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瑜:當人民開始用腳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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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6年02月26日訊】1961年8月15號,19歲的下士舒曼在一團鐵絲網邊站崗,他的西邊,一大堆示威者在咒駡他;他的東邊,也有一大堆示威者在咒駡他。後來他回憶說:「我只是在盡責而已,但所有人都在咒駡我……作為一個年輕人,我難過極了。」可能是他眼神裡的驚恐被察覺了,西邊的人轉而對他大喊:過來!過來!舒曼猶豫了一陣,突然把手裡的香煙一扔,向西跑去,縱身一跳,越過鐵絲網——跳到了西柏林。

這是東西柏林被正式封閉的第三天。後來那道著名的柏林牆所在的位置,當時還只是高低不齊的鐵絲網。舒曼跳過鐵絲網的情景。

在Frederick Taylor的那本《柏林牆》中,舒曼的跳躍是一個意象:書中形形色色的舒曼在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跳」到西柏林——有趁著夜黑風高從易北河遊過去的,有從下水道的屎尿中爬過去的,有冒生命危險挖地道過去的,有乾脆直接衝過去的,當然更多的是通過假證件從關卡穿行。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像舒曼這樣幸運:18歲的費希特強行闖關時被當場開槍打死,25歲的杜利克在潛游時遭到機槍追擊,慌亂中淹死。據統計,柏林牆有100多個這樣的犧牲品。

到西柏林去本來是不用「跳」的,「走」著去就行。但從49年民主德國建立開始,走著去西柏林並且一去不返的人實在太多了:1953年,40萬東德人湧向西德;1954年,20萬;1955-1959年,每年25萬;1960年20萬……12年裡,東德失去了1/6人口。照此下去,東德的社會主義天堂不久就會空空如也了。為了將人民挽留在天堂,東德總書記烏爾布裡奇在蘇聯的批准下建造了柏林牆。對他來說,這堵牆是對西方鬥爭的偉大勝利,但是甘迺迪卻嘲諷道,這堵牆是他對失敗的公開承認。

今天回頭看西方的60年代,不得不承認它是一個左翼年代。我看過一個反映西德左翼恐怖組織「紅色軍系」的電影《Badder Meinhof Complex》,審判該組織時,法庭上廣大聽眾簡直可以說是在為其熱烈喝彩。掌聲雖然熱烈,但是鼓掌的人似乎也沒有誰穿過下水道爬到東德去。理想主義青年們也許會高舉烏托邦標語喊口號,但是他們的雙腳卻精明地留在了腐朽的資本主義。

好在這世上有「用腳投票」這事,讓我們能夠撥開口號的迷霧去判斷制度的優劣。世界頭號公共知識份子喬姆斯基痛批西方的書盡可以永遠佔據排行榜第一,G20或者WTO開會時示威者盡可以一次一次宣佈資本主義死刑,但是非洲人、拉美人、亞洲人往歐美移民的腳步卻不會因此停止。人類的頭腦充滿智慧,但是我們的腳卻自有它的主張。它不善於表達,但愛自由,而且嗅覺無比靈敏。更重要的是,它往往比我們高舉標語的手、能言善辯的嘴、荷爾蒙湧動的頭腦更誠實,因為它有足夠的謙卑去屈從於常識。

應該說,和兄弟國家相比,東德真夠倒楣的:它的統治並不比它們更嚴酷,不幸的是從地緣上來說,這座天堂離人間太近。製造幸福感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增進福利,一種拉緊窗簾指著牆上畫著的那張大餅說:看見沒,這就是天堂。後者顯然比前者要簡便得多。但可惜50年代東西德之間沒有窗簾,當東德人瞥見窗外的西德人拿著真的燒餅走來走去時,牆上的那張燒餅就不再有說服力了。

到這裡,我最想說的就是當時東歐各國的統治程度真「薄」。從53年東德政府朝示威工人開槍,到56年蘇聯坦克開進布達佩斯,從波蘭的抗議到捷克的布拉格之春,東歐政府可以說基本只是靠強力勉強將其政權「糊」在一起——甚至連強力都是從蘇聯借來的。我們知道,世界有一種富人「窮得只剩下錢」,套用這個句式,世界上有一種強權,「虛弱得只剩下暴力」。如果那些東歐領導人知道另一國的領袖可以在幾千萬人被餓死之後還享受民眾如癡如醉的萬歲萬歲萬萬歲,肯定會大驚失色進而妒火中燒。

插句嘴,記著看過這樣一張照片,在一個橫跨東西柏林的建築裡,一個東德人試圖從二樓視窗跳到樓下的西柏林。樓上,東德警察從視窗拽住他的胳膊,樓下,西德人則從下面拽住他的腳踝。「一場拔河比賽就此展開,不過在這種情況下,由於重力在西德人一邊,這個逃跑者取得了勝利。」我想,在這裡,讀者就「重力」一詞,也許可以做很多意味深長的思考……

--轉自微信公號

責任編輯: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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