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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一個小人物,也是個大名人。
說他是小人物,因為他在中共野戰部隊當兵時,只是個副連長,後來調到南京軍區高級步兵學校當教員,軍銜也只是個中尉。
說他是個大名人,因為他曾創造了「郭興福教學法」,在全軍推廣;立過二等功一次,一等功一次;是中共軍隊上世紀60年代「大比武」的風雲人物,受到軍委副主席賀龍的接見,元帥葉劍英的讚賞,軍委總參謀長羅瑞卿的高度評價。
這個小人物出了大名,但到「文化大革命」爆發後,又倒了大霉,一下子從榮譽的最高處跌到生命的最低谷,巨大落差讓郭興福萬念俱滅。
今天,我們就根據朱繼忠的文章《轟動全國的郭興福案始末》等資料,談一談郭興福是如何被逼走向殺妻、屠子、自殺之路的。
一起重大殺人案
1967年1月30日,清晨4點15分,一輛紅色的警車衝出南京軍區政治部大門。政治部剛剛接到軍區高級步兵學校的報告,步校發生了一起重大殺人案,凶手可能是本校教員郭興福,他涉嫌殺死了自己的3個孩子,然後又刺殺妻子李淑珍,最後自殺。
案發現場在郭興福家裡,他家在二樓,被害的3個孩子分別躺在兩張床上。小床的被子下面有兩具屍體,分別是6歲的大兒子鋼鋼,4歲的女兒煉煉,1歲的小兒子小久躺在大床上。3個孩子都穿著乾乾淨淨的衣服和襪子。
屋內沒有廝打的跡象,桌子上的手錶、茶杯等物沒有移動的痕跡,菸灰缸裡堆滿了菸灰。一把小刀、一把剪刀落在床邊的地板上,血跡斑斑。床邊有一隻電爐,燈頭上有觸電自殺的痕跡。窗台上有一攤血跡,這是李淑珍跳樓時留下的。
李淑珍、郭興福被送到南京八一總醫院搶救。李淑珍的太陽穴、手腕上都各有一條刀傷,靜脈被切斷,流血過多,嚴重休克。入院時,李淑珍一度醒過來,說,孩子都被他爸爸弄死了,老郭也死了,請求醫生不要再搶救她。至於傷口,她說,是老郭用小刀割的。
經過搶救,郭興福和李淑珍的性命總算保住了。但是,事情怎麼可能就此結束?
1967年1月30日上午,南京「紅色造反聯合總部」成立了「郭興福專案組」,造反派頭頭親自負責,下午1點開始,突擊審訊生命垂危的郭興福夫婦。奄奄一息的兩人,被用擔架抬上囚車,押進了監牢。
一番折騰後,一份判決郭興福、李淑珍的請示報告,送到了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的辦公桌上。報告要求:「判處郭興福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判處李淑珍有期徒刑二年,緩期二年執行。」
許世友將這份請示報告上報中央軍委辦事組。1970年5月10日,經中央軍委辦事組批准,郭興福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後來,經過一些高級軍官遊說,他被改判有期徒刑20年。
手刃三個親生骨肉、還要殺妻、自殺,這樣慘烈的人倫悲劇,究竟為什麼發生?郭興福一家遭遇了什麼?
曾經的「英雄模範」
郭興福,1930年出生,山東省鄒平縣人,14歲當兵,先後在國民黨山東省保安三團、四團當過勤務員、通訊員。1948年9月,他在國共內戰的濟南戰役中倒戈,被編補進中共華東野戰軍第十三縱隊,先後參加了淮海戰役、渡江戰役、淞滬戰役、漳廈戰役,1949年6月加入中共。
1951年,郭興福到第74師步兵學校和第4步兵學校學習。畢業後,被分配到南京軍區12軍34師教導營任排長,後被調到某團2連任副連長。在這期間,郭興福摸索出一套單兵、小組和班「圍繞打仗、把兵練活」的戰術訓練方法:主張從難、從嚴、從實戰需要出發訓練部隊;在教學方法上,提倡啓發、誘導、研討,主張把士兵訓活、訓精。
這套方法,後來被稱為「郭興福教學法」。
1962年,南京軍區開展學習「郭興福教學法」活動,並於當年10月在鎮江組織戰術技術現場會,普及和推廣這套教學法。
1963年秋,中共元帥葉劍英看到南京軍區的推廣報導,十分感興趣。12月24日,他親赴鎮江,參加相關的現場表演會。三天後,葉劍英給中央軍委寫了《建議軍委推廣郭興福教學法》的報告。
1964年1月3日,中央軍委發出學習「郭興福教學法」的指示。1月下旬,軍委總參謀長羅瑞卿在南京主持召開了學習「郭興福教學法」現場會。
當時,中共在工業領域開展「工業學大慶」運動,在農業領域開展「農業學大寨」運動。羅瑞卿琢磨,軍隊也要開展一場聲勢浩大的群眾運動,便提出在學習「郭興福教學法」的過程中,開展「全軍大比武」運動。
1964年5月15日,總參謀部、總政治部聯合發出《關於全軍比武問題的通知》。從此,一場遍及中共軍營的「大比武」群眾運動興起。
在羅瑞卿的極力推動下,郭興福成了全軍大比武的領潮人物,成了全軍官兵學習的英雄模範人物,各種榮譽、掌聲、鮮花、讚揚紛至沓來。那是郭興福人生的巔峰,他也把羅瑞卿當成了有知遇之恩的大恩人。
但是,僅僅一年,風雲突變。
轉眼成了「黑幹將」
1966年5月16日,「文化大革命」爆發。
毛澤東發動「文革」前,最擔心有人搞政變。而真正能夠搞政變的人,一是掌握軍權的人,二是掌握政法大權的人。
當時,羅瑞卿任中央軍委祕書長、總參謀長,在軍隊內有些目空一切。此前,羅瑞卿還當了10年公安部長,在政法系統有許多親信、部下。當一些元帥不斷到毛那裡告羅瑞卿的狀之後,毛感到羅是一大威脅,必須首先清除掉。
1965年12月,毛澤東在上海召開中共政治局擴大會議,對羅瑞卿搞了個突然襲擊,撤銷了羅瑞卿在軍隊的所有職務。1966年3月,毛又責令在北京召開中共高層會議,繼續批判羅瑞卿,撤銷了他的最後兩個黨政職務,羅瑞卿被逼跳樓自殺未遂。
「文革」爆發後,羅瑞卿被打成「彭、羅、陸、楊反黨集團」成員。之後,南京軍區的郭興福,立即被當成「羅瑞卿的黑幹將」打倒,受審查、被毆打,多次反覆挨批鬥。
有一天,郭興福被押在大卡車上,脖子上一前一後掛了兩塊黑牌子,頭上戴了一頂鐵皮做的幾十斤重的高帽子,北風吹著沙子打在他的臉上。他不覺得冷,只感到透不過氣來。兩塊三四十斤重的大木牌卡住脖子,勒得他渾身冒汗,一會兒工夫,裡面的衣服全濕透了。
批鬥會結束後,幾輛大卡車組成遊行隊伍,押著郭興福向南京浩浩蕩蕩出發。宣傳車上的高音喇叭不斷地喊叫著:「全國最有名的人物郭興福揪出來了,他是個鐵桿老保,就在後面的車上,大家快去看哪。」
之後,郭興福被拉下車,跪在一條板凳上,頭上頂著稻草,嘴裡叼著稻草,手上拿著稻草。造反派強迫他喊:「我叫郭興福,我是鐵桿老保,保皇有罪!罪該萬死,死了餵狗,狗都不吃。」
這樣的侮辱,他哪能受得了。絕望之際,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心底萌生:自殺,一了百了!
逼上絕路
下午5點鐘,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郭興福被准許回家。他對妻子李淑珍說:「你要是願意,咱們一塊死。」妻子說:「我願意。」接著兩口子討論了孩子的問題,郭興福說:「孩子不能留下。吃飯穿衣都不會,誰照管?再說反革命的孩子也沒個政治地位,不會有好日子過的。留下是讓他們活受罪。」
1967年1月29日晚,郭興福用刀子和繩子殺死了3個無辜可愛的孩子,妻子抱著郭興福哭著說:「讓我先死吧,我死了你才能死啊!」於是,郭興福用小刀割斷妻子的手腕和太陽穴的靜脈血管,看著鮮血噴了出來。郭興福也切開了自己手腕的血管,兩人就一齊「死」過去了……
可是不久,妻子先從昏迷中醒來了,一看孩子死了,丈夫也死了,自己卻還沒有死,於是她拖著血跡爬到窗口跳了樓。
過了一會兒,郭興福也醒了,一看自己沒死成,就擰碎燈泡,吞下燈頭,強大的電流將他擊倒在桌上。但他仍然沒有死。他扶著桌子站起來,碰到桌上的一把剪刀,順手剪去左邊的一隻睪丸,扔出窗外。之後,他想燒死自己,把腳擱到電爐上,棉褲燒著了,一想,不能連累左鄰右舍,又一把拽斷了電線。
郭興福想看看妻子死了沒有,妻子卻不見了。這時,他聽到樓下救護車的鈴聲,有人上樓的腳步聲,他跌跌撞撞進了廚房,抓起菜刀,往自己身上連砍十幾刀,鮮血流了一地,但最終也沒有死成。
後來發生的事,我們在節目開頭已經說了。
1979年,郭興福獲釋出獄。1985年8月27日,他在車禍中身亡,終年55歲。
好了,今天的節目就到這兒了,謝謝您的收看,我們下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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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真相》節目組製作
責任編輯:李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