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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月16日訊】人們常說“來日方長”,所以我們不在意地放棄和朋友相聚的機會,總以爲今後的日子長著呢。殊不知人的生命充滿了不可預測性,失去了的一次機會,也許就永遠失去了。
前年,王若水先生和他的太太馮媛在瑞典做訪問學者。他們在南方的隆德大學,我們住北方。電話、依妹兒幾個月之後,我們兩家決定到中部的斯德哥爾摩相聚一次。不巧,那時我正好接到波蘭人權組織的邀請,在他們訪問斯德哥爾摩那幾天,我去了華沙做了人權演講。後來王若水夫婦回國了,當時我並不覺得錯過這次見面特別遺憾,因爲在我的想象裏,我們回國去拜訪他們是遲早的事情。
就在前不久,馮媛從美國發來依妹兒,告訴我們王若水先生病情穩定,精神狀態不錯,說聖誕老人給他送了豐厚的禮物,過幾天就能從醫院回家了。然而———。
在驚聞王若水先生去世的這幾天,許多人都高度評價他堅持真理的一生,懷念他在提倡自由和民主、建設人道主義理論上的貢獻,談論他那令人尊敬的爲人和政治品格。對於我,一個和王若水先生做過電話朋友的人,感受最深的,是他胸懷的寬容與謙虛。
記得有一次我們電話聊天時,不知怎麽就聊到了對中共建國初期的評價。一些老共產黨人時常發表類似的高論,說中共建國初期是好的,是人人歡迎的,只是後來才變壞了(等到他們自己被整的時候),我對這種說法一直很反感。因爲在他們眼裏,解放初期被殘酷鎮壓的幾百萬地主富農、幾百萬國民黨行政人員,都是不應該被當做“人”的。
我是典型的直筒子脾氣,寫文章時還稍微謹慎一點,平時說話幾乎就是口從心出,心裏怎樣想就怎樣說,也不管對方是什麽人。記得當時我對王若水先生說的話十分尖銳辛辣:
“你們這些直到反右、文革才挨整的共產黨人,就由於你們早年不維護那些只因爲出身、政見不同,而被槍殺被監禁的地主富農、國民黨黨員的基本人權,所以你們自己後來遭受迫害,也就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王若水先生靜靜地聽著。我說那些話時滿腹辛酸,少年時代在湖南鄉下,我親眼見到不少“黑五類”的子女一樣,悲慘地掙扎在政治歧視之中,所以對那些自以爲解救了中國的共產黨人一點都不客氣。然而我的鋒利言辭,一點也沒有使王若水先生生氣,他甚至有鼓勵我說下去的意思。作爲一個老共產黨員,我相信他在聆聽之後,會有一定的思考與反省。事實上,他從來就是一個人道主義的鼓吹者,儘管我從根本上否定了他青年時代爲之奮鬥的解放事業,他仍然和我一起,爲那些被壓迫的“黑五類”的命運歎息。
君子之交淡如水。王若水夫婦回國後,我們斷斷續續有依妹兒來往。記憶最深的一次,是我把自己評論2000年諾獎得主高行健的文章從網上發給他。當時,許多人爲終於有一個中國人獲諾獎歡欣鼓舞,一些人奉行“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的宗旨,我那正常的文學批評,就犯了他們的大忌。不少人對我的評高文章惱怒不已,有的甚至發誓與我不共戴天。
然而,我從寬容謙虛的王若水先生那裏,卻得到了意外的支援。作爲一位學問功底深厚的人,他顯然看出了我那些尖銳批評中人文精神的堅持。他說他佩服茉莉的勇氣,並請我允許他把那些文章發給他的一些朋友。就是那樣寥寥幾句話,一個溫和執著、不隨俗流的誠實長者形象,在我這晚輩心中聳立起來。
最近,一位又一位的可敬前輩撒手而去,把這個混亂的、愈發冷寂的世界留給我們。我們這一代人,有多少人能在學問、人品上趕得上他們?在玩世不恭、享樂主義盛行的今天,還有多少人能像王若水先生一樣,對生活付出那麽多真誠的愛與關懷,把求知、思考、探索真理作爲自己終生的追求?想到這裏,我心裏充滿了悲涼。
02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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