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聽古典音樂,窗外仍在下雨,空調主機的雜音斷斷續續。今晚朋友圈被網信辦魯姓主任落馬的新聞刷屏,網友紛紛喜大普奔,擊節相慶,雖然好友評論說:對他們這種下馬,我從不鼓掌歡呼。因為他們不是死於F(法)治,而只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抓了魯煒,還有張煒。可以肯定的是,封號不會停止,刪帖仍將繼續。
但我今晚還是很開心。我沒想那些刪掉的帖封過的號還可以要回來,因為文字,在我寫下來的時候已經完成了它們的使命。我甚至在這個時候倒了一杯酒,很不厚道的幸災樂禍了一把。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是看過孔尚任的劇本《桃花扇》裡末段最喜歡的一句。今晚此刻我更是感嘆:國家興亡如此,人事感情亦如此。大約是這段時日太平靜了,平靜得接近於死寂。於是網絡上一點小小的波瀾便會泛起驚天巨浪。
前些年參加過幾次同學聚會,一桌子年近不惑的中年人在昏暗的房間裡閒侃。從學生時代到初入職場,從工作近況到悲痛過往。兩三成伙互相噓寒溫暖,閉塞的屋子像開了鍋一樣熱鬧起來。
記得有一次,不知道是誰觸發的話題,話題中心突然轉為:多年來見證過的人事大起大落。開始各抒己見。有學生時代混的風生水起,到工作後無人問津的。有一開始就博老闆眼球業績不錯,被暗中使壞鬧到一貧如洗的。有腳踏實地工作一路高升,馬上就要轉正時被搞落馬的。也有感情堅持十幾年長跑,到結婚前夕突然鬧分手的。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這句經典命題我一直記得。一切皆流,無物往常。人在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的同時,也不能永遠踏在同一條河流裡。
《了不起的蓋茨比》裡,蓋茨比死後,那段獨白是這樣寫的:「一晚,我聽到車聲,看見車燈停在蓋茨比家門前,但我沒去細查。許是哪個從世界盡頭遠來的賓客,還不知道這場歡宴已經結束。」
海終有涸,路終有盡。所以我悲觀。沒有什麼亘古不變,更沒有什麼會永保新鮮。從開始就預見著結束,所以一直心懷熱望。最深刻的悲觀即是樂觀。所以我樂觀。從我生命裡凋零故去的東西,隨它故去。而至少曾有過期待,也不算憾事。
起朱樓是你心之所向,宴賓客後你愈漸虛妄,樓塌了後再無力抵抗。我也從不相信有什麼瞬間崩塌的牆。不過是坼裂已久,不過是未到時候。
國事如此,命運如此,感情如此,事事如此。人一走,茶就涼;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盛放乃一時,寂滅才是終局。那些擁有無上權力的人,有沒有想過,一旦失去權力的下場……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坍了……眼看她紅脂染,眼看她著素裳,眼看她黃骨涼,眼看這山河寂寂,又歸夢一場……」 這曲子仍在我耳邊縈繞,不散。很契合今晚。
據說柏林牆倒塌那年,只有3%的西德人認為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柏林牆的倒塌。
我對世界的美好想像和仍然賊心不死把自己嚇到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幼稚吧?但我願意永抱著不死的熱望,活下去。希望你們也一樣。天冷的時候,都圍著火爐喝壺熱酒吧。祝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