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9月29日】離鄉返京已經有幾天的時間了,但我的心裡還在一陣陣地發痛。
不敢回首回鄉時發生的那一幕幕場景,不敢回想家鄉親人們那一張張蒼老無望的面孔,不敢看電視中那色彩斑斕的喜慶場面,不敢聽那甜美的“馬年大吉”的聲聲祝福。
低矮的房屋,簡陋的陳設,布滿灰塵的房間,臟兮兮的衣服,黝黑的皮膚,流著鼻涕的孩子,凍得紅腫的粗糙的雙手,嗆人的劣質煙味,假冒偽劣商品充斥的集市……
作為科舉考試後“從農村到城市”的一員,我一直以農民自居,一直為自己的農民出身、農民身份而自豪和驕傲。然而,這一幕幕場景卻無情地提醒我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事實:我早已與自己的家鄉親人們分屬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分處兩個相差懸殊的等級。我早已成了家鄉的棄兒,無根的遊子。
還是熟悉的田野、熟悉的街道,還是熟悉的人群、熟悉的鄉音,不熟悉的是他們的生活遭遇:有的在家辛辛苦苦種一年地,一個汗珠摔八瓣地幹活,到收成後去掉各項稅費已被榨得所剩無己;有的因為想生一個兒子(不在農村生活的人可能意識不到沒有兒子對這個家庭會意味著什麼),被計劃生育管理部門罰得傾家蕩產;有的年近半百還要給人家做苦力,為掙幾個錢幹著折壽的活,腰酸背疼地徹夜難眠,第二天清早還要照樣爬起;有的因為承受不了因貧窮而導致的家庭變故,精神幾近失常,最後只好皈依了基督教,希望以此尋求心靈的解脫;有的不甘家庭的貧窮,想做點買賣,辛苦下來卻是血本無歸、負債累累,以致過年時債主紛紛上門討債,只好四處躲藏;有的在城市打工時生了病,無錢在城市做手術,忍著病痛坐車回家,求醫於醫術低的鄉間醫生……我驚訝地發現,不論是在家的還是出外的,不論是務農的還是經商的,不論是年輕的還是年老的,不論是安於現狀的還是想改變現狀的,家家生活得都是非常艱難,家家幾乎都是在生存線上掙扎,可謂“不幸的結果是一樣的,但各家有各家的不幸”。
幾年前,曾經轟動一時的“第三隻眼睛”就告誡執政者:歷代政權都毀於流民之手。近期社會上又流行一種觀點:土地是農民的“社會保障“。他們以為,只要農民有一畝三分地,只要出產的糧食夠吃的,農民就不會背井離鄉成為流民,就不會造成社會的“不穩定”,執政者就可以高枕無憂。
但這裡的問題是,農民可不要生病,家裡可不要蓋房,孩子可不要上學,兒女可不要結婚,結婚後可不要超生,當然更不要攤上官司什麼的,因為哪怕你沾上一樣,生活的重擔就足以壓得你喘不過氣來,“永世不得翻身”。
您千萬不要以為我說的是交通落後、信息閉塞的個別的窮山溝的情況,也不是氣候條件惡劣的十年九災之地,我的家鄉位於冀東遼闊的華北大平原上,道路四通八達,交通十分方便,氣候條件正常,距離京津兩大都市都只是咫尺之遙。
過去的一年是新世紀的第一年,雖然家鄉的農民過年時照樣說“見面發財”,但這一年給他們帶來的可能不是發財的福音。那位去美國訪問時和美國簽署農業協議的大人物後來說:中國入世了別人都高興,就是他不高興,他最擔心的是農民、農業出問題。我真不知道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對剛剛跨入新世紀的農民而言會意味著什麼。順便提一句,這位大人物在我那些淳樸善良的家鄉父老中威望極高!他們視他為污濁官場中正義的代表,真正為貧弱百姓說話的人!
從大處看,我們國家經濟年年增長,國力年年提高,國際影響年年增大,城市的道路年年拓寬,高樓大廈年年增多,去年還“風景這邊獨好”……然而,這一切的一切,與農民究竟又有什麼關係呢?雖然說我們國家的農民數量佔到了總人口的絕大多數,他們才應當是這個國家真真正正的主人。
長期以來,我一直把“心系農民”作為我的座右銘,並把這幾個字鄭重地記在了自己的筆記本上。我上的是農業大學,學的是農經專業,幹的是與農民和農村相關的工作,改變農民的命運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奮鬥目標。然而,回首往事,蹉跎歲月十余載,我為農民究竟做了些什麼呢?我究竟又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呢?
我困惑,我失望,我彷徨。在我的腦海裡,不時浮現出這樣一個場景:
我懷著負罪的心態,跪在家鄉的土地上,抬眼望蒼天,從心底裡大吼一聲:
我苦難的鄉親們啊,農村的希望究竟在哪裡?農民的未來究竟在哪裡?
每當此時,我都會熱淚盈眶!
(寫於2002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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