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就是第二個故事，叫五羖大夫。秦穆公手下有一個大夫叫公孫枝。公孫枝說，你千萬不能花很多錢，因為現在楚國還不知道他是一個賢人。你一旦把那麼多錢送過去贖他，那楚國人不就知道了嗎？楚國人自己就留著了，是不會給你的。乾脆就用贖一個最普通的奴隸的價格去贖他。

於是秦穆公就拿了五張黑羊皮，到楚國去說，我有一個逃犯，我希望把他引渡到我們國家去。當時很多跟百里奚關係不錯的人，聽說百里奚要被抓過去，就哭啊。百里奚就笑了，說像我這麼一個老頭子，他還拿五張黑羊皮贖，根本就不值得，他肯定是要把我找過去，要用我的。

百里奚笑著上了囚車。到了秦國之後，秦國國君一看百里奚有點失望，說，哎呀，你看你都已經70歲了，這麼老了。

百里奚說，當年周文王在渭水邊上找到姜子牙，拜姜子牙為軍師，拜姜子牙為老師的時候，姜子牙已經80歲了，我現在才70歲，你讓我去上山跟猛虎格鬥，我是老了一點，可是如果你要讓我給國家出主意、定大政方針，我比姜子牙還年輕10歲呢。

秦穆公覺得老頭兒說話很有意思，就問百里奚說，你對秦國未來的發展有甚麼規劃？百里奚就講了一段非常到位的話。百里奚說現在我們秦國的都城在雍，就是現在中國陜西的西安附近，這是當年周文王和周武王發跡的地方，叫做「山如犬牙、原如長蛇」，這個地方的風水好得不得了，這是王業所基。你居然占了這麼一塊有王氣的地方，那就是秦國未來發展的一個很好的基礎。我們的西面全都是戎國。第一戎國的戰鬥力很低，生產力不行，武器不夠精良；第二，戎國都小，我們可以把戎國一個一個的吃掉，得到土地我們可以耕作，得到士兵和老百姓，可以作為我們秦國的士兵。這樣，我們土地也有了，人口也有了，將來有一天中原有變的時候，這就是我們成王業的基礎。我們可以跨過黃河，然後就可以向中原圖霸。

當時幾句話就說到了秦穆公的心裡。秦穆公說，哎呀你太有才了！我給你一個上卿的爵位，最高的爵位。百里奚說我不要這個爵位，因為我有一個朋友叫蹇叔，他的才能勝我10倍，我希望你能夠把蹇叔請來，我願意做他的副手。於是秦穆公就把蹇叔也請到了秦國。他們在秦國輔佐秦穆公，我想至少有20多年的時間，快到100歲的時候他們倆才去世。這個就是五羖大夫的故事。

第三個關於百里奚的故事，叫相堂認妻。百里奚當了秦國的相以後，就很富裕了。有一次在家裡邊，他請很多人吃飯。他當相以後，他被五張羊皮贖過來的事情在很多國家就傳開了。他的妻子本來在家鄉，曾經自己獨自扶養兒子生活過一段時間，後來實在是太窮了，就到別的地方去要飯，那麼就流落到秦國。聽說秦國的大夫是百里奚，她就想看一看是不是她的先生。因為百里奚總是有坐車過去啊，她看不太清楚，也不敢認。三十多年沒見面了。後來他妻子就在相府謀了一個洗衣服的差事，她很勤快、又很幽默、又會唱歌，所以大家都挺喜歡老太太。

百里奚有一次在宴客的時候，他的妻子杜氏就說我也會彈琴唱歌。她就跟樂工商量，能不能讓她表演一次。樂工就把琴給她，她彈奏的曲子非常的淒婉哀怨，樂工都覺得自己彈得不如杜氏好。

然後杜氏就開始唱一首歌，歌詞的大概意思就是說：百里奚，五羊皮；你記不記得你離家時，我拉著你的衣服哭泣；當時我們沒有飯吃，我劈了門閂燉母雞；現在你作為秦國的相，身上穿著紋繡，但是我卻在給別人浣衣；你現在富貴了，你還記不記得你當年的妻？

百里奚聽到歌詞就很吃驚，誰能知道他當年離開家那些細節？他就把老太太叫到跟前，一看果然是他自己的妻子。夫妻二人三十多年沒見面了，相持大慟。百里奚就問她，兒子在哪裡？她妻子說兒子出去打獵去了。百里奚就把他的兒子也找來。他的兒子就是後來秦國的一個大將，叫孟明視。秦穆公聽到消息之後，立刻祝賀他們，賞了一些錢，而且把他的兒子孟明視也拜為大夫。這是相堂認妻。

最後一個故事，是泛舟之役。百里奚在當了秦國的相之後，秦穆公曾經「三置晉君」，就是曾經三次幫晉國指定國君。因為當初，晉國的國君晉獻公大概有五個主要的兒子，其中的兩個兒子，一個叫夷吾，一個叫重耳，重耳是哥哥，夷吾是弟弟。重耳就是後來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晉獻公死了之後，國家發生了一些內亂，詳細的我不講了，當時夷吾就請求秦穆公把他送回晉國做國君。

夷吾當時開出的條件是，如果你把我送回晉國做國君，我就把黃河以西的八個城全部割讓給你。秦穆公就同意了。同意之後就把夷吾送回晉國做了國君，這就是晉惠公。這一年是西元前650年。

夷吾回到晉國後，立刻就反悔了。為甚麼呢？之前他在跟秦穆公談條件的時候，他只是個匹夫，晉國的國土沒有一寸是他的，所以他說割讓河西這8個城，他覺得那不是他的，所以他就毫不心疼的答應割讓。等他一旦回去做了國君，他又覺得那8個城是他的，又捨不得了。所以他就跟秦穆公說，哎呀，要不然那8個城就算了吧。背盟，這個人沒有信義。秦穆公當時想了想，忍下來了，沒有跟他計較，也沒有打他。

晉惠公做國君做到第四年的時候，晉國發生了天災。晉國老百姓就沒有吃的。當時晉惠公一回國以後，就殺了很多大臣，做了很多不義的事。到第四年的時候，國家開始鬧天災，他就到秦國去，請求秦國借給他糧食。

當時秦國有一個將軍，叫做丕豹。丕豹就跟秦穆公說，不能借給他糧食，這是一個沒有信義的人，我們應該趁著他們國家鬧饑荒的時候去打他們。百里奚站出來了，他說，晉國的國君得罪了我們大王，晉國的百姓有甚麼罪？如果他們鬧了饑荒，我們應該去賑濟晉國的百姓。

秦穆公真的是有王者之風，他聽從了百里奚的建議，於是大開倉庫，從汾水、渭水和黃河三條水道，從秦國的都城雍（現在的陝西西安）向晉國的都城絳（現在的山西省曲沃縣）運送糧食，同時陸路也在運送糧食。三條大河，包括陸地上的車、船，首尾相接800里，把秦國大量的糧食運到晉國去，歷史上稱為泛舟之役，很有名的一件事情。

秦穆公用了這麼多的糧食，做了這麼大的犧牲，不計前嫌去賑濟晉惠公。第二年，秦國遭災了，而晉國那邊大豐收。秦穆公說，今年我們遭災了，我們向晉國借糧食，至少把去年我們借他們糧食要回來。於是就派了一個大臣到晉國，去跟晉惠公商量。晉惠公一看秦國遭災了，立刻說，這是攻打秦國的一個好機會。這個人以怨報德、喪心病狂，就準備出兵去攻打秦國。秦穆公大怒，立刻起兵迎戰，雙方是在韓原交戰，這也是一個歷史上很有名的戰役，叫韓原之戰。

在韓原之戰中，秦穆公當時的兵少，糧食也不足。在戰爭初期，秦國失利，秦穆公被晉國的士兵包圍起來了。就在秦穆公非常危險的時候，突然衝過來300個野人。那個時候住在都城裡邊的人叫做「國人」；都城以外的叫做「野人」。出了300個野人，他們也沒有穿秦國士兵的衣服，拿個大砍刀逢人就砍，武功非常高，奔走如飛，就把晉兵給殺散了，把秦穆公救了。

秦穆公問他們是誰，野人說，我們是來報恩的。秦穆公說，甚麼恩情啊？原來幾年以前，秦穆公有一次丟了幾匹非常好的馬，就派官吏去查。一查發現，這幾匹馬被這些野人給吃了，在郊外生了火烤馬肉。當時官吏就要把這些人抓起來，以正刑法。秦穆公說，我怎麼能夠因為馬去殺那麼多的人呢？我聽說吃了好馬的肉，如果不喝酒，人會生病的，去送他們好酒讓他們喝。所以秦穆公不但沒有殺掉這些人，還送他們酒。這些野人知道之後，非常感動，這一次他們是來報恩的。所以秦穆公這種王者之風也給自己多了一條出路。這些野人也不受封賞，再拜而去。他們不但救了秦穆公，而且他們把晉惠公，就是晉國的國君也抓起來了。

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小人，秦穆公怎麼對待他的呢？秦穆公以諸侯之禮接待他，而且還把他放回了晉國。晉惠公回去之後，也覺得很沒面子，或者是說他也覺得很慚愧，於是他就答應秦國，真的就把河西這8個城割讓給了秦國。

所以秦穆公也是得河西，靠的是「德撫而力征」，他既有道德感化，也有軍事勝利。而商鞅是怎麼得的西河呢，這就完全不一樣了。所以你會看到就是，百里奚他走的是王道。

（旁白）從這四個百里奚的故事，大家可以看到百里奚的人品。看穿了晉獻公假途滅虢之計，是他的智；貧窮的時候不到晉國做官，是為忠；推薦有才能的朋友蹇叔，並使他位居自己的上面，這是義；富貴不拋棄自己的妻子，相堂認妻這是不忘本；勸穆公賑濟晉國的饑民，這是仁；至於他自己的生活非常儉樸，就像趙良說的，熱天不打陽傘，累了不坐車。秦穆公在百里奚的輔佐下，吞併了西面12個戎國，把中原的文化也向西域傳播。同時他由於這些戎國的加盟，使得他的國力大大的增強，又因為他靠德撫而力征，得到了西河地區，把秦國的國境拓展到了黃河的邊上，這也為秦國後來爭霸天下，奠定了基礎。

西元前340年，商鞅趁著魏國打了敗仗的時候去進攻魏國，再一次奪回了西河地區。因爲這個地區中間又被魏國的吳起奪回去過。那麼西元前340年，商鞅再一次把西河地區搶到了秦國。他當時正好是趁著魏國剛剛戰敗的時候，魏國太子被俘，也死了一位還算能打戰的將軍，這樣秦國才有了可趁之機。那麼魏國當時是怎麼戰敗的呢？那個死掉的將軍又是誰呢？請看下集《孫龐鬥智》。謝謝。（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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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畢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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