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余杰:失落的“五四”

余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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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9月10日訊】周末去大講堂看電影《精武英雄》。依然是李連杰精美絕倫的武打動作,這次的打擊對象成了蜂擁而上的日本武士。當大群大群的日本人倒在英姿勃發的李連杰腳下時,電影院里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這掌聲是真誠而熱烈的。正因為它的真誠和熱烈,正因為它在北大響起,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在一陣接一陣的掌聲中,我突然感到一种透骨的悲涼。作為中國最精明一群的北大人,在一种浪漫的民族主義情緒中鼓掌,掌聲之外,還有些什么呢?

于是,我很自然地想到了“五四”,很自然地下了這樣一個悲觀的結論:“五四”的內核已經在我們手里失落了。今年“五四”,報紙上又是老調重談“弘揚五四愛國主義傳統”。其實,這种弘揚是一种遮蔽。周策縱先生在《“五四”運動史》中寫道:“二十年代中葉以后,兩大党團本身也逐漸被少數領導所控制和操縱,各自依照自己的影子、思想模式和本身的利益來解釋‘五四’運動,以便于奪取政權,支持和維持他們的統治地位和權威。于是‘五四’運動對自由、民主、科學、人權的熱烈號召,對權威壓迫的強烈抗議精神,就逐步給掩蓋抹殺了。”我身處“五四”發源地的北大,亦有這种痛切的感覺。“五四”已經退卻成一道遙遠的背景,我們談論“五四”,憚憬“五四”,卻并不知道“五四”為何物。

胡适的老師、美國學者杜威恰好在“五四”高潮時來到中國,他几乎目睹了“五四”運動的全過程。作為一名在民主社會生活的自由主義學者,杜威看“五四”反倒比許多當事人來得真切。他很少這樣熱情地稱贊一個异國的學生運動:“他們要以學生的身份獨立采取行動。想想我們國內十四歲以上的孩子,有誰思考國家的命運?而中國學生負起一個清除的政治改革運動的領導責任,而且使商人和各界人士感到慚愧而加入他們的運動。這實在是一個了不起的國家。”在沸騰的學運及一系列戲劇性事件背后,杜威還發現當時學生撰寫的文章中已有了某些新的特質:“第一個特點是有很多問號;其次要求完全自由地回答這些問題。在一個思想信仰一度被正統約束成教條和自滿自足的國家里,這种討論問題的狂熱是一個新時代來臨的預兆。”當許多當事者尚不清楚“五四”的歷史地位時,杜威已經明晰地看到了“五四”是現代中國變革的關鍵,它為中國的經濟、社會、政治、文化和思想各方面,都提供了或認同了許多新的因素。

愛國主義是“五四”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但絕不是全部。周策縱先生認為:“‘五四’的真精神不僅是單純的愛國主義,而是基于民意至上,民權至上和思想覺醒和信念。”在“五四”時期,這兩种精神是水乳交融,互為因果的狀態。然而,二十年代之后,隨著現實政治斗爭的白熱化,兩者產生了越來越大的裂隙,政治集團為了實現意識形態的一元化,往往需要高張“愛國主義”的旗幟,誘惑深受儒家“先天下之懮而懮”傳統浸染的知識者參与其中。在整合社會思想的同時,“德先生”自然是眼中釘、肉中刺。“愛國主義”對這個世紀的中國人來說是個極其神圣的字眼,誰敢對它發生疑問,誰就与“五四”中舉國聲討的曹、章、陸三個賣國賊無异。因此,“愛國主義”使一切不合理都變得合理了,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政治學教授白魯詢就尖銳地批評說,中國知識分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偽“愛國主義”,在其名義下盲從家長,崇拜權威,思想有許多條條框框,不敢越雷池半步。如此尖刻的批評,我們不得不承認是事實。

胡适晚年曾說,“五四”運動偏离了新文化運動的初衷。他這里所指的“五四”,正是從被改寫的“五四”的意義上來說的。新文化運動及其高潮的“五四”運動里,新興知識不僅公開主張需要介紹西方科學技術、法律及政治制度,而且也宣稱,中國的倫理觀念、哲學、自然科學、社會學說和社會制度,都應該徹底重估,參考西方的這些部門,重新創造。這已經完全不同于前些時候鼓吹的那种有心無意的改革,或者局部改良,它是一种廣泛的熱烈的企圖,要推翻那個停滯不前的舊傳統的基本因素,而以一种全新的文化來取代它。吉田茂在《激蕩的百年史》中有一番精彩的論述:“所謂文明本來就是一個整體,并不能單獨使用它某一部門的科學文明。例如為了要采用西方的軍艦和武器,就必須建設生產它的造船厂和兵工厂;而為了能夠有效地發揮造船厂和兵工厂的技術,又必須使构成其基礎的經濟活動順利開展。于是,這便同以追求利潤為不道德的儒家倫理發生了矛盾。因此,要擁有軍艦就不能不使該國的文化深受影響。”可見,甲午之敗,中國敗不在軍事,敗在文化。可惜的是,直至今天,我們還自欺欺人地要以畸形的新加坡為樣板,不得不令人啼笑皆非。

愛國主義古已有之,并非“五四”獨創;“五四”獨創的乃是思想多元、政治民主、表達自由、全盤西化等現代理論。統治者很害怕后者。因此便巧妙地將“五四”改頭換面,裝飾成舞台上一個濃妝艷抹的角色,照樣能吸引觀眾好奇的眼光。北大電影院里掌聲響起時,除了情緒,另無他物,情緒之外,是思想的空殼。不要忘了,這部電影產自市場經濟發達的香港,渲染民族主義的目的不過是投合我們迷狂的“愛國心”,多賺几個錢而已。時下,有諸多學者談“超越五四”、“走出五四”,口號倒是很響亮,依我看,“超越”、“走出”還遠遠談不上,現在是老老實實地坐下來“認識五四”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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