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安徒生的《紅舞鞋》中,可以看到天真而又好奇的人,一旦穿上引人誘惑的大紅色舞鞋,就永遠也不能再停下來了。這是好奇心或貪玩的罪過?
而且最為殘酷的是,語言遊戲正是表達這樣的演繹與規則。他先是誘惑,而後是讓您穿上,最後您只能永遠的伴者他跳舞,一刻也不能停息,直至筋疲力竭。這就是使您永遠不能停止跳舞的語言。
可是,人們仍然以為,他們只是在琳琅滿目的語言森林裡,而非處在一種看似自由但又的的確確是牢籠的裡面。這個牢籠的設計精巧絕倫,同時也很虛無縹緲,摸不著、看不到而又無所不在,更如捕風捉影,以至人們忘記了牢籠的實在意義,而以為只要能夠遊戲其中乃是平生之最大樂事。
您看,我還是未能逃離這個語言的森林,也許也不曾想過逃離。因為,在傳說童話中的會巫術的怪物馬上給他一個詞,然後就瞬間逮住了他。——真能夠逮住嗎?如手握水,四溢無所繫,可是手卻濕了。
要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富有魅力的神奇世界。他能夠使您充滿了激情與意志、驕傲與尊嚴、理想與期待。這就是語言森林的富饒與美麗。您將生長於斯,成長於斯,入冥於斯。生活在語言之中,猶如魚兒嬉戲於水。
二、
人云: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所以,語言是流行傳染的根本。任何人都未能阻止他那無孔不入的風聲、雨聲,他可以把他不知道的一切都變成已知、明白和可理解,也可以把他理解的一切都變成未知、糊塗和無法理喻,以至於無窮無盡。在滾滾塵世中,他猶如一種神聖的主宰,可以無所顧忌的使喚與支配一切。這個現實的事實,很有價值,也很危險。或許因為,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接著,他又無所顧忌的去改變他最為真實的面目。但,這種改變常常是極為隱蔽,有如「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誰能夠想像,那個數百年前的「紅舞鞋」和今日所言的「鞋」又有甚麼區別。
然後,誰也不能真正的認識他了的時候,誰都在匆匆忙忙的瑣事中漸漸的遺忘他了時候,他就成了主宰的本身。於是,一切又告訴了你,他就是一切。
這裡有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他不斷的在過去、在現在和將要到來的使您忽略、遺忘很多;同時他不會放棄了您,因為您自以為您在期待著,期待著甚麼的到來,而實際上猶如他在說,在幫您說,在指揮著,在成為他心目中的執著,並且伴隨著奇特的想像。因此,故事被述說著,一遍又一遍。
最後,在人世紅塵的流轉之中,您甚至不知不覺的在背叛您自己。
三、
人,與語言共存。因為,人的動念已如思想,一種作為直接現實而展現在時空之中的東西,並一直為人們崇拜。
崇拜,意味著啟蒙的必要。啟蒙確因此被抬入了酒神的殿堂——誰能言語誰即是力量,誰能言語誰即是權利。所以嚴格的說,語言成了人與人之間的現實,或者就是人與物的實現。語言也就成為人的思想的直接現實——沒有語言意味著無物。這是一個幾乎失去自我的恐怖的結論。他將人投入了語言的狂歡之中,不停不歇。
語言的功能即寓言。一切蘊涵著一,一蘊涵著一切——似乎世界都在掌握中,又在於掌握之外。正如那群遊戲的頑童在拋骰子,只要一拋,一切成為結論。
語言的成就即預言。通過視野與聆聽,把可能的與未知的界限不斷的變幻、展開和假設,使之成為前提並得到接受與解釋。於是,你不斷興奮的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語言的背景即喻言。世界好似永遠都隔著一層,即使比紙、粒子還透明、纖薄,但真實的境況就是——其差距仍是千山萬水、無盡蒼穹。所以我至今明白著,流浪的你還在跋山涉水。
在流浪中,你踏上了找尋的路。
四、
語言的行為即言語。
與人言語、自言自語,皆是迷中之語,何人可破?
所謂的與人言語,是因為你學會了聆聽與聒噪;自言自語,是因為你忘記有你自己,同時又以為是你自己。有了你,就能有外面的無限精彩的世界嗎?可能吧。而實際的真實是,你永遠是和你自己言語,「肚皮隔心」,最真實的狀態也最為孤寂。那神秘悠長的聲音迴盪在何方?是的,哪個是我自己呢?
語言之謎,卻來自語言?還是來自於人本身?假設人因思想而想、而思,即意味著人等於思想本身,也因此意味著自由需思想才能實現。思想成了自由的代名詞,實現現實如同一個假設的虛幻之境、泡沫之境。人必須在虛幻、泡沫中才能明白自由的含義,是悲是喜?
於是,在此可以弄一個個類似的名詞解釋——
自言自語:我在說,但永遠只有我自己聽得懂、理解得清楚。看似的狂妄,實則的自閉;於是,我就成為了我自己。在這裡,可以一切都不能被人理解?但請他人不要誤解。
與人言語:我一遍又一遍的跟你說,你放心就好了,過多的擔心,對於你沒好處。在這裡,好似自己在理解別人?實則更希望理解自己。
無可言語:不是我不說,是我找不到詞兒。也許他就在旁邊。唉,去哪兒啦?真不知道?!他隱隱約約,似乎就在自己身旁。自己也不是在遺忘,而更接近靈犀一點的相通。在這裡,在追尋中,遇到了自我製造的尷尬與無奈,無意中他又成為一種不可企及的極限目標與虛無縹緲的假設障礙。
無言無語:清風白雲,不言自明。自由之心,沉默是金。他是意味著結局,還是道理的開始?在這裡,我聽見,花開時有聲音。
五、
孔子云:吾欲無言。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誰也記不清楚,孔老夫子為何「述而不作」?而無言的天或許可以與夫子比德,這能否成為他自己的正式回答呢?他也因此成為了天地之間的通人了?歷史似乎證明了,他做到了——眾星拱德,天下素王!當然,歷史的目的或許並非如此之簡單。
我們可以這種假設,孔子以為,沒有必要以有限力敵無限,而是使用無限的自生自成,保證了無限自然是永恆之無限。故而,「述而不作」的目地極為簡單,那就是永無窮盡的讓自然而然的「作」下去。因為孔子他也知道,大美必無言。可以將此稱為一種偉大的發明?一種奇特的發現?一種無盡的創造?畢竟都是一種假設而已。水過石上,皆因時間之水而流播、沉積、消失。
子不語。
然而,人們卻在不可避免的遺忘,或者是必須去遺忘。但是人們一點也沒有遺忘,而是在最最深處給記住了。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當美麗絢爛的鳳凰飛過他的身邊的時候,這個歌聲已經是狂者所唱的了。他又在做甚麼呢?他——決不會回答,但他在笑?!
如同下面的對話嗎——
「語不涉己,若不堪憂。」「那當然。」
「淺深聚散,萬取一收。」「是嗎?」
「如有佳語,大河前橫。」「天地靜流萬物幻……」@*
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