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8年01月04日訊】編者按:近些年,回購流失海外文物成為中國收藏界的熱潮,很多文物被賣家炒成了天價,民間與相關部門為此投入巨額資金。據2011年3月24日國家文物局數據中心數據,國家海外重點珍貴文物回流工程,2002-2007年,僅中央財政撥款就達2.5億元。
可是,除了人所周知的文物流失海外的兩個原因:海外劫掠和文物走私,還有一個至今被中共掩蓋的真相:廉價出口文物換取外匯。從1949年至1988年,外貿、商業、文物部門一直在有計劃的組織「一般文物」批量出口,作為重要的出口創匯商品換取外匯,支援經濟建設。這個舉動被行業人士私下稱為盜賣祖宗家業。
據《參考消息》報導,保守估計,至少有1700萬件文物流失海外,遠超中國本土博物館藏品總量。
張伯駒,啟功評價天下民間收藏第一人,耗盡億萬家產收藏國寶,只為「永存吾土」,世人稱其比國寶還要珍貴。1956年,張伯駒將所藏珍品悉數捐予故宮、吉林博物館。故宮博物院頂級書畫,近一半出自張伯駒。第二年,張伯駒被打成右派。1969年,張伯駒被打成「現行反革命」,年逾70,生活無著,靠親朋接濟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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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名字,要麼,不知道,要麼,知道了就難以忘記。
民國四公子,他占一席;民間收藏家,他數第一;天賦超群,享有「神童」之譽;七歲入私塾,九歲能賦詩,一部《古文觀止》濫熟於心。
他面若旦角,眉如柳葉;待人溫和,處世淡定,極重情義。他身為富二代,卻不抽菸不喝酒不賭博,不穿絲綢,長年一襲長衫,絲毫不講派頭,堪稱富貴子弟中的清流。
他掛靴封劍,由軍旅功名華麗轉身,一頭扎進中國傳統文化的翰海,游得酣暢淋漓,游得感天佩地!他嘔心於書畫鑑藏,醉心於詩詞曲賦,般般拿得起放得下,成就一代名流大家。
他性情秉直,抱朴守真,有功於國,卻被扣上「右派」帽子,餘生悽惶,黯然謝世,令人哀婉不已。今有五言絕句《詠張公子伯駒》贊之曰:
「逸如天岸馬,奇似人中龍。
公子百年後,閻羅不忍收。」
他,就是張伯駒。
豪門身世 京城公子
張伯駒,原名張家騏,別號叢碧館主,1898年(光緒二十四年)生於河南,生父張錦芳,是光緒三十年進士張鎮芳的弟弟。
張鎮芳是誰呀?他是袁世凱哥哥的內弟。袁世凱當上直隸總督後,張鎮芳主掌鹽政;他還在袁世凱支持下,創辦北方第一家商業銀行:鹽業銀行。他官財兩運亨通,美中不足的,是兩個子女先後夭折。故而伯駒6歲時,就被過繼給張鎮芳作兒子。
及至學齡,伯駒被送入英國人辦的書院讀書,與袁世凱的幾個兒子同是校友。畢業後,父親把伯駒送進軍閥曹錕、吳佩孚軍中,先後任過提調參議等職。
人各有志。張伯駒此生註定不是功名圈子裡的人,他不顧雙親反對,退出軍界。從此,古玩鑑藏、讀書寫字、彈曲唱戲,耽美於名士圈,做了名副其實一個京城大公子。
金風玉露 情定三生
1933年,張鎮芳病逝。謹尊父親遺命,張伯駒就任鹽業銀行董事長兼總稽核。1935年,鹽業銀行從北京遷到金融中心上海。一段天造地設的姻緣大戲就此開板。
(大紀元合成)
話說當年,上海風月場有一位色藝俱佳的奇女子,本名潘素,藝名潘妃。她是前清宰相潘世恩的後人。母親是大家閨秀,從小教她音律、女紅和繪畫。母親病亡,父親敗光了祖產,繼母就把她甩手賣到了上海妓院。潘素人如其名,外秀慧中,能寫善畫,彈得一手好琵琶,占盡無量風光。
伯駒一見潘素,驚為天女下凡。而他身為「民國四公子」之一,潘素也早有耳聞。「老生捻鬍子,必有好故事。」這麼一對奇男異女,瞬間來電,一見鍾情。張伯駒揮筆而就一副嵌字聯:
潘步掌中輕,十步香塵生羅襪;
妃彈塞上曲,千秋胡語入琵琶。
寥寥兩行字,把潘素的芳名、姿容與伎藝,描摹得淋漓盡致,博得佳人傾心。真可謂片語解風韻,一聯訂終身。
然而,好事多磨。潘素當時已名花有主,國民黨中將臧卓,已與潘素婚約在先。當他得知半路殺出個張公子,趕緊把潘素軟禁起來。
畢竟對方是國民黨中將,張伯駒不能橫刀奪愛,而是來了個曲徑通幽。張伯駒托朋友買通臧卓的衛兵,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孤身涉險,救出潘素。然後迅速回京,二人牽手走入洞房花燭夜。那是1935年,潘素20歲,張伯駒37歲。
張伯駒自比明末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他要把潘素培養成董小宛式的人物。為藝之妙,取法自然。張伯駒偕潘素遊歷名山大川,從自然的雄渾奇絕中尋覓藝術靈感。又師從朱德甫、汪孟舒、陶心如等人。潘素得天獨厚,張伯駒家藏的頂級名家真跡,便成了她臨摹的絕好範本。潘素又有那種「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慧根,於是畫藝日進,山水、人物、花鳥,無所不精。張大千評價她的畫曰:「神韻高古,直逼唐人。」
冰雪肝膽,憐香惜玉,救紅顏知己出風塵的好男人,天底下不乏其人,但能把上海紅倌美妓,培養成山水畫家的,卻是鳳毛麟角,張伯駒算一個。
伯駒乘金風而來,潘妃噙玉露以待。其後大半生,伯駒與潘素,一對神仙眷侶,一詩一畫,琴瑟合鳴;亦為護持文物國寶及經歷文革劫難,而飽受驚懼與辱詬。令世人深以為憾!
捨命為國寶 丹心可問天
古玩不好玩,越古越砸錢。說白了,古玩鑑藏是一個有多少錢都不算錢的大買賣。痴情於收藏的張伯駒不論這個,他起步就奔孤品、極品,只要他看入眼的寶貝,不惜賣房子賣地,花錢不是如流水,而是如決堤。再不行就賣掉愛妻的首飾;有時債台高築,甚至捨命而不足惜。
(大紀元合成)
1928年,張伯駒30歲,在北京琉璃廠偶遇一幅匾額,上書「叢碧山房」四個字,仔細一看,居然是康熙御筆!他喜極了「叢碧」二字,買到手,抱回家,藏了這幅匾額,緣此他自號「叢碧」,走上古字畫收藏之路,遂成為「天下第一收藏家」。
《平復帖》,是西晉文人陸機真跡,距今已1700年,是國內現存最古老的紙本書法墨跡,在書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流傳有序,被收藏界尊為「中華第一帖」。張伯駒聞說溥儒要出手《平復帖》,擔心國寶再一次出流海外,便多方託人從中斡旋。因在此前,溥儒曾將唐代韓干《照夜白圖》賣出,致使國寶不慎流失國外。如果《平復帖》成為《照夜白圖》第二,那將是民族之痛、千古之恨。
溥儒開價20萬大洋,張伯駒拿不出,為此焦心,徹夜難眠。說來也巧,後來趕上溥儒母親去世,急著用錢,張伯駒請教育總長溥增湘出面,以4萬大洋購得。此後,歷經跋涉離亂,張伯駒以命相護《平復帖》。
《遊春圖》,出自隋代著名畫家展子虔之手,距今1400多年,是中國現存最早的山水畫作。古玩商馬霽川覓得後,一心想賣給外國人賺大錢。張伯駒聽了,心急如焚,可馬霽川獅子大開口,要800兩黃金。張伯駒剛籌資110兩黃金購得范仲淹的《道服贊》,哪還來800兩。
情急無奈之下,張伯駒四處呼籲:《遊春圖》有關中華民族歷史,誰為多賺金子轉手洋人,誰就是民族敗類,千古罪人!張伯駒這麼一鬧,馬霽川就無法出手了,只好讓價到200兩。張伯駒一咬牙,忍痛把住了十多年、最喜愛的的似園給賣了。那可是大清朝慈禧太后總管太監李蓮英的舊宅,張伯駒在《多麗》一詞中說它「仿官家,飛廊架宇」。豪宅換回古畫,張伯駒從此自號「遊春先生」。
聚寶如攀岩,越高人越險。張伯駒身邊頂級國寶越聚越多,有人紅眼了。1941年6月5日,張伯駒在上海法租界被綁架。綁匪索要偽幣300萬,否則撕票!張伯駒為了只出不進的收藏,一擲萬金,此時的張家,根本拿不出這筆錢。潘素想來想去,只有賣畫一條路了。張伯駒悄悄對設法來看望的潘素說,家裡那些字畫千萬不能動,尤其是那幅《平復帖》,「那是我的命。我死了不要緊,那字畫要留下來。如果賣掉字畫換錢來贖我,這樣的話我不出去」。潘素見伯駒心鐵意決,只得向親友籌措,把能賣的東西都賣乾淨了,湊足了20根金條,經過8個多月討價還價,張伯駒才得以生還。
那時,北京已經淪陷,張伯駒和潘素把視為重於性命的字畫縫入衣被裡,一次次往返於北京西安,一路擔驚受怕寢食不安,帶出北京。在那動盪的戰亂年代,為使這些珍寶不受損毀,張伯駒真的是為之付出了身家性命。
1956年,張伯駒決然將8件珍品捐獻給了故宮,件件價值連城——陸機《平復帖》、展子虔《遊春圖》、蔡襄《自書詩》卷、黃庭堅《諸上座》、趙孟頫《草書千字文》、杜牧《張好好詩》、范仲淹《道服卷》、吳琚《詩帖》。政府獎勵其20萬元,但張伯駒分文不取,只收下一張褒獎令。很多人不解:稀世珍品換來一紙褒獎狀!耗盡家業收藏,說捐就捐了?
您猜人家張伯駒怎麼說:「不知情者,謂我蒐羅唐宋精品,不惜一擲千金,魄力過人,其實,我是歷盡辛苦,也不能盡如人意。因為黃金易得,國寶無二,我買它們不是賣錢,是怕它們流入國外。」好一番家國情懷,赤子之心。他在《叢碧書畫錄序》中寫道:「予所收藏,不必終予身,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傳有緒,則是予所願也!」
紫禁城出版社社長章宏偉感慨,「張伯駒先生捐獻的任何一件東西,用什麼樣的形容詞來形容它的價值都不為過。」這些古代書畫極品,成為故宮博物院的鎮院之寶。
「為人不識張伯駒,踏遍故宮也枉然。」據說,現今故宮裡面的頂級書畫,有一半都是張伯駒捐獻的。如今,《遊春圖》和《平復帖》靜靜躺在故宮裡,似在等待著舊主人輪迴歸來。
京城名票因戲獲罪
捐完書畫第二年,張伯駒就被打成了右派。另一個大右派章伯鈞的女兒章飴和曾問她父親:「把家產都拿去共產了,共產黨也給他扣上個右派。他把李白的字拱手送給毛主席,毛主席怎就不對他高抬貴手?」是啊,為什麼呢?
1957年4月24日,第二次全國戲曲劇目工作會議閉幕。在毛澤東「百家爭鳴、百花齊放」號召下,中共意識形態部門發出了「終止戲曲改革、維護文化遺產」的指令,骨子裡深植傳統文化基因的張伯駒高興壞了。戲曲是他另一大愛好,他時常引以為快的,就是名伶傍他唱戲的事了。當時的京劇名伶梅蘭芳、余叔岩、楊小樓、王鳳卿、陳香雲、錢寶森等,都曾與他聯袂同台。他成了一個極有影響的京城名票。而這個雅好,卻給他被打成「戲曲界頭號保守派」和「右派」埋下了伏筆。
在「發揚國粹、保護遺產」的大旗下,為了發掘傳統劇目,張伯駒把老藝人組織起來,成立了「老藝人演出委員會」和「北京京劇基本藝術研究會。」推出老戲《寧武關》、《祥梅寺》,重新搬演《馬思遠》。
可是,就在演出《馬思遠》前兩天,北京市文化局來電說這齣戲是文化部明令禁止的,暫時還不准公開演出。謙謙君子的張伯駒怒了,他要跟當官的理論理論。5月12日,張伯駒等人在和平賓館舉行記者招待會,以求獲得輿論支持。記者會上,一心沉溺藝術從不過問政治的張伯駒問道:「在大鳴大放期間,出現了鳴放與法令的矛盾。是鳴放服從法令?還是法令服從鳴放?」
《馬思遠》事件成為張伯駒被劃為右派分子的罪證。
一般人可能很難理解,為什麼張伯駒肯把價值連城的珍寶捐給政府,卻要為一出舊戲跟官方叫板呢?殊不知,中共當政後,對傳統藝術的批判、鬥爭,使京劇藝術日趨衰落,令張伯駒尤感痛切。1949年前,他不惜散盡家產保護國寶不流失海外,如今,他同樣不能坐視國劇至於消亡。這其實正是一個中國傳統文人,對社會日益喪失文化品格的深刻焦慮與椎心的痛苦。他要盡其所能,挽回傳統的文化品質和文化意境。
8月30日、31日,戲曲界、國畫界聯合,連續兩天舉行張伯駒批判會,批判他站在封建王朝的立場上,歪曲偉大的農民起義。《寧武關》、《祥梅寺》裡的反面角色是李自成、黃巢。張伯駒可能壓根兒沒想過:毛澤東是怎樣打下的江山?
潘素眼看著伯駒蒙受冤屈,卻愛莫能助,她跟章詒和說:「他這個人就是那麼簡單。自己喜歡老戲,便到處去講,一些藝人也慫恿他講。結果,非說張伯伯是在主張禁戲開放,提倡鬼戲和色情。那些領導反右的人也壞,還專門把唱老生的演員找來批判你張伯伯。藝人哪懂什麼政治批判,只會挖苦和嘲諷……」(待續)#
責任編輯:張憲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