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9月5日】本文的前提是今日令世界窘迫的北朝鮮現實。如果當初麥克阿瑟將軍民主統一北韓的計划實現，中國不必面臨導彈原子彈以及窮困人口的威脅而多了一個可靠安全的鄰邦，東亞和世界不必遭遇戰爭威脅和恐慌，各大國首腦不會為了一個貧弱以極卻窮兵黷武的北韓忙得滿天飛走，猜破腸子說破嘴皮撮合會談，万眾一心消除它的核能力。誰都清楚的是：半個世紀前那一仗打下來，南北兩韓仍然分治，除了死傷眾多，最大不同是美國多了一個討厭的包袱。49年6月剛剛全面撤出的美軍再度進駐南韓，長期給人家看守家園，還要挨人家本土民族主義者的罵。朝鮮一仗，對美國、南韓、北韓當然無益，近年更由于中國自己的轉變(而不是北韓有什么變化)，越來越多的中國人終于發現對中國也百害無一利。這是本文檢討美國韓戰期間所犯錯誤的前提。

蘇聯解密的檔案材料證實，自從二戰結束、北韓政權建立，金日成就急于武力滅亡南韓，實現他對朝鮮半島的權力統一。而斯大林對此一直否認，一直到1950年1月底，他突然同意了金日成的請求。當年3月，兩國進入韓戰密謀階段；6月，韓戰爆發。史料和當時的國際局勢表明：美國遠東防務范圍忽略朝鮮半島和台灣，是致使朝蘇韓戰密謀啟動的直接原因。美國在韓戰中還犯過其他錯誤，例如一， 中央情報局完全失職，致使北韓秘密調兵部署實現，韓戰爆發；二，最初援助南韓中的輕敵思想，致使北韓几乎成功占領朝鮮半島；三，跨越三八線，致使中國出兵，戰局复雜化；四，陷入談判誤區，致使美軍犧牲較戰時成倍增加。然而比較這四項錯誤，今天的北韓現實證明，在遠東防務范圍中忽略朝鮮半島導致韓戰密謀啟動，是美國對于韓戰所犯錯誤中最嚴重的錯誤，按照美國國際安全話語，這也是美國這個國際警察在東亞地區最嚴重的失職。

金日成謀求打南韓一年之久不得批准

根据有關史料和解密的蘇聯檔案記載，金日成對蘇聯契而不舍的請求詳細情況如下：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蘇聯從北韓撤軍，而美國從南韓的撤軍計划還沒開始實施，金日成就不失時机地向蘇聯提出与之締結軍事同盟性質的朝蘇友好條約，同時要求蘇聯擴大對北朝鮮的武器援助。

一九四九年一月，金日成再次對斯大林提出同樣的要求。

一九四九年三月，金日成抵達莫斯科，明确地為入侵南韓尋求斯大林的支持。

斯大林卻始終沒有同意金日成的南進計划也沒有答應与北朝鮮締約。他只是批准了蘇聯遠東軍區向北朝鮮實施軍事援助的計划。不過金日成并未放棄努力，而是繼續利用各种外交場合和机會直接或間接向蘇聯首腦斯大林表示他“解放南朝鮮”的決心。這一努力從1948年底到1950年初整整延續了一年多。

根据蘇聯解密朝蘇外交文件，金日成最后一次請求蘇聯支持他攻擊南韓軍事計划的時間是1950年1月13日，地點是平壤，場合是北朝鮮外交部舉行的一次小型外交宴會。參見參加人有北韓最高外交官員和蘇聯駐北韓大使等外交官以及中國貿易代表，事項是歡送北朝鮮駐華大使李初嚴(Yi Chu-Yon)走馬上任。

那次宴會的話題除了關于朝鮮駐華大使未來的工作，除了贊美斯大林，除了贊美毛澤東的新中國取得的成就，唯一的話題几乎就是金日成喋喋不休地談論各种有關北韓的對南韓的軍事進攻意圖：

“在談話中，他(指金日成—引者)重复強調了在朝鮮的蘇聯人的特別重要性和對于快速統一朝鮮的諸多希望。”(蘇聯駐北朝鮮大使什特科夫一九五零年一月十九日發給蘇聯外交部長維辛斯基的密碼電報，下同)具體話題涉及廣泛，從“南方人民”對金日成的“信任”和對其“武裝力量”的“依賴”到“游擊對不能解決問題”；從“解放朝鮮南方人民和統一祖國”的時机到南北兩韓軍事力量對比；從對斯大林前不久對表示的“沒有必要進攻南方”的不理解到要求再度為征求斯大林同意而再度訪問蘇聯；從保證他“不能夠擅自發動進攻，因為他是一名共產党員，一個有組織紀律性的人，對他而言，斯大林的命令就是法律”到報告毛澤東承諾“中國國內戰爭結束后給金日成提供援助”等等。這次宴會几乎被金日成再一次弄成了申請對南韓戰爭的宣講會。

金日成在那次請求中，還具體質疑為什么蘇聯大使使特克夫“不允許他進攻瓮津（Ognjin）半島”他強調“人民軍三天就可以把它攻下來。而且，人民軍發動一個一般性的進攻，就可以在几天內占領漢城。”金日成強烈要求蘇聯支持他進攻南韓的計划，甚至以中國的援助進行要挾。在事后不久給斯大林的密電中，蘇聯駐北韓大使什特科夫描述金日成的表態說：“如果沒有可能見斯大林同志，他就要去見毛澤東，在他訪問莫斯科之后，毛澤東將會對所有的問題做出指示。”(以上全部引文參見“蘇聯駐北朝鮮大使什特科夫一九五零年一月十九日發給蘇聯外交部長維辛斯基的密碼電報”，同時參見拙文“韓戰爆發真相解密”)

蘇聯當時駐北韓大使什特科夫是在六天以后向蘇聯外交部密報這次宴會談話內容的。密報同時分析說：“很明顯，他(指金日成—-引者)的談話不是偶然的??而是經過事先考慮之后，才展示他的思想并說明我們對這些問題的態度的。”(以上引文參見同上)

其實面對金日成長期以來的請求，斯大林不僅沒有松口同意，而且始終持反對態度。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可以從上述解密的蘇聯檔案記錄中看出，金日成在長期請戰而不得批准的情況下，已經很有些軟磨硬抗甚至耍誣賴之嫌。

斯大林一反常態突然首肯攻擊南韓

讓金日成從此不再叫喚打南韓的不是斯大林長時間的否決，而是斯大林的最后同意。

金日成1950年1月13日那次在外交宴會上軟磨硬抗之后不到20天，也是在斯大林收到駐朝大使密碼電文匯報的第11天，50年1月30日，斯大林給蘇聯駐北朝鮮大使什特科夫回了一封電報。這封歷史性的電報內容是專門針對金日成長期以來為大南韓的請求作出的回應。電文顯示，斯大林一改以往猶豫不決甚至堅決反對的態度，明确表示同意金日成的軍事意圖，斯大林說：“我已准備在這件事上幫助他”，斯大林并命令駐朝大使將他的首肯轉達給金日成。斯大林同時表示他“將隨時恭候“并与金日成“討論”攻擊南韓的軍事計划。(引自并參見斯大林1950年1月30日給蘇聯駐北朝鮮大使什特科夫的電報)

此后金日成進攻南韓的軍事密謀正式啟動。兩個月之后，金日成訪問蘇聯。為這次訪問，世界媒體得到的消息是，金日成此次訪問為的是加強蘇聯与北朝鮮的友好關系。但事實上，金日成帶了一個龐大的軍事代表團，同時胸中裝著進攻南韓的軍事意圖。那次訪問實際時間比國際媒體所知道的長得多：將近兩個月。蘇聯紅軍統帥部的將軍們運用他們在二戰中得來的丰富作戰經驗幫助北朝鮮的軍事將領審核他們擬訂的大舉南侵的作戰方案，詳細研究了并提供了發動進攻的戰略戰術、作戰方式、軍火配置以及后勤運輸補給等。由此，歷史上的韓戰從金日成肚子里一個念想正式變成了一個著手策划的陰謀、從這個共產党領袖腦子里的意圖變成了蘇朝兩個共產國家的軍事的密謀。

了解了上述前塵密聞，接下來的關鍵問題是：在長期否決韓戰計划之后，為什么斯大林突然轉變了態度、同意了金日成的請求？從當時的國際冷戰局勢和外交情勢可以判定：唯一的答案是美國對東亞勢力范圍的疏漏。

美國疏漏朝鮮半島東亞勢力范圍誤導斯大林

時間因素是評价斯大林決定支持金日成發動韓戰的一個重要的參照。

斯大林決定并通知金日成他“准備在這件事上幫助他”的時間是1950年1月30日。而恰恰在次前不久的1月12日，美國國務卿艾奇遜（Dean.G.Acheson）曾在華盛頓的“國民新聞俱樂部”(National Press Club)發表了一次演說。演說在申明美國在遠東的戰略防御范圍時，提及了美國駐守的一些地區的緊急軍事情況和解決方案，例如正在遭受攻擊的菲律賓和相關的出兵決定，還有另一些地區的緊張局勢以及訴諸聯合國的決定等等。但是根据美國當時在場的國務卿艾奇遜的助理盧修斯．巴特爾(Lucius Battle)的回憶以及筆者親眼看到的美國檔案館內保存的相關資料，艾奇遜完全沒有提及朝鮮半島。不僅如此，艾奇遜明确表示美國將不保障亞洲大陸地區的安全。他說：“到目前為止，就太平洋其他地區的軍事安全而言，必須坦率以告：沒有人能夠擔保這些地區免遭軍事進功。當時，同樣明白的是，在實質關系上而言，這樣的擔保也不太有意義或必要。”（基辛格《大外交》中譯本，P.428）

事實上，美國太平洋艦隊總司令麥克阿瑟早在49年3月接受報紙訪問時針對美國防御范圍問題沒有提及朝鮮半島，而只是指出，美國的防御線 “穿越星羅棋布的亞洲海岸的島嶼鏈。起自菲律賓，通過琉球群島[包括其主要基地沖繩]；然后折至日本，阿留申島而到阿拉斯加。”（同上，p.427-428）這可以解釋為什么金日成在當年同月急急前往蘇聯面見斯大林，就南侵設想尋求支持。不過沒有跡象表明，斯大林确認麥克阿瑟對媒體的表態不僅代表軍方，而且代表美國政府。

世界輿論對艾奇遜演說的解讀很明确：美國向全世界宣布，它將不會卷入遠東內部的爭端。斯大林從自己的角度解讀得更具體：美國雖然是南韓的盟友，但美國將不會干預金日成滅亡南韓、以共產主義統一朝鮮半島的軍事行動。斯大林可以做享其成，在東亞擴展自己的勢力范圍，削弱美國為首的自由陣營。

其實早在艾奇遜之前的1月5號，美國總統杜魯門就在演講中宣布了前述遠東戰略計划。艾奇遜其后更加明确的演講，則基本打消了斯大林的猶豫和觀望，導致這個極權國家盟主的共產擴張野心在歐洲擴張失敗之后，在東亞地區死灰复燃。這就是斯大林轉而支持金日成發動韓戰的主要原因。

柏林危机的經驗讓斯大林學會觀望美國態度

斯大林的謹慎固然是由于他多疑的個人性格，更重要得原因是他在歐洲擴張的教訓。簡略回顧此前的歐洲冷戰的熱鬧，既可以确證斯大林早先拒不支持金日成韓戰設想的具體原因，也可以進一步确證美國遠東戰略疏忽是韓戰進入密謀啟動階段的主要原因。

赫魯曉夫鑄起圍牆足擋東柏林人逃往西柏林之前，他的前輩斯大林已經將西柏林圍過一次了。不過沒有用牆壁，用的是全面封鎖西柏林城市地面交通的方式。斯大林目的并非阻止東柏林人逃亡，而是干脆迫使美國民主勢力撤出西柏林，以便這個東德境內的自由堡壘瓦解為蘇聯地盤。這一招不僅給美國一個下馬威，而且立即使西柏林市區兩百二十万市民失去維持正常生活的全部物資來源。冷戰史稱“柏林危机”。面對地面的重重軍事封鎖，美國聯手英法兩國，迅速做出反應，以空中運輸方式，從西柏林外部向這個城市運送全部生活物資。這個龐大繁重的運輸任務一直持續了十一個月。直到蘇聯解除地面封鎖。在沒有任何准備的情況下，美國以迅速的、和平的反應方式創造了人類史上的空運壯舉，使這場危机的挑起者蘇聯由此領略了美國決不放棄民主自由理念的決心。斯大林同時還領教了美國強大的軍事勢力。

斯大林挑起這場危机是在一九四八年的六月，大約半年以后48年底和49年初，金日成向蘇聯提出軍事結盟和軍事援助要求，當時斯大林翹首望著對美英法三國援助西柏林的和平空運行動，不知如何采取下一步行動實現他的目的，他當然無暇顧及金日成的要求。兩個月以后的49年3月，金日成首次面見斯大林，明确提出武力攻擊南韓构想的時候，歐洲柏林空運的秩序已經建立，空運物資的總量已經從每天兩千吨增加到一万兩千吨。西柏林兩百二十万市民每天從飲用水到上廁所手紙等所有生活日物資，全部依靠空運解決，而且如此巨量的空中運輸已經持續了八個月！面對這人類史上的空運壯舉，斯大林目瞪口呆，他正領教這個壯舉所顯示美國無与倫比的國力軍力，也看清楚了美國作為世界自由陣線的領軍，鎮守西柏林這個被困在東德境內的自由堡壘的決心。他這時對金日成武裝進攻南韓的要求不再是無暇顧及，而是根本不予考慮。答應金日成進攻美國勢力范圍南韓，無异于在歐洲以外的另一區域對美國進行一次更為嚴重的挑戰。

兩個月之后斯大林就被迫解除對西柏林的地面封鎖，放棄在歐洲排擠美英自由勢力計划。他認輸了。他也許可以抽出精力來，借金日成的軍事動武熱情，在東亞朝鮮半島再發動一次排擠自由勢力的挑戰。但是正如西柏林是美英勢力范圍一樣，南韓是美國勢力范圍，而柏林危机給斯大林的教訓是：由于有美國的存在，共產主義擴張并不那么容易。美國是他從東歐北韓進一步擴大地盤的克星，他從此就不敢無視這個后起的自由帝國。

斯大林沒有幻想美國放棄在東亞的勢力范圍。但是美國總統和國務卿在一個月內連續兩次宣布東亞戰略時都沒有提及朝鮮半島。他當然認為這不是偶然的。連世界媒體都認為美國放棄了這個地區。沒有美國的阻撓，他在亞洲實踐他擴展擴張的野心還有什么顧慮呢？

往前追溯，1945年5月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建立以及那以后蘇聯社會主義同盟國与西方關系的惡化，是斯大林開始對抗自由勢力的起點；1949年5月，斯大林被迫解除對西柏林的軍事封鎖，他可以“心有旁騖”了；1949年6月，美國從南韓撤軍；1949年8月，蘇聯爆炸了自己的第一顆原子彈，斯大林自信有了足夠的軍事實力；1949年10月，中共奪取中國政權并建立了中蘇友好聯盟，從而在亞洲形成了對抗民主勢力的冷戰第二陣線。這些都是斯大林同意金日成軍事進攻南韓設想的先決條件，然而在金日成自始至終的強烈要求下，斯大林一直到1950年1月突然同意，并且明示金日成赴蘇聯具體密謀，其直接的原因就是美國在遠東防務范圍問題上宣布“放棄”朝鮮半島。

韓戰爆發，美國震惊。本土輿論旋即檢討美國在遠東安全防務上的失職。還在蘇聯有關檔案解密之前，美國遠東問題專家們就認為韓戰爆發是艾奇遜的遠東防務講話造成的惡果。后來韓戰戰局复雜化，結束戰爭艱難曲折，更導致這個防務講話更加變得“臭名昭著”。

問題在于這個有如此重大紕漏的防務講話是如何出籠的？美國怎么犯的這個錯誤？為什么會犯這個錯誤？這些問題至今在美國學界是一個謎團，一個隨韓戰塵埃遠去的謎團。

作者為記者、作家，居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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