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則徐:秘密的中國

顧則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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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2月25日訊】已然是深冬,暗夜尤其冰冷,寒風從西北刺骨而來,但我依然保持著在黑幕中遊蕩的習慣。也許因了我的孤獨,對黑夜有著偏好。也許我有極端的念頭,覺得黑夜比白天更其真實。我不知道黑夜裡到底是甚麼吸引了我,促我夜夜地徘徊。今夜忽然有一省悟,原來是兩個字刺激了我要努力弄清——秘密。這黑幕下的一切,倘在白天都很明白,但一進入了傍晚,就漸漸不再明白,看來看去總是看不清晰,都成了秘密。

是秘密,不是神秘。這世界並不神秘,很多是自然的本在,這些自然的本在給了我們感官以美好,而理性一時還不能明白,便覺得了許多神秘。又有許多明白的事物,偏把它掩蓋起來,人為地增加神秘的感覺,但終究不是神秘,於是就成了秘密。因為秘密是把明白的事物弄成了不明白,人為者也自覺很沒有理性,說服不了自己,也說服不了別人,這樣就必須製造出強力,來保證秘密。

許多年前送一個朋友去國外。他竟有一份閒心,帶了張《人民日報》要在坐飛機時消遣。那時我是檢察官,略懂一點規矩,見到這報紙不由大驚,告訴他:「你要是個被盯住的人,今天上飛機就吃定官司了。」他說:「又不是紅頭文件?」我說:「在國境線上,它是國家秘密。」朋友很驚訝:「這不是公開的嗎?」我說:「這是國內版,只在國內公開。帶出去不管也就不管了,遇到上面神經,就是洩漏國家秘密。」

一張普通報紙,出國去是秘密,進到大陸來也是秘密。前幾年到外面轉了一圈從澳門入關。一對離休老幹部模樣的夫妻在地攤買了疊港澳報紙準備一路慢慢閱讀,結果自然是不能帶一個字入關,必須在澳門一邊丟棄了才能辦理手續。那對老夫妻心疼浪費了買報紙的錢,立在入關處罵罵咧咧良久,說「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了,還這樣封閉」。面對兩個武警警官注視的目光,老頭像孩子般天真地一扭脖子:「怎麼著?我革命一輩子,還要抓我起來怎麼著?」

治內治外,在海關關卡的兩邊,是兩個秘密的天下。更準確地說,其實只是一個秘密的天下,因為,治外的白天、黑夜是自然地交替著的,只有治內才是把白天也弄成了看不清的暗夜。不讓外國知道中國的一般情形,外國終究還是知道,中國領導人的子孫陞官發財的消息在外國地攤上賣著銅板,所以只是不讓中國民眾知道。保持一國之秘密,這才是根本,是目的。領導人跟外國人說話,總是口氣謙和,耐心地解答疑問,有的還會主動用朗誦、唱歌、演奏、跳舞來表達自己的倜儻,但跟本國民眾講話,總是「一定」、「必須」、「堅決」、「堅持」之類,一臉的死板,雖然連行軍禮也沒有學會,卻躍躍著要當發佈命令的總司令,試圖把中國變成一個軍營,把全體民眾變作只會服從赴死的士兵。

大凡一提民主,便視民眾愚蠢,說教育尚不發達,知識尚不普及。但中國的民族自古以來就聰明,就好自由。由陳勝以降,民眾之群起雲湧,全世界所獨有。今天一些學問家說這正是愚昧,其實是偏見,是飽漢不知餓漢饑的論調,是寧當奴隸不反抗的哲學。陳勝們的聰明,是不願被砍頭的聰明,是不願當奴隸的聰明。受了壓迫,自然要反抗,至於反抗後怎麼建設,那是另一個題目。反抗是要付出生命的事,民眾當然知道,倘若沒有壓迫,民眾自然沒有反抗。民眾有民主,自不必揭竿而起。民主與知識教育,並無必然的聯繫。今日中國的教育程度,難道比四百年前的英格蘭落後?今日中國人的智力難道比聖雄甘地時的印度人低劣?馬克思不知道農民階級,只知道工人階級,但毛澤東偏是依靠了農民完成了共產黨的革命。所以,民主乃是一種政治勇氣,是避免揭竿而起的智慧,是一國上下共同的實踐。不民主,則永遠沒有民主。而為了不民主,便需要把一國秘密化。因了秘密,民眾便有所不知,有所不知便可以謂之愚昧,愚昧便可以不民主,不民主則更需要秘密。

中國的秘密是遍佈的。小時候讀書,實在找不到甚麼書讀,小學五年級就把《毛選》四卷通讀了好幾遍,一本《水滸》幾乎背了出來。偶然讀到巴金的《家》,結果因為是觸犯了律條,說是看黃色書,被母親打了重重的耳光,還要抽雞毛撣子、跪搓衣板。後來在一個父親是造反派筆桿子的同學家裏看到許多內部批判資料,才知道原來中國有很多好書被「內部」了。大學一年級修學中共黨史,第一次知道在中國做學問有公開、內部之分,所謂權威就是掌握了內部資料的人,所以只要當了可以看到內部資料的官,傻瓜也就成了權威,間或透露一點秘密成了他們炫耀學術成就的殺手鑭。如此秘密中國,還會不愚昧嗎?

或說現在好了。我以為未必,五十步與百步,其實一樣。國內公開發行的報刊裡至少有兩個秘密等級,比如《人民日報》國內版一類,《解放軍報》、《支部生活》又一類,不信帶出國看看?如果你是正愁抓不到把柄的人物,一定從機場直進牢房。然後是各種等級的內參,再是各種等級的紅頭文件,再是各種等級的領導內部講話、批字,等等,其中真正屬於民主國家前提下的政治、軍事、經濟、科技的秘密,只是很小的部份。鄭恩寵身為律師,但缺少官僚經歷,不知就里,只以為內容是街頭上毫無秘密可言的故事,卻不知道拿出去的是內參,屬於秘密的檔次,於是被抓住把柄,被判了三年莫名其妙的官司。

一些年來中國有了評選「十大」之類的陋習,時逢年底,一些人很為抗擊非典的蔣彥永醫生在國內不被提名不平。其實不知道,對民眾來說蔣彥永醫生是真正的英雄,但他的英雄行為是觸犯中國秘密機制的行為,不懲罰他、不公開對他表示仇恨,就已經是他的大幸。類似的透露愛滋病秘密的英雄不是已經吃了官司?如果蔣彥永醫生透露的不是迅猛傳播的SARS疫情,而是愛滋病疫情,將會面臨甚麼命運?如果真的承認蔣彥永醫生的功績並不在乎他觸犯中國秘密規則,國家領導人在抗擊非典的言論中,為甚麼不提他的名字?對秘密中國來說,蔣彥永醫生是個異己分子,因此,他不會有機會進入「十大」名單。對秘密機制的捍衛,是重於一切的,即使中國人吃飯、拉屎的事情被寫進了內參、文件,透露出去也意味著異己,意味著不聽話、不服從,意味著是破壞穩定的壞人,更何談「英雄」?

一件事物一當被規定成了秘密,明白的也就成了不明白,即使勞心勞力,終究是很難弄清。就像在這黑色的夜中,雖然自己的眼睛依然銳利,但夜幕已經遮蔽了所有,終於是難以分辨得清楚各種事物。此時惟有保持了自己心的明白,堅信黑夜僅僅是個過程,黎明定會降臨。

2003/12/24凌晨@(//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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