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23年03月09日訊】在中共建政後的中國大陸，有一個很奇特的現象，那就是不管是官方還是「小粉紅」們，絕不容許任何海外有獨立思考能力的華人、外國政府和外國人說一句中國的不好，哪怕這是真實的存在。一旦聽到這樣的聲音，官媒和「小粉紅」們必定開足馬力，竭力聲討，並將其冠以「反華」勢力，完全是玻璃心的心態。而事實上，眾多所謂的「反華」勢力，其實都是愛中國的，他們反的恰恰是禍國殃民的中共。
在上個世紀70年代，意大利電影大師安東尼奧尼曾拍攝了一部長達3小時40分鐘的紀錄片——《中國》，影片真實記錄了當時真實的中國和中國人，這部被認為是「真實描繪中國城鄉的詩篇」的紀錄片，卻遭到了中共的批判，並被視為「反共、反華」電影。
不妨先看看昔日的黨媒是如何批判的。1974年1月30日，人民日報在第二版以整版的篇幅發表了一篇題為《惡毒的用心卑劣的手法》長篇評論員文章，文章首先定性安東尼奧尼是有主觀惡意而來拍攝的，文章稱：「影片《中國》全盤否定和完全抹殺了中國社會主義新中國同往日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舊中國幾乎沒什麼兩樣。」
「安東尼奧尼是在一九七二年春作為我們的客人到中國來的。他帶著攝影機訪問了北京、上海、南京、蘇州和林縣。但是，他的中國之行，不是為了增進對中國的了解，更不是為了增進中意兩國人民的友誼，而是懷著對中國人民的敵意，採取別有用心的、十分卑劣的手法，利用這次訪問的機會，專門搜羅可以用來誣衊攻擊中國的材料，以達到不可告人之目的。」
具體安東尼奧尼是怎麼「誣衊」中國的呢？文章繼續歪曲道：「在他拍攝的長達三個半小時的影片中，根本沒有反映我們偉大祖國的新事物、新氣象、新面貌，而是把大量經過惡意歪曲了的場面和鏡頭集中起來，攻擊我國領導人，醜化社會主義新中國，誹謗我國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侮辱我國人民。任何稍有民族自尊的中國人，看了這部影片，都不能不感到極大憤慨。如果容忍這樣的影片在世界上招搖撞騙，那就等於承認任意侮辱中國人民的反動宣傳是正當的行為，那就是向國際反動派的反華挑釁投降。我們要徹底揭露和批判這部影片的反革命實質，回答國際反動派對中國人民的挑戰。這是當前值得人們十分重視的思想和政治戰線上的一場嚴重鬥爭。」
影片真的如中共黨媒批判的那般是在「誣衊」中國嗎？讓我們走入時間的隧道。
受邀前往中國
意大利共產黨黨員、左翼導演米開朗基羅·安東尼奧尼1912年9月29日出生，1943年，獨立執導個人第一部電影《波河的人們》。1966年，憑藉劇情片《春光乍現》獲得第39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導演獎提名；1975年，執導的驚悚片《過客》獲得第28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棕櫚獎提名。1995年，獲得第67屆奧斯卡終身成就獎。他執導的影片，善於表現現代化社會題材。那麼，他又是如何與中共取得交集的呢？
1971年，中共通過早些年對亞非拉國家和社會主義國家的大撒幣，終於在聯合國大會上獲得了支持，取代了中華民國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這一年5月，中國和意大利重新建交。建交後，意大利國家電視台向中共外交部新聞司發出了公函，希望在中國拍攝一部紀錄片，由安東尼奧尼擔任導演。1972年春天，美國總統尼克松出於內政的需要，選擇訪問北京。中美關係的破冰，讓世界震驚，同年日本首相田中角榮訪華，中日建交。
中共在外交上的「成功」，讓中共領導人意識到了讓世界了解中國的必要性。為了提升中共和中國在世界的形象，讓世界了解中國，中共總理周恩來下令同意外交部邀請安東尼奧尼來中國拍片，邀請他主要因為他本人也是共產黨黨員，同時還是國際知名導演，中共意圖藉助其影響力來宣傳、展示中國，而這個中國是社會主義中國，不是其他。
不過，安東尼奧尼在寄往北京的「意向書」中這樣寫道：「我計劃關注人的關係和舉止，把人、家庭和群體生活作為記錄的目標。我意識到我的紀錄片將僅僅是一種眼光，一個身體上和文化上都來自遙遠國度的人的眼光。」而這樣的視角顯然與中共所期望的相距甚遠。
在中國拍攝
1972年5、6月間，安東尼奧尼率領攝製組來到中國進行拍攝。他們原本想在中國拍攝半年，但在和中共官員討論了整整三天後，不得不放棄了原計劃，而在短短的22天裡匆匆趕拍。絲毫不奇怪的是，他們拍攝的城市和地點也是中共當局精心選擇的。
攝製組先後去了北京、林縣、蘇州、南京、上海這五個地方進行了拍攝。紀錄片則將拍攝內容分為三部分：
第一部分拍攝內容包括天安門廣場、長城、故宮、王府井，由中共安排的參觀小學課間活動、醫院的針灸麻醉、工廠的工人家庭生活、生產合作社的狀況等。第二部分拍攝的是參觀河南林縣紅旗渠、集體農莊以及古城蘇州和南京。第三部分是對上海的浮光掠影，從街景到中共誕生地，從新建的居民樓到舊社會的「滾地龍」，從茶館到大工廠，從外灘到黃浦江上的船戶，以旁觀者的視角反映當時上海民眾的生活。
正如安東尼奧尼之前所說，他用「一個身體上和文化上都來自遙遠國度的人的眼光」，關注的不是中共所希望的宏大敘事、場面，而是關注一個個普通的中國人，關注他們的生活和言談舉止。
據上海電視台資深記者、紀錄片《中國》攝製組在上海拍攝時的中方陪同朱黔生回憶：「他主要拍人的活動、人的情緒、人的表情，他認為他感興趣的東西，就是中國目前是什麼狀況。」
因此在這部長達3小時40分鐘的大型紀錄片中，留下了當時中國和一個個中國人真實的影像：人們做操、跑步、工作、唱歌、學習毛語錄，討論當前形勢等。在他的鏡頭下，有環衛工人、蹬三輪車的、圍觀的好奇的路人，有煉油廠工人、紡織女工、打乒乓球的少年、學唱政治歌曲的幼兒園小朋友……
影片中，安東尼奧尼沒有像中共期望的那樣將掛著毛像的天安門城樓拍得高大威嚴，而是「用了大量的膠片去拍攝廣場上的人群，鏡頭時遠時近，忽前忽後，一會兒是攢動的人頭，一會兒是紛亂的腿腳」。拍攝中共認為的代表社會主義優越性象徵的南京長江大橋時，安東尼奧尼運用西方當時流行的頹廢派手法，將其拍反，而這讓中共領導人誤認為這是蔑視。拍攝上海外灘時，安東尼奧尼關注的不是高樓建築和遠洋輪，而是將鏡頭對準了代表中國特色的小舢板、帆船、手搖船、機器船；拍攝紅旗渠時，「既看不到人造天河的雄姿，也看不到林縣河山重新安排後的興旺景象」，而是關注普通的農民……
雖然是意大利共產黨，但身為西方人的安東尼奧尼畢竟無法了解中共的真實想法，而是儘量以西方人的視角拍攝一些中國人認為是「黑暗、愚昧、髒亂」的畫面，來儘可能反映中國人真實的生活狀態。
而且，紀錄片《中國》中沒有過多的旁白介紹，這顯然也不符合中共的需求。對於自己被安排的匆匆一瞥，安東尼奧尼深知自己是無法深入了解中國的，因此他在不多的旁白中說，「他們只是看了中國一眼。」
客觀來說，安東尼奧尼拍攝的這部紀錄片既沒有要刻意宣傳中國，也沒有要故意貶低中國，只是真實地記錄了當年中國人的生活狀態，就如同後人評價的那樣，這是一部「真實描繪中國城鄉」的紀錄片。
無疑，安東尼奧尼與中共最大的矛盾是：中共希望安東尼奧尼拍出宏偉的社會主義中國，替中共在世界上宣傳；但安東尼奧尼關心的卻是一個個普通的中國人。用一位影評文章的話說：紀錄片的原則是平視、還原和自然，而我們希望的紀錄片鏡頭卻是仰視、誇張和精心選擇。
如此矛盾，紀錄片《中國》為中共不喜也就絲毫不奇怪了。
中共批紀錄片「反共反華」
1973年2月，紀錄片《中國》在意大利總電視台分三次播出，隨後在西方一些國家電視台放映，褒貶不一。當時的台灣中華民國政府也購買了該片，在台灣播放，並以此教育台灣民眾，中共治下的大陸是如何的貧窮、落後和混亂。
國外的負面評價後來傳到了國內。一向喜歡「歌頌」、「讚揚」的中共領導人哪能受得了外界對中國（中共）的「不尊、不敬」？就像當今中共領導人一樣，容不得任何的負面評價。因此，10月底，中共外交部新聞司下令查禁該片。其後，作為1974年威尼斯藝術雙年展活動計劃的一部分，紀錄片被安排在該城的威尼斯鳳凰劇院上映。12月13日，中共外交部向安東尼奧尼提出抗議，並表示「遺憾」。
當時國內正在開展「批林批孔」運動，而「批孔」背後的真實用意是針對周恩來的。批安東尼奧尼就是在批主管外交並批准其前來的周恩來。
12月17日，中共廣播局國際聯絡部有人給姚文元寫了封告密信，透露了影片《中國》在接待和拍攝過程中「喪失原則」的種種「嚴重問題」。據說，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等人看了影片《中國》和揭發信後, 大發雷霆, 認為影片「有意歪曲、醜化中國，反對中國共產黨，任何一個有民族自尊心的人看了都會感到極大的憤慨」。
隨後，他們組織中央政治局的人觀看，江青、姚文元還在那封告密信上作了批示， 印發內部傳閱, 揚言要進行徹底追查。姚文元還特意給廣播局打電話說：「這完全是有意地醜化中國人民，醜化社會主義中國，是一部非常惡毒的反共、反華、賣國的電視片, 沒有一個好鏡頭。對新中國的東西極端醜化, 對中國極端仇視!沒有你們的人員做後台, 是不可能拍出來的。有關人員要作檢討,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意見。這是反共賣國的, 要認真對待!中央要派人調查。」
很快，「反動影片《中國》調查組」成立。1974年1月9日，江青對國務院文化組講:「意大利的那部壞片子，我看了很生氣，奇怪的是那樣的壞人是我們自己請來的!你們不但要看, 還要組織批判, 提出處理意見。」中央和地方官員立即遵照江青所言，組織內部觀看並組織批判。
1月30日，調查小組向中央文革提交報告，稱接待中存在喪失政治原則的「右傾投降主義」和喪失國格人格的「賣國行為」。當日，人民日報發表評論員文章，即前面提到的，由此掀起了全國性的討伐、批判高潮，並逐步波及到對電視、電影, 對外國文藝、外國來華人員以及文化交流的清理和討伐。
其中《人民畫報》開展了批判影片的來稿選登，選登的稿件均來自安東尼奧尼拍攝的地方。
上海總工會幹部江宏在《上海的歷史是誰創造的》中說：「明明黃浦江矗立著能製造萬噸輪的造船廠，江上停泊著我國的遠洋輪，而在安東尼奧尼的鏡頭下，黃浦江裡的大貨船都是外國的，小木船都是中國的。」
河南林縣農民來稿說：「在影片中，聞名中外的紅旗渠一掠而過。銀幕上不厭其煩地展現出來的是零落的天地、破陋的房舍……這不是赤裸裸地污衊了解放了20多年的中國農村是人間地獄嗎？」
南京市紅小兵史莉莉說：「我是一個紅小兵，看到安東尼奧尼在他的影片類拍了許多醜化中國兒童的東西，真是非常氣憤。」「他在拍攝幼兒園的小朋友時說『他們如此可愛，以至使人忘記他們學唱的歌曲幾乎都是政治性的』。他真是壞透了。」「我們歌唱毛主席，歌唱共產黨，歌唱社會主義，完全是心坎裡的真摯感情。這些當然是安東尼奧尼看不慣也理解不了的。還是聽聽我們的歌聲吧……。」據說當時有首兒歌有「氣死安東尼奧尼，五洲四海紅旗飄」的歌詞。
…………
這些批判安東尼奧影片的中國人是否出於真心，不得而知，但卻從中看到中共當局的玻璃心確實碎了一地。而幾十年走過，一再宣稱理論自信、道路自信的中共依然還是玻璃心沒變。
結語
在紀錄電影史上，引發的外交事件並不少見，但一國對於一部紀錄片發起如此大規模的全國性的批判卻是罕見的。可嘆的是，安東尼奧尼不僅遭到了中共的批判，在意大利也受到左翼人士攻擊，說他「背叛了中國」。安東尼奧尼的苦悶可想而知。
這場批判運動在文革結束後的1979年才划上句號。八十年代初，中共文化部長向安東尼奧尼表示歉意，安東尼奧尼表示接受。
當歷史走過那一頁，安東尼奧尼拍攝的歷史影像卻成為了珍貴的歷史記錄，很多反映浦東滄桑巨變的影片都會用到其拍攝的這個浦東大全景，人們發自內心的感謝安東尼奧尼當年犯下的「方向性錯誤」。
2004年，《中國》在北京電影學院舉辦的「安東尼奧尼電影回顧展」上放映一場，一票難求。50歲左右觀眾看完後感到隔膜、無奈，年輕觀眾則表示了認可，有評論稱該片「呈現出一個偉大的影像思想者對陌生領域的影像直覺，對陌生空間中的人的直覺」。
不過，安東尼奧尼卻再也沒有來過中國，是不是他的心被徹底傷透了？晚年的安東尼奧尼專心於繪畫，他的畫與中國傳統的山水畫有著莫名的相似。安東尼奧尼說：「對於中國，我尊重，然後熱愛。」
多年以後，當中國的電視人去採訪安東尼奧尼時，由於生病的原因，老先生已經不大能說話了。2007年7月30日，安東尼奧尼在羅馬家中逝世，享年94歲。
參考資料：《甲子》
《塵封記憶：安東尼奧尼與「中國」》
責任編輯：莆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