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20年12月07日訊】編者註:陳雲飛的名字,始終與八九六四聯繫在一起。1989年學運期間,他在北京農業大學念大三,經歷了生死劫,頭部被防暴警察毆打致昏厥。三十多年來,他都會以自己獨特的方式祭奠六四遇難者,成為中國公共事件街頭運動的活躍人士。陳雲飛多次被中共非法判刑,並遭受酷刑。
他稱自己是「業餘馴獸師」,目前仍在獄中受迫害的六四天網創辦人黃琦曾這樣解釋:「馴獸」代表著我們面對的(體制)就是一頭凶猛的野獸,這頭野獸有時候要吃人,有時候還傷人,自然「馴獸師」行業有風險。
四川作家譚作人先生曾形容陳雲飛的抗爭方式是:堅韌、溫和、幽默。
以下是作者原文:
(一)全國兩個高度戒備試驗監區之一的眉州高度戒備監區
四川眉州監獄高度戒備監區,是2015年後中共司法部(當時的司法部長張軍,現任最高檢察長)在全國設的兩個實驗監區之一(另一個在哪裡,似乎是個祕密,出獄後,我向司法部就這一問題——在全國祕密設立高度戒備監區的法律法規依據——提出信息公開。他們至今未回覆)。在這裡,他們對待囚犯的唯一要求:絕對服從,這服從,不僅是要服從獄警,還要服從協助看押你的囚犯。否則,他們就視你為抗改、襲警,就用暴力毆打和各種酷刑(包括禁食)回應。一次次的施刑過程,用慘絕人寰、駭人聽聞來描述毫不誇張。
眉州高戒區設在眉州監獄內一全封閉小院內,透明的天蓋將小院罩住,銅牆鐵壁,風雨不透。小院成不規則橢圓型,大門邊半圓弧建築是三四層樓的辦公室,它的中間部分凸向橢圓心內。辦公室對面是監室樓,向外凸,三層樓大概九十多個監室,分A、B、C、D區,A、B區在三樓,C、D區在二樓,囚犯來高戒區後被分成三個等級(依次為一、二、三級)。我所關的三樓,西南頭是A區,A區大約有十三個監室,一個反省室,其中一二個監室是四人間,其他是單人間,A監區全關一級嚴管罪犯,用在上衣背肩部、褲兩邊加紅布條與其他監區衣褲加黃布條相區別。東北頭是B區,有八個單間,九個四人間,按他們規定,這區全關二三級嚴管犯,我從2018年6月也關了進去。二樓是C、D區,關二三級嚴管囚犯。二樓西南頭的231室是行刑室,看守我的囚犯叫它「飛機場」,說裡邊刑具應有盡有。一樓是住看押嚴管罪犯的囚犯及單獨的小豬籠式的囚籠室(他們認為最不聽話的,需要懲戒的就關在這裡)。整個小院占地估計不到四畝地。
整個高戒區長年關著,關的是各個監獄轉來的四五十名囚犯,以及四五十名協助獄警看押嚴管的普通囚犯。囚徒來後被分成一、二、三級嚴管,剛來一般是一級,經一段時間魔鬼式的嚴管整肅,經評定合格後由一級調為二級,然後再經一段時間的整肅,經評定合格後由二級調到三級,絕大部分經六個月的嚴管整肅後,他們認為合格再轉出嚴管監區,被轉到別的監獄或監區。在我離開眉州監獄押往雅安監獄的前二十天,監區換了監區長和一副監區長,好像又將一二百眉州監獄的新犯一起關在了這裡,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發現他們以前這集中營似的非人道的管理不合適,而進行了改變。依我觀察,這四五十名被嚴管的囚犯可分成六類,一類是不認罪的新疆瓦哈比穆斯林派(我在此關押期間一直有五六個);二類是我這樣需要整肅的政治犯(估計從2015年開始建起來的這高戒區,只關過我一個這樣的政治犯);第三類是打死都不認罪又不服從監獄毫無人性的懲罰管理的普通刑事犯;第四類,是不屈不撓反抗牢頭獄霸、惡魔獄警暴政的囚犯;第五類是那種被逼成有嚴重精神病的患者囚犯或本身有精神病的患者囚犯;第六種是那種故意搗蛋、惹事生非、不服從管理的囚犯。前五類估計占99%,後一類占1%。按他們初衷,只有第六類才有可能被關在這裡面。實際的操作可見,這高戒區是多麼的荒謬。
在這裡,他們毫無顧忌地使用慘無人道的各種暴力改造囚犯,據我統計,我剛去的半年,獄警毆打囚犯事件,至少就有96件之多,後半年有49件之多(我的統計記錄在日記的特殊符號裡,我希望有一天能用上這,配合他們的視頻,來指證他們的暴行)。這些暴行包括:
語言暴力:獄警、參與協助看管被嚴管的囚犯,只要不順眼,都可以隨時隨意辱罵嚴管囚犯;禁食:早上一兩饅頭,一勺100ml的米湯,中午晚餐每頓只給一兩米飯及沒有油的菜湯,沒有時限,直到你認罪;體罰:一個小時的軍姿標站,一個小時的盤腿,或一個小時的軍姿標站,一個小時的軍姿下蹲,不服從便電刑或送行刑室大刑伺候;電刑:高壓電警棒直接電擊,不分你頭腳手;警棒毆打,拳腳並用,劈頭蓋臉,發洩完直接送醫務室。
集體活動都從我監室路過,我發現被嚴管的一級囚犯,沒幾個腦袋不帶傷巴的;電刑床,整天整夜地仰臥起、四肢固定在行刑室的電床上,連大小便都是在臀部下的床上挖個洞解決。更有不服從者,直接在刑床上辣椒水侍侯,聽協管囚犯講,每每這個時候,整個人被折磨得滿嘴翻白沫泡,就像發羊兒瘋豬兒瘋;掉「飛機」,在行刑室,四肢被捆綁懸空將人掉起來(所以看押嚴管囚犯的服刑人員叫行刑室為「飛機場」);豬籠似的單獨關押,想給你吃,就給一點,不想給你吃,求爹告娘也不行,想打你,拉出籠打你一頓。
在行刑室還有些啥刑罰,他們都不告訴我,只是問我,要不要去體驗一下。
在全國搞兩個這樣的試驗區,就是要試驗絕對暴力的管監成效,正如外面大環境那樣,大肆抓捕異議人士、維權律師、公民記者、宗教人士、訪民骨幹,製造白色恐怖。
一年零八天,我所見的僅僅部分案例。因為我被關單間,整天不讓出門,不讓我與任何人接觸,所以我只是有限的看到聽到:
艾力仔明:新疆喀什巴楚縣色力布亞鎮人,瓦哈比穆斯林,70後,1米8左右的個,大鬍子,只會點點漢語。據他講,他是因2014年昆明火車站襲擊案,官方指控他恐怖襲擊罪被判十年。事實上,他是去昆明外婆家探親,在火車上被捕的。他拒絕認罪拒絕勞動改造。他被判刑走完上訴程序,就從雙流看守所直接押送到這裡。他比我早來這裡一年零八個月。
他來後跟我一樣,經初入獄的「殺威」及7天的反省酷刑,被關在我的隔壁319室。他幾乎沒有轉過監,偶爾轉,到二樓,也就很快轉回來,或是因為他不適應,或是因為他沒有守他們的規矩。
在我來之前,他經常被吃漂湯。全天只有中午有點肉,結果是協助看守他的牢頭囚犯,隨意用個理由,比如說他盤腿姿勢不對,站姿不標準等,就把他的肉吃了,只給他一點點蔬菜及湯汁。因他的不屈服,或者因為他是穆斯林,不吃豬肉,監獄就用牛肉、兔肉代豬肉,在獄中牛肉兔肉是稀缺貨,牢頭們嘴饞也是其霸占他肉食的緣故。這樣的處罰幾乎是整月整月。2017年12月世界人權大會之後,他才獲准吃肉。
因為一級嚴管,也不准買任何食品。牙膏牙刷、洗衣粉肥皂之類生活必需品由監獄供給。這供給你別以為是監獄方真正的供給,其實是其他囚徒出錢購物,由牢頭控制了的供給。可能是他身體虛,經常拉肚,需要手紙多,但牢頭每次還是按一個人每天五片的發,有時還幾天不發,他不夠用,不得不苦苦地向牢頭求要。這情境讓人心酸。多少次我利用牢頭監控空檔,送給他一些。就是這樣,牢頭如發現了絕不允許。或是他帳上根本沒有錢,因為他一直沒有獲准與家人聯繫。
2017年12月世界人權大會後,他和我一樣獲准放風。這放風也不是實質意義的放風。他們把近20平米的監室,從大門口近6平方米的空間隔離出來,在房頂上開了個透明的玻璃全封閉天窗,用這作放風場地。放風具體的時間不固定,中午下午看獄警心情。放風時間的多少也是獄警掌控,多則半小時,少則十幾分鐘。因放風,我們在各自的放風間,隔牆近距離可以說說話,但彼此不能看見臉。我們有時也伸出手,揮揮致意。
嚴管不讓見家屬,到我離開近兩年他都沒有見家屬,或與家屬通過信。
由於長年累月的喝漂湯,營養匱乏,又不能買食品補充,加之長期不放風鍛鍊,他全身浮腫,臉色死人般雪白。據他講,剛開始入獄,他近一米八的個,膘肥體壯,精力充沛,根本沒有什麼疾病,現在頭暈腳軟,夜夢惡夢纏綿。他每次短時間的聊天,首先說的都是,「他們太壞了,不把我當人。」這也是他說的最清楚的一句漢話。
大概在我離開眉州監獄前的一個月,他被轉到二樓,再也沒有他的音訊。
某甲:他關在我左邊監室,他來眉州高戒區時,我已在此監室關半年了,他待了大約兩個月。近兩個月,在沒人時,我主動找他說話,問他的情況,他都害怕,一個字不回答,我都當他叫某甲。他不是正式登記造冊的嚴管囚犯,是眉州監獄的普通囚犯,說他是因一個案子沒有配合警方招供而遭嚴管逼供的。
起初45天,每天軍姿標站一小時,再盤腿一個小時,交替進行,一天十四五個小時。早一個一兩的饅頭,約100ml的米湯(我叫它玻璃粥);中午一兩米飯,100ml左右的白水蔬菜湯,油星星都見不到一點;晚餐與中午一樣。因他是眉州監獄的,他可能知道這嚴管監獄的殘酷,一句話沒敢吭聲。
45天後,他沒有屈服,於是他被帶走。起初我以為他被放了,心裡暗暗祝福他,而在牢頭面前,我故意發起牢騷:「你們把我關了半年了,按來時說半年,現在半年已過,為啥還不放我?看,後來的都走了。」牢頭答:「走了?!他走哪裡去?他是不招供被帶到二樓加刑具處罰了。他現在每天是軍姿標站一小時,軍姿下蹲一小時的交替處罰。」我說:「那軍姿下蹲十分鐘都難,一個小時怎會受得了?」牢頭答:「受不了,就挨打唄。那慘樣,你要不要試試?」
果然,過了快二週,他又被架回我隔壁監室,他已走不動了,整個人瘦得皮包骨頭,臉色蒼白像死人。就這樣他們仍然沒有放過他。架回來的第二天,他仍被架到二樓下折磨。這樣折磨了幾天,他暈死後被送到醫院,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某乙:瓦哈比穆斯林,他幾乎不懂不說漢語,我試著隔牆了解情況,他要麼不出聲,要麼細聲的說一句,根本聽不懂。他在我左邊隔壁幾個月,直到我搬到另外監室。一度我左右住的都是新疆維吾爾人,我都跟值班民警戲問「我是不是到了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他不知道什麼原因,很多天,不知不覺就聽見他在哭,聲音很弱小,有時一天幾次的哭。特別是深夜,他的哭聲更悽慘,像鬼哭,嚇得你全身發麻。有幾次白天哭泣,特別是陰天或下雨天,太讓人心痛,因為不能看到他,每次哭都很長很長時間,我不知道他流了多少眼淚,也不知道他眼淚是否流乾,更不知道他的家人是否知道他的苦難,我也不知道他的媽媽因為沒有了兒子的消息是否會徹夜無眠,是否多少個夜晚成為淚人。多少次心裡的痛讓我無法堅持,我就跟監視我們牢頭說,你勸勸他吧……
某丙,瘦小,大概1.5米不到的個,長相是那種怪怪的。大家也清楚,在中國大陸,身體的強壯,長相的好壞,無論在學校,在單位,或者在社會上,都自動地被劃了等級。我估計他是因為自己長相及倔強的性格,不服牢頭一次次的欺辱及獄警的打壓(看守所、獄警幾乎不會聽囚犯的分辯,牢頭說東就是東,是西也是東,牢頭說是白就是白,是黑也是白。總之,他們叫嚷,獄警就是囚犯的天,牢頭就是囚犯的地)。
有次在監室不知道為什麼被暴打了很久。大概是暈死過去,我見兩彪型大漢的牢頭拖著他從我監室外路過:兩牢頭左右架著他的兩手,身首仰面朝天,滿臉是血,頭上一滴一滴的血從後腦勺在往下滴,他穿破爛的單層牢改服,光著腳丫,在地上拖著,大冬天的,是冷得沒了知覺,或被打暈死過去,只有天知道,被拖過的地下留下長長的血跡……
某丁,身體很壯實,大概1.8米的個,被打時聲音叫得特別的大。剛進高戒區那一頓「殺威」暴打持續有40多分鐘,他爹啊媽呀的叫喊聲和電警棍霹靂吧啦在他身上滾的聲音,還有警官的叫罵聲,交織在一起沖滿了整個監區。最後是兩牢頭架著拖上樓,關在三樓的一級嚴管區。
因他不服牢頭的動物式的管理,起初的一兩個月是沒隔三五天要被打一次。有一次,牢頭看他不順眼,故意罵他,他回敬後惹得牢頭喊來警官,打得他也是呼天叫地,最後是暈死過去。四個牢頭抬著他四肢,送醫搶救。整個人臥起臉朝下,不知道他哪裡被打傷,只是血沿鼻尖往下滴,抬走過的地板上留下點點血跡。手不知怎麼反剪著,四個牢頭,後倆抬兩隻腳,前倆抬兩手,一閃一閃的上下跳動,牢頭們戲謔著,招搖而過……
他也被整月整月地長時間關「豬」籠裡,吃喝拉撒都在這裡。這種「豬」籠長約2米,寬約1米,高1.5米。李旺陽出獄前待過二十多次,黃琦也待過。估計「飛機場」的刑具他都嘗試過了,獄警沒招了,只有把他關在這「豬」籠子裡,斷他的伙食。起初還聽他邊拍打鐵籠,邊大聲地叫「放我出去……」若干天後,他拍打「豬」籠子的聲音明顯小了,而口裡只弱弱地喊「給我點吃的……」再後來,聲音越來越小……
某戊,以前無數次的獄警行刑,無論是在囚徒的監室或二樓專用的行刑室,我都只是聽到,沒有看到,因為我關封閉單間,出不了門。在我快轉到雅安監獄的前一二月,我被轉到三樓的B區的12號監室,由於監室排列有一個弧度,而且是中午快吃飯前的放風時間,我監室角度剛好看到二樓行刑室門口他被打的一幕。
被打原因不清楚,只見兩個牢頭架著拖著他,獄警在離行刑室十幾米的地方開始,一路狂打。只見警棍在他的身上、頭上翻滾,他痛哭地只顧求饒,因為是牢頭架著,根本無法躲閃。一種姿式打累了,獄警又換一種姿勢,一隻手打疲乏了,獄警又換另一隻手拿警棍開打。十幾米的距離邊打邊拖著走,估計花了十幾分鐘。在行刑室門口,大概他知道裡邊的厲害,死活不配合進去,警察又是一陣更猛烈地拳打腳踢加警棍,數分鐘下來,在鋪天蓋地地暴打及牢頭的推、拉、拖、拽下,他被打進了行刑室。進到行刑室,我就看不見了,只是聽到以前其他囚徒被行刑時一樣的聲音,不過,他這次更久些,聲音的慘烈度要高得多得多……
在這個高度戒備監區幾十號人裡,又是在短短的兩年多時間裡,我聽說死了兩人囚犯,一個是被行刑後第二天死亡,往上報的是高血壓心臟病發作死亡;另一個是絕食半年活活拖死的。
(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洪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