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8年05月24日訊】1943年,劉文彩修建中學時需要土地,為此,他以三倍的土地(大約40多畝)換取了小地主陳紹鳳位於現在安仁中學的10多畝地。1949年共產黨來後,陳紹鳳理所當然地被劃成地主。如今,陳家所有的人都已死去,只剩下一個1949年出生的孫子陳德章。
1955年,尚未滿6歲的陳德章被打成終身殘疾。
據陳德章回憶:土改時我還很小,只記得當時打鑼,叫大人去開會,就是鬥爭會。後來聽說,會上他們逼爺爺奶奶交金銀,有人說他們把銀元埋在河壩的某個地方了。爺爺奶奶交不出,他們就用大糞從他們嘴裡灌進去。
不過,他們當時沒被整死,爺爺死於1958年,那些年他傷心得很,得了肺病,沒得錢醫,1958吃的也開始困難了。我記得他吐泡泡痰,一吐一大盆。他死的時候52歲。
奶奶是1959年餓死的,她的死我記得最清楚。當時我們吃人民公社集體伙食,越吃越沒得吃的,到後來吃糠。奶奶死那天她煮了一鍋胡蘿蔔纓,當時我已經殘了,我一拐一拐地走過去爬上去看鍋,裡面全是蘿蔔纓纓,一顆米都沒有,比現在豬吃的都差,也沒多少,那點葉子,我一個人吃都不夠。當時我不懂事,現在回想起來好淒慘!
我奶奶一口沒吃就死了。(陳德章滿眼含淚)
我爸爸?他1954年就被抓走了。我爸爸叫陳啟賢,生我時他才19歲。他是地主子女,經常被拉去幹義務勞動,又受氣。爸爸脾氣倔,他不服,不服有什麼好處?貧下中農不收拾他收拾哪個?大概是1954年,我都懂事了,他被抓去勞改,去的新疆,從此再沒回來,1969年,他死在新疆勞改隊,那一年他剛剛40歲。
我記事時就記得爸爸過得很苦,爺爺挨打受苦我沒見到,爸爸我記得。他們叫他去推煤,煉鋼用的焦煤。他天不亮就走,很晚很晚才回來,一天在路上就要走100多里,他說給我買東西回來,但從來都沒買過,每次他晚上回來我們都睡了。後來他在新疆勞改隊給我寄過10元錢,那時我腳痛,他寄錢給我醫。當時10元錢要當現在的100元。
我媽媽在他去勞改前就同他離婚了。爸爸性子比較剛烈,他在家裡發牢騷,說:「地主子女就是壞人?真的是『老子反動兒混蛋?』」媽媽在學校教書,思想先進,他把爸爸的話彙報了,一下子矛盾激化,於是他們離了婚。
爸爸不把我給媽媽,後來媽媽再也沒管過我,大饑荒那幾年我孤零零一個人,餓得要死,她都沒管,我對她沒得感情。
我是怎麼殘的?那是1955年,當時我還沒滿6歲,同一群娃兒在外面耍,想不起為什麼事爭鬧了幾句,一個大娃兒,他有十多歲了,他罵我:「你一個地主娃兒還敢翻天?!」他操起一根扁擔狠狠打來,我腰杆上一陣巨痛,從此我就殘廢了。(從那一天起,陳德章就再沒有長高,他的身高永遠停留在1955年6歲時。)
我們哪裡敢去找對方?地主子女嘛,打殘就打殘了,沒得辦法,沒得人敢為我們說話。那些年,只要說你是地主,是反革命,周圍的人只有喊打的,沒得哪個敢幫你撐腰。我奶奶實在想不過,去找了楊志清(音),當時他是村長,但是一點用都沒有。
最初我腳還不痛,後來痛得慘,走路一瘸一拐的。我上小學,要走長長一段路,痛苦得很,不想去回想。我唯讀了幾年小學,地主子女,一律不准讀初中,當時都是這樣。
我最慘的就是奶奶死後那些年,孤零零一個人,身子殘廢,又正是三年大饑荒。我被送進孤兒院,那兒每天吃6兩米——16兩秤的稱6兩,不到現在10兩秤的4兩,煮飯的再克扣一點,實際吃到嘴裡的只有三兩,每天一團飯幾口就沒有了。我出去找胡豆葉、蘿蔔纓吃,還到河裡去抓小魚、螃蟹燒來吃。也沒得穿的,冬天打赤腳,冷得發抖,去撿了一雙別人扔掉的爛襪子套在腳上,生了一腳的凍瘡……當時在孤兒院的還有劉文彩一個管家的孫女,叫薛本清(音),那個管家勞改死了。
1968年,我從孤兒院出來,孤零零的一個人,什麼都沒有,沒有家,沒有吃的,生產隊挖洋芋(土豆)就扔給我點洋芋,挖紅苕就給我點紅苕。四周的人還要指指點點,說這是個地主崽子。
我咬緊牙自己掙生活,能幹的我全部都幹。沒勞動力我就編筐、編背篼賣,不找生產隊。從那時起,我一直自力更生,自己勞動養活自己。後來分了七分田,我也下田幹活。現在有人說,你是殘廢,找政府吃低保,我不,我開個白鐵鋪,幹手上活,每天能掙個二、三十元。
40多歲時我找了個女人,她帶了個娃兒來。老婆很勤快,我也拼命幹,別看我殘,我能夠挑七、八十斤。從此我們三口人在一起生活,算是有了個家。
採訪後記
在5.12地震災區採訪時,聽說劉文彩當年修建的中學完好無損,我便前去查看。果然,校園裡除了前幾年當局修的兩棟房子成了危樓之外,劉文彩在1943年修的所有房屋都安然挺立。在那兒,聽人說,校門對面那間白鐵鋪子裡的殘疾人,是一個地主的後代,安仁中學原來的十多畝地,就是他爺爺的。
我於是走進白鐵鋪,找到了身高只有六、七十公分的陳德章。
他一搖一擺地走著,從屋裡拖出椅子,然後坐下同我們交談。他一坐下來,只看上半身,一點沒有殘疾的模樣。相反,他看上去五官端正,目光有神,眉宇間有一種浩然的大家之氣。可惜,那一扁擔,讓他的疼痛伴隨了他終身;而身子,則永遠停留在了6歲的高度。
辭別時,他起身一搖一擺地走到門邊送我。我望著他低矮殘疾的身軀,突然想到:《收租院》裡那些雕像,是泥巴的塑造,而眼前白鐵鋪裡的他,是血肉的真實。#
——原載民主中國
責任編輯: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