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什麼會壞到這個地步?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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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7年04月02日訊】

這幾天我看了一本書,叫《奧斯維辛:一部歷史》。看名字就知道,這是講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其實講集中營之類的書很容易寫的很枯燥,因為單調嘛。就是講殺人嘛,一個人的死可能勾人心弦,但殺幾百萬人就是個機械的重複,很容易讀著讀著就讓人厭倦。人的大腦是從原始人進化而來的,咱們老祖先見到的都是具體的死亡,沒處理過大規模的抽象死亡,所以人的大腦對具體的死亡故事很敏感,但是對「希特勒屠殺了幾百萬猶太人 」,或者是「60年餓死了上千萬人 」這樣的事情,就不太容易想像,就容易變得遲鈍。這就像我們很容易想像一百萬怎麼花,但是聽到馬雲的一千多億,其實就不太理解這一千多億到底意味著什麼。

不過這本書倒是一點不枯燥,至少我看著不枯燥,幾乎是一口氣讀完的。當然了,讀完以後,能被牢牢記住的還是一些具體的、生動的細節。這些細節讓我既震動,又好奇。

最讓人震動的一點,就是生活怎麼可能是突然變成地獄。

就像你生活的好好的,有房子有車,衣食無憂,孩子上的學校也不錯,在鄰居裡頭人緣也不錯,生活相當安逸,一句話,是個混的還不錯的中產階級。然後忽然之間,上頭下了一條命令:你的家產全部沒收,忽然你就變得一無所有。

這還不算完呢,你和全家都還要去警察局報到。報到完了, 全家人被裝到一個運牲口的車裡,幾百人密密麻麻擠在一起,一路上吃喝拉撒都在裡頭。到了地方,成千上萬人集中在廣場上。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要脫光衣服,不管你是摳腳大漢還是害羞少女,都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脫得精光,像豬狗一樣被醫生翻揀。可能這人半個月前還坐在電影院裡吃爆米花看電影,做夢也想不到半個月之後自己赤身裸體地在廣場上跑來跑去讓人檢查。

檢查之後就是大規模死亡。不管是成年人還是孩子,只要醫生認為沒有工作價值,就會被帶到毒氣室裡,幾百人上千人赤身裸體擠在一個毒氣室裡,然後被毒死。接著大門打開,屍體被拉出去焚燒。

這簡直難以想像,完全超出受害人的理解力。如果是德國的猶太人,他們受的迫害是一點點加大的,可能還有點思想準備。但是對於斯洛伐克、匈牙利這些國家的人來說,這種變化完全是難以想像。希特勒問這些國家要猶太人,但是老百姓哪裡知道啊?猶太人還是該幹啥幹啥。結盟都過了好長時間也沒啥事,大家都覺得也就沒啥事了。但希特勒忽然要的急了,這些國家忽然也同意了。這些人就一下子從舒舒服服的中產階級變成待宰割的豬狗。

這個書裡記了很多這樣的例子。那些猶太人從頭到尾都處於震驚的狀態,覺得不理解,不可能。

換上我們在那個位置,能理解麼?能相信麼?

最讓人難過的當然是孩子。太慘了。

大部分孩子是稀裡糊塗走進毒氣室的,也有一些覺得害怕,有的孩子在大喊:「媽媽!救救我!」當然沒有任何用處。

有一個情節相當可怕。在奧斯維辛,納粹把新來的猶太人按性別和年齡分成幾組,比如有青少年組和兒童組。有些孩子半大不小,家長就把低報年齡,努力把他們送到兒童組,因為他們覺得兒童組的待遇肯定會稍微好一些。正常人誰會不那麼想呢?

但是納粹首先要處死的就是兒童,因為他們不能幹活。

成年人尚且不能理解當時的處境,孩子就更加不能理解。法國當時把很多猶太人交給了納粹(後面還要提到這個問題),當時是先把成年人送過去,然後再送兒童。那些兒童被送上死亡列車前,還以為爸爸媽媽終於要來接他們了。一對猶太姐弟倆商量著要給父母一個驚喜,策劃著先藏在桌子底下再跑出來,這樣父母一定會特別高興。他們這麼商量的時候,小姐姐轉過頭,看到了站在旁邊的法國警員。這個負責遣送他們的警員一面聽,一面流眼淚。

這些孩子在集中營裡就會認為世界就是這個樣子。有一位倖存下來的小女孩(她倖存是因為她是雙胞胎,醫生想拿她做實驗)在奧斯維辛最後的混亂日子裡,跑到了集中營邊緣。在那裡,她看到了一個跟她年齡差不多的小女孩站在河對岸,穿著漂亮的裙子,用絲帶紮著小辮,還背著書包。這個10歲的猶太女孩簡直被驚呆了。她第一次想到,外面還有一個世界,那個世界裡,孩子有個孩子的樣子,她們會去上學。

這裡當然就有一個問題:那些納粹怎麼就這麼殘忍?怎麼就能把人像豬狗一樣處死,尤其是怎麼就能這麼殺掉成千上萬的孩子呢?他們怎麼就這麼壞?

一個解釋是:他們都是服從命令的,就像機器人一樣嘛。

但是根據大量的採訪和調查後,發現這個說法不成立。比如,大部分殺害猶太人的看守都是從心裡頭認同屠殺的,而且他們有機會不服從命令。納粹跟蘇聯不一樣,如果上頭派你去往毒氣室裡扔毒氣,你拒絕了,上頭不會槍斃你,也不會判你的刑。

也確實有人不服從過。比如有位奧斯維辛的工作人員,他年紀輕輕,剛參加工作,發現自己看到的場面極其嚇人。篩選犯人的時候,到處是強殺,是驅趕,有個党衛隊士兵還舉起一個生病的小孩子,拿他的頭去撞卡車的邊緣。他當時充滿了憤怒,找到了上級,說:我辦不到,沒法在這裡工作下去。我想離開,請把我調往前線。這段對話如果發生在蘇聯,當然他就完蛋了。但是納粹內部是另一套規則。上司沒有發火,只是建議他忘了這段對話,再幹幹看。

後來呢?後來這位工作人員很快就適應了環境,交上了朋友,在奧斯維辛呆得很舒服,他後來還回憶說那是一段讓人愉快的日子。一句話,他習慣了。

這就有點超出我們的理解力了。對這種事情,人怎麼可能會「習慣」呢?

但事實是,人就是會習慣,至少大部分人會習慣。當周圍的人都覺得這樣沒什麼的時候,時間長了你就會覺得這沒什麼。你開始會驚駭,會憤怒,但當周圍所有人都這麼幹的時候,你就會覺得自己錯了而大多數人才是對的。既然猶太人這麼壞,猶太人對德國幹了這麼多壞事,猶太人對世界的污染作用這麼強,除惡務盡又有什麼不對呢?

就像我們當年不也習慣了麼?階級敵人這麼壞,遊他們的街又怎麼了?拿皮帶抽他們又怎麼了?就算真打死了又怎麼了?

很多人不也懷念那段「激情燃燒的日子」麼?

除了納粹,其他那些人呢?

他們的反應各不相同。

先不說人,先說說國家。希特勒向佔領國和同盟國都索要猶太人。被害的猶太人主要還是來自直接佔領區,比如波蘭或者後來被忽然佔領的匈牙利。但是僕從國也有貢獻。比如斯洛伐克的態度就是上交,不光是上交,而且你不收還不行。德國開始只想要幾萬猶太人當勞工,斯洛伐克同意交出這些壯年猶太人,但要求同時把孩子老人也送給德國。他們害怕德國不要老人和孩子,還主動補貼德國人,只要你要一個猶太人,就給德國500馬克。也就是說,斯洛伐克自己花錢把本國猶太人往滅絕營裡送。匈牙利和德國結盟的時候,也按照這種方式交出了十萬猶太人。

法國的態度還算沒那麼無恥。他們的態度還是要保護猶太人,儘量不要送到德國去。但是德國態度越來越強硬,意思就是「你個戰敗國,別給臉不要臉啊 」。當時法國有很多從東方逃難過來的猶太人,法國政府就動起了歪主意。最後他們跟德國達成妥協,法國主動交出所有外籍猶太人,而德國不動法國國籍的猶太人。

一句話,法國要犧牲逃難過來的猶太人,保護「自己的猶太人」。一旦妥協達成,法國警員就高速行動起來,差不多拘捕了所有外籍猶太人,把他們送到德國集中營。上面提到的那位流眼淚的警員就是其中一員。

羅馬尼亞、保加利亞政府都相當不配合德國,意大利則是堅決拒絕交出任何猶太人,墨索里尼表示不吃這一套。

至於民間老百姓呢?大部分的態度都是相當惡劣,相當的醜陋,尤其是在東歐各國。當然也有同情猶太人的,但是大部分老百姓是幸災樂禍地看著鄰居倒楣的。

有位倖存者回憶過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情節。

托伊是個15歲的波蘭猶太人,德國人在鎮子上開始搜捕猶太人,這個孩子在大街小巷間拼命地跑,這時他看見了老同學雅內克。托伊大喊:「雅內克,救救我!」雅內克說:「沒問題,快去我家旁邊那個穀倉吧。」猶太孩子就跑到穀倉那裡去了。這時有一個波蘭女人沖他喊:「快跑啊!雅內克要來了!」他還納悶呢,雅內克來了為什麼要跑呢?這時他發現雅內克帶著一個納粹走了過來。雅內克指著他說:「這就是那個猶太人。」

然後雅內克沖他說了一句最可怕的話:「再見了,托伊。下次見面的時候你就在肥皂店的架子上了。」

當時有傳言說納粹用人體做肥皂,雅內克就這樣跟老同學道了別。

人,為什麼會壞到這個地步?

當然也有人性在閃光。

比如在丹麥。

丹麥被德國佔領後,丹麥人堅決地保護了國內猶太人。德國開始的時候沒有動丹麥猶太人,但是後來還是秘密下達了抓捕令,準備在夜間將丹麥猶太人一網打盡。但是這個消息被高層洩露了出去,丹麥人馬上行動了起來。

丹麥警員親自安排逃跑路線:橫渡海峽逃往瑞典。猶太人成群的坐火車和電車奔赴港口車站,計程車從那裡把他們拉到港口。計程車司機都知道怎麼回事,一趟趟地運送這幫人,有些司機不肯收費。隨後員警出面,聯絡了大批漁民,讓他們載著這些猶太人橫渡海峽。數不清的漁船開出了港口,丹麥的海岸警衛隊掉轉頭,裝作沒看見。

對岸的瑞典人得知消息後也行動起來。他們派出亮著燈的小船,確保這些偷渡者可以安全上岸。到岸後,瑞典人友好地迎接了猶太人,他們一起唱起丹麥和瑞典的國歌。瑞典人在廣播裡宣布,他們歡迎所有這些逃來的丹麥猶太人。除了不到500人外,丹麥的8000名猶太人幾乎都逃了出來。

在一片黑暗殘酷的世界裡,終究有這樣的光明。

戰爭結束後,東歐的猶太人返鄉後差不多都遭到了排斥,過程非常心酸。但是丹麥的猶太人回去後,發現一切都安然無恙,他們的財物還好端端的在那裡,鄰居幫著他們照管著。就算是租房子的猶太人,他們的生活也沒受什麼影響。不少房東們把他們的家具仔細打包起來,等著他們回來。有些離開者的房租,朋友們就幫他們付了,他們一回來直接住回原來的房子。有的雖然被租給了別人,房東也通知新租戶:人家猶太人老租戶回來了,你要騰地方。他們很快也搬了回去。

丹麥人和波蘭人為什麼態度如此不一樣?對此當然可以有很多解釋,比如丹麥人經濟上比較富裕,生存壓力沒那麼大,還有東歐的反猶文化本來就比較強等等等等。這些說法可能都對,但我覺得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教育與環境。

丹麥人,中國人,德國人,波蘭人,美國人,俄國人,生下來的都沒有多大區別,都是赤身裸體、哇哇哭叫的娃娃。讓他們做出不同事情的,還是他們碰到的環境,接受到的教育。

如果你受到的教育就是對人要友愛,要尊重生命,要幫助弱小,而你看到周圍的人也都是這麼做的,那麼你就可能會像丹麥人一樣,去開著車把猶太人送到港口。

如果你受到的教育就是我們要強大,我們要剷除一小撮毒瘤,要麼不能對敵人仁慈,而你看到周圍的人也都這麼認為,那麼你就可能會像那位集中營納粹一樣,冷靜地看著孩子們走進毒氣室。

如果你受到的教育就是我們要做螺絲釘,我們要愛戴領袖,我們對敵人要向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我們要做領袖的好孩子,而你周圍的人也都這麼認為,那麼你就可能會像當年的人一樣,把人架起來批鬥羞辱。

說到這裡,我又想說說我們中國。畢竟是中國人嘛,對自己的事情更關心些。

我們的上一代做了些什麼,我們已經知道了。我們會做什麼?我們的下一代又會做什麼?我不知道。

我曾相信中國畢竟是在一代代進步的,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但有時候我又不這麼想。我往往又忽然覺得,中國的進步雖然很明顯,但還是沒有到一個節點,沒有到一個閾值。跨過一個閾值之後,這個社會會犯糊塗會做壞事,但不會大規模做出過於瘋狂的事情,過於殘忍的事情,進步會波動但不會大的後退,會有很多基本的無形力量在制衡它。但是在這個閾值之下,瘋狂的事情有可能不會發生,但也有可能會發生。一切還都是可能的。

而我覺得,中國很可能還沒有邁過那個關鍵的文明閾值。#

文章源自網絡

責任編輯:趙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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