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1月6日訊】京滬高速鐵路必須建,這似乎是國人共識。
現在可能參與中國京滬高鐵建設的有三家公司,由德國西門子和蒂森克虜伯公司聯合組成的磁懸浮高速列車國際公司、日本新幹線和法國阿爾斯通三家。選哪一家呢?據說「誰都無法預測最後的結果。是否會採用日本的技術還要看日本的態度,政治考慮一定是國家決策中很重要的因素,也是最不穩定的一個變量。」網上有人搞了一個抗日簽名,從民族感情角度反對京滬高鐵採用日本新幹線技術。他們把京滬高鐵當成了抗日手段,要用京滬鐵路來完成抗日大業。
我要申明的是,我並不是想從技術上論證新幹線的好處,我也不是說我們應該選擇日本新幹線,甚至我並不認為我們應該用新幹線技術。我想說的是,我們對所謂「抗日大業」要保持謹慎,不要讓「抗日情緒」影響了我們的「政治」,又進而影響了政府的決策。
首先,我對那些把京滬高鐵和抗日大業聯繫起來的人有點懷疑。那些人家裏沒有用日本電器嗎?他們能不能把家裏的日本電器全部砸了先,再來簽名抗日呢?我拿這個問題問過一個京滬高鐵上的堅決抗日派。他家裏全是日本電器,去他家讓你感覺去了一趟日本。但是他打開原裝Sony電視,看起電視來,不屑於回答我的傻瓜問題。我還想問:「為甚麼你家裏可以用Sony電視,我們這個國家就不能用一下新幹線呢?」我沒有問出口,我怕他轟我出門。抗日派情緒激昂的時候還是不要惹他們。他們是甚麼事都做得出來的。當年,我拿類似的問題問過在南京五台山體育場砸過椅子的朋友。我說,「你在體育場看球賽砸椅子,在家裏看球賽為甚麼不砸電視?」他說,「因為椅子是公家的,而且大家都在砸。」
現在,我也想用這個道理來分析一下京滬高鐵抗日派:因為京滬鐵路是公家的,所以拿它來抗日也是無所謂的;又因為大家都在拿它來抗日,所以,我也來抗日一把。前面的可以解釋為甚麼有人發起京滬鐵路抗日運動,後面的可以解釋為甚麼有那麼多人跟風抗日。
我們恨日本由來已久。可是分析起來,我們對日本的恨有多少是站得住腳的呢?因為日本當年侵略過我們?這個道理好像說不通:我們不能因為人家的爺爺侵略過我們,就恨他們的孫子,那這個恨要世世代代綿延不絕,直到地球消滅,中華民族消滅,日本民族消滅才行,或者等到哪一天我們也侵略他們一回,大家扯平?要這樣說,我們要恨的民族或者國家還真不少,比如我們也應該恨蒙古,如果我們記得元代的歷史的話。當初日本侵略我們的時候,我們的確是應該恨他們的,應該堅決抵抗,把他們打回去;侵略遺留下來的問題,也應該一是一、二是二地爭取解決。但是,戰爭畢竟過去了,日本已經反省了(至少日本政府的姿態是這樣的),我們不能再用這個事情去恨他們。
我有一個日本師姐,她對日本侵華歷史有很深的認識,對日本當初給中國造成的傷害也有很深的懺悔。但是,她對我說,她在中國很不愉快,許多中國人遇到她都會對她說,你們日本侵略我們如何、如何,好像每個中國人都能代表那段歷史或者整個中國民族要求她道歉一樣。她說,她可以道歉反省,但是不能天天道歉反省,要那樣的話,她要道歉到甚麼時候呢?還有,就是首相參拜靖國神社的事情。每年「抗日派」都會用這個事情給中國人上愛國主義課。她說,「那首先是日本人祭典祖先的方式。我們不能因為祖先犯過錯誤,就不認他們是祖先。比如,你爺爺犯過錯誤,對我做過壞事,我就有權利要求你不認他是你爺爺嗎?」她這樣問我,倒是使我一下子醒悟過來了。中國人是講求六親不認的。比如,顧准犯了「錯誤」,他的母親、老婆、孩子就都和他劃清界限,直到他死也不見他一面。不過,這只是中國人的「美德」,我們不能用它來要求日本人。
其實,日本侵華戰爭作為歷史,如果給當下中國人的感覺是恥辱,要日本人道歉才能洗刷這恥辱,我要說,他作為中國人是不合格的,至少他沒有腦子。那的確是恥辱史,但不是中國人的恥辱史,是日本人的恥辱史。因為,當初我們是受害一方,為甚麼我們要感到恥辱?應該是侵害方為他們的行為感到羞恥才是。比如一個人被強暴了,我們是要那個被強暴的人感到羞恥呢?還是要那個強暴犯感到羞恥?退一萬步,即使的確是一個恥辱,那也不是我們當下中國人的恥辱,而是歷史恥辱。當下的中國人大可不必把這種恥辱感繼承下來。不過我說那是日本的恥辱史,也不是說當下的日本人要為此事感到羞恥。他們可以反省、道歉,但是不必因此自覺羞恥,自貶人格,因為那實在不是他們自身的過錯。要孫子為爺爺的殺人過錯負責,似乎是說不過去的。
我要說的是,日本侵華戰爭史,作為世界歷史經驗,如果我們從中得到的僅僅是感性層面的羞恥、痛恨的情緒,以及相互敵視、對抗的行為選擇,那我們恐怕不夠做現代人。日本侵華戰爭史不僅是日本人的恥辱史和中國人的痛恨史,它不僅應該給我們這些負面的記憶,還應該給我們正面的精神財富:它告訴我們,異族共榮、世界大同不能通過戰爭來獲得,而要通過和平發展來共同索取。它應該為我們思考當下經濟的全球化進程、東亞經濟圈的形成等問題以歷史借鑒。從中,我們兩國人民應該發現,「愛」是多麼重要,只有「愛」可以把我們帶向亞洲共榮、乃至世界共榮。在這方面,我們完全可以表現出我們的大愛來。首先伸出愛的橄欖枝,並不會說明我們忘記了歷史,而只是說明我們有不記前嫌的大德,我們是寬容的,我們有更為博大的心靈。當然,一想到這種愛是否可能的問題,我也就沒有底氣了。不過萬幸的是,沒有甚麼現實的理由,要中華民族和日本民族,像巴勒斯坦人與以色列人那樣相互恨下去。
不過,阿拉伯有諺曰,富有的鄰居常常遭人嫉恨。中國人是善於嫉妒的,這一條恐怕許多中國人自己都會承認。我想了很久,我們為甚麼沒有恨蒙古?原因可能非常簡單,因為蒙古還很不發達。現實中許多人恨日本,可能唯一的原因只是,他們比我們發達,他們比我們有錢,日子過得比我們好;又因為發達,有些日本人便生出發達國家公民常有的傲慢來,這往往會傷害那些把自己當中國代表的人的自尊心,他們認為自己一個人被日本人輕視,就是中國一個國家被輕視了。我現在是在新加坡,我也遇到這樣的同胞。他在食堂吃飯,享用美餐之後從來不主動把杯盤子送回去。工作人員善意地提醒他,他就對我說:「新加坡人歧視華人,看不起中國。」我說:「他不是看不起中國,他是看不起你。」
許多人在嫉恨心作用下,誇大了日本的威脅。這就是日本威脅論。實際上再怎麼威脅大,「日本對中國現實的威脅也沒有北韓大」。去年我在東北旅遊,訪問了一些研究歷史的學者,一位研究中國邊疆史的學者給了我這句話。另外,即使是從直覺上我也相信,一個民主國家、一個發達國家主動發動戰爭的可能性要小於一個不民主的國家和一個不發達的國家。
現在讓我再回頭說說新幹線。我甚麼要反對把京滬高鐵和「抗日」聯繫起來?一、我不相信一個京滬高鐵不給日本人做,我們就真的「抗日成功」了。假設有甲、乙兩個人,本來丙要送給他們一套房子讓他們共有,但是,乙恨甲,他寧可虧了自己,也不讓甲擁有這房子,結果因為乙的態度甲、乙都沒有拿成那個房子,從乙的角度講,抗甲是抗了,但是,成功則談不上,因為實際上他也損害了自己。二、即使我們相信那些「抗日派」的邏輯,為了更好地抗日,我們應該把京滬高鐵給日本人做,把別人的錢和技術拿進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或者,師夷之長技以制夷。中國古代人有這樣的智慧,近代人和「帝國主義」打交道也有這樣的技巧和雅量。難道我們現在倒是沒有這個智慧了嗎?如果我們痛恨日本人,我們出於對日本的恨就應該把京滬高鐵交給日本人來做,把日本人的貸款先拿進來,再把日本人的技術慢慢地學起來、搬進來,讓日本人將來投鼠忌器,這不是很好嗎?
所以,最後我要說,如果我們抗日,我們的策略應該是師夷之長技以制夷,而不是抵制日貨。「抵制日貨」以抗日的方法,中國現代人用過,結果還是把日本人抵制到我們的國土上來了。現在我們不能再用了。現在我們要反其道而行之,把日本人引進來,死死地從經濟上和我們捆在一起,最好的結果是,說不定哪一天我們成了自己人。當然,即使哪一天我們要兵戎相見,我們也是不吃虧的,至少我們手上多了一點夷人資本和技術。
為甚麼我要這樣說呢?前天我收到一個匿名者的電子信,他用附件把我在網上的一張照片發還給我。但是,他在照片上做了一點修辭性說明:「觀點怎敢與gou同?你是賣國,我們是愛國。」我看他photoshop一定用得很好,因為他給我的頭上按了一頂美國軍帽,安得非常正確,使我看起來很威武。但是,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想有甚麼網民,再給我按一頂日本軍帽。所以我要解釋一下,本文的主題:本文不是說勸國人選用日本新幹線,而只是希望國人不要把京滬高鐵和「抗日大業」聯繫起來,不要把「抗日」作為京滬高鐵建設的指導思想,或者主要指導思想。
我們這個民族充滿了恨。我們尤其恨日本人。我們還沒有學會愛。如果我們從受侵略的歷史中僅僅學會了恨,我要說,我們這個民族還沒有長大,至少心智還沒有成熟。侵略和受侵略的歷史,不僅應該給我們反面的啟發,還應該給我們正面的啟示。甚麼時候我們從受侵略的歷史中得到的不僅僅是恨、還有愛的啟示,那麼我們也許就能說,我們這個民族不僅成熟了,而且還是高貴的了。愛我們自己很容易,難的是愛世界上的所有人;愛我們的朋友很容易,難的是愛我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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