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中國又發了大水。我銀行的中國員工馬上在銀行里開展了募捐工作。象以往一樣,我与董事會商量后,決定銀團也參加其行動。主要的方式是,員工募集到一美元捐款,銀團就在客戶支付的佣金中拿出一美元來響應募捐。考慮到以往募捐中的稅務問題,還決定委托一家福利性的慈善机构做我們的行動社團。這樣一來,不管員工捐款,還是銀團捐款,在年底報稅時就能享受扣免的优惠政策。這樣,既給中國捐了款,也不影響私人和銀團的利益。我照往年一樣主動捐了五千美元。
原計划募捐進行一個月,但進行了半個月效果很不明顯,收到的捐款明顯少于往年。秘書Angie在一次會談中和我說起這件事情。我問她:“你知道為什么捐款那么少的原因嗎?”
Angie小姐說:“我們銀團的老美都不捐了,他們還勸客戶不要捐款”。
我感到很奇怪:“為什么?”
Angie小姐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你問一下老美就知道了,要不是我是中國人,我都不想再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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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几日,我在一次午餐中問銀行的員工:“為什么你們不想給中國捐款了,以你們的收入,捐了錢,可以扣稅,又沒有損失,為什么不愿意捐款了呢?”
老美們到是很坦白:“我覺得中國政府在騙人,我們捐款是上當受騙”。
我一听感到詫异:“為什么?”
老美們馬上就你一言我一語地對我說:“中國從八十年代就開始發生水災,到了九十年代初是十年一遇的大洪水,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是三十年一遇的洪水,今年可好了,是百年一遇的大洪水。我們很奇怪,中國政府為什么洪水越治理就越來越大?而且,我們捐款,也不知道錢到了那里去,也不給我們一個交代。世界各國對國際捐款都會在事后發表聲明,說明捐款的數量和用途,為什么中國政府就沒有呢?我們問中國使館,對我們就是一聲感謝,但錢用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們只說是中國內政,我們無權過問。但這是我們的捐款,我們需要了解啊”。
我一听就知道了問題的症結,我笑著說:“這很好辦,你們擔心錢會用到其他地方去,我們可以給中國捐物品,不再捐錢”。
老美們一听,高興起來:“這樣,我們愿意捐款”。
說完,我就叫來了組織捐款的中國員工,大家商量用捐款買什么物品給中國。經過一番討論,大家一直同意將捐款購買大米捐給中國賑災。意見統一了,老美們的捐款馬上就上來了,過了半個月一統計,總共有七万多美元。于是大家就開始尋找便宜的大米。我銀團的董事Frank先生在德洲待過,了解德洲的情況,就和那里的糧食商進行了聯系。一聯系果然有好消息。在德洲有數十万吨的等外大米,每吨才二十美元。米的質量不是很好,70%是整米,30%是碎米。但不影響食用。但作為賑災用應該不是問題,而且可以用有限的錢買到更多的大米。經過一番討价還价,結果用六万美元買到了3500吨大米。剩下的一万多美元用于支付運費,不足的部分由銀團支付。
既然買好了大米,大家就委派了一位先生与中國使館聯系捐贈的問題。中國駐洛杉磯使館很欣賞我們的做法,表示馬上代我們与中國政府聯系。并特意打來電話對我們表示感謝。
過了二天,中國使館來了電話:“很遺憾,中國政府對糧食進口有一定的要求,請問你們是否可以將糧食轉換成等价的貨幣?”
老美們一听,肺都气炸了:“中國不需要糧食,只要美元。給他們美元還不知道用去做什么了?我們只捐糧食,不捐錢”。
組織者一見真有了麻煩,忙又与使館聯系。很快使館給了回信:“捐糧食可以,但要中國政府批准,有了批文才能允許進口,而且你們要先准備樣品寄到中國,經過檢驗部門檢驗后才能發運。而且,檢驗費要你們自己支付,大約5000美元,時間約需要一個月”。
組織者听了之后感到這可是麻煩了,糧食不能馬上運過去,還要另加五千美元的檢驗費用,捐贈給中國糧食要這樣麻煩,老美們不會同意啊”。怎么辦呢?几個中國員工只好先自己商量,并找到我說:“老板,你和使館熟悉,你去幫我們通融一下,否則太給我們中國人丟臉了,這次辦不好,下次就沒有人給中國捐款了”。
我听了覺得也是,就馬上与使館的副總領事同了電話,我將情況講了一遍,副總領事很是同情,告訴我說:“馬上与國內聯系,明天就告訴結果”。
听罷,我忙安慰組織者說:“副總領事已經說了,要馬上与國內聯系,明天給你們答复。你們等一天再說”。
第二天一早,副總領事就來電話了,很抱歉地對我說:“很理解你們海外華人愛國的心情,但國內目前很忙,無法將你們的要求答應下來,如果你們一定需要這樣做,我們就馬上給國內寫報告,請他們批准。但時間可能會很長,保守估計會要有三個月以上。我的建議是你們將大米賣掉,換成美元,捐贈給國內,而且,你們使用基督教會的名義捐款,与中國政府的政治態度不符合,你們要將基督教會的歷史和政治情況做一個匯報給我們,等我們調查清楚后再給國內寫份報告。等到批准后才可以捐贈”。我听了之后,一陣心酸,繞了半天又回到了原點,國內還是需要美元,不需要糧食。難怪老美們不愿意再捐款了。無奈,我只好將結果告訴組織這次捐款行動的中國員工。中國員工們听罷,又是一陣嘆息:“今后再也不做這种里外不是人的傻事了,愛國愛到最后,我們還要向中國政府交代我們的政治動机”。
但大米已經買了,這樣的結果也要告訴銀團的老美員工和參与捐款的客戶們。老美們一听果然暴跳如雷,紛紛要求質問中國使館,但打了几個電話后,大家就都沉默不語了。原來,使館的回答很簡單:“中國政府樂于接受大家的捐贈,但中國內政不容外人干涉”。換句話說:“你愿意捐就捐,不捐,我也無所謂”。老美們一見簡直是義憤填膺:“中國政府怎么能這樣對待友好人士呢?怎么能這樣對待本國的災民呢?難道大米不是用錢買來的嗎?糧食不是更能救災救急嗎?為什么只要美元?”
气憤歸气憤,但3500吨大米可是個實際問題,我們既不能毀約,又不能等待。要另找買主需要時間,大家沒有一個人是糧食商人,而且每天還要支付數百美元的倉儲費用。總不能讓大家還要捐款支付倉儲費用吧,再說到了這樣地步,誰還會再捐款呢?大家一商量,既然已經捐了,中國政府馬上不能接收。干脆就捐給別人算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把糧食捐給別人,大家就開始進行了新的聯系。很快,薩爾瓦多共和國政府回了傳真,使館人員也來到了銀團,他們無條件接受捐贈。糧食運費由他們政府支付,節省的運費可以再購買糧食捐贈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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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我銀團再沒有人組織,也沒有人愿意再為中國賑災捐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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