思想準則。等不及草履蟲講完,他們已義憤填膺,自發地朝草履蟲大聲咒罵。兇狠地將穢物、垃圾、糞尿、污血的月經紙,紛紛擲到草履蟲、毛毛蟲書蟲的身上。

書蟲掖去臉頰一灘大便,悲哀地轉過頭勸住草履蟲。「別說了,沒用的。從古到今,群眾歷來都是一些糊塗蟲。自私懦弱,逆來順受,不敢抗爭,很好被愚弄。就算有少數清醒的,不是懶蟲也是軟蟲,既怕苦又怕死。難道你忘了他們大都是無脊椎動物,怎麼會有骨頭?!」

寄生蟲繼續宣判:「書蟲身為一名高級知識份子,一不好好在書齋做學問;二不拿自己的文章服務國家,給社會喝采。反倒助惡為虐,罪加一等。我同樣代表全體蟲類,將其處以死刑,立即執行」。

書蟲推推眼鏡,冷笑道:「甚麼好好在書齋做學問?還不是乖乖閉門埋首故紙堆,逃避現實,漠視黑暗,用苟活偷安換來一些學術名聲,慢慢熬成所謂的『教授』、『大師』、『著名學者』。甚麼服務國家,給社會喝采?說穿了還不是拋棄知識份子的獨立自主尊嚴,當你們統治階級御用文人,粉飾太平,無恥吹捧,為自己沽名釣譽,一條走狗罷了」。

寄生蟲假裝沒聽見,管自讀完判決書「本念毛毛蟲是一條幼蟲,夠不上刑事責任年齡。但為絕後患,最終出於我國長治久安的根本目的考慮,同樣不得不判處其死刑,立即執行。痛心啊!小小年紀不學好,無知受誘。來呀,帶下三名死刑犯!」叩頭蟲一個觔斗躥出來,伏地叩頭如搗蒜,「喳」率領蝗兵把草履蟲們往下帶。

「且慢」寄生蟲止道,交頭跟蛀蟲、血吸蟲、蝗蟲等一陣竊竊暗語,挪轉肥胖的身軀莊嚴地下令:「鑒於在4億年蟲類史上,草履蟲、書蟲、毛毛蟲犯下史無前例,極端嚴重的罪行,走上了蟲途末路。又不思悔改,不求寬赦。為了懲前斃後,平息我國80萬種昆蟲居民的一致公憤,經我們常委討論通過,決議根據『坦白蟲寬,抗拒蟲嚴』的原則,將他們一一酷刑處死。」

當下只見應聲蟲聲嘶力竭地厲呼「將他們一一酷刑處死!」,叩頭蟲猛叩三個響頭,得令去行刑。台下萬蟲攢動,歡聲雷動。「寄生蟲萬歲!偉大的寄生蟲萬歲萬歲!!偉大英明的寄生蟲萬歲萬歲萬萬歲!!!」

草履蟲因為能分裂生殖,一變為二,二變為四,無法凌遲。於是用文火慢炙細烤,整整燒了5個小時,才活活完全燒死,只剩餘一小顆焦黑的屍骸。

書蟲被壓在石磨間,緩緩磨成一小堆粉齏,隨風飄逝,無形無蹤。

毛毛蟲被「五蟲分屍」,五條肥圓滾胖的蛆蟲,朝五個方向把他車裂而死。碎裂的屍身被蛆蟲蘸著糞便當作點心,當場大嚼特嚼,吞食殆盡。

七、

當一切散去,有一條網蟲含淚回到他的窩──一張小網。白天黑夜,他開始決絕地哺育著他的小網,看著它慢慢變大變密,從堅不可催變向無堅不摧,時日中,他默默自言:「等到它充塞天地間,他們終將會被一網打盡!」

轉載自《民主通訊.新聞與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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