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5年09月07日訊】一
2009年初秋的一個傍晚,陽光斜斜的灑在院子裡,花兒三三兩兩慵懶的開著,知了在樹上斷斷續續的聒噪,我在亭子裡翻著閒書,忽然兩個小影子進到我眼睛的餘光中,抬眼一看,原來是一黑一白兩隻小狗在三四米之外一起靜靜的看著我。黑色的小傢伙我認識,是對面院裡養的;白色的小傢伙我還是第一次見,只見它被毛稀疏,體格纖細,耳鼻口邊上幾撮小黃毛飄忽飄忽,明亮的眼睛似一江春水般脈脈含情,站在那裏說不上是喜悅還是緊張的看著我。
見到這小東西我有種自然而然的喜愛,轉身回屋拿了些小餅乾給他們,小黑大喇喇的風捲殘雲,小白卻先看小黑吃,再看看我,我示意它也吃,它才低下頭輕輕的去舔小餅乾,邊吃邊用眼角的餘光閃爍的看著我,似乎時時要防備我對它進行偷襲,我裝作看不見,轉身回屋,讓它安心的吃完。
第二天才聽鄰居說起這個小白是只小母狗,原來也是附近農民家養的,新農村改造後,家裏從平房搬進了樓房,主人不想新房子被狗糟蹋,就把它帶到我們附近的小區由它自生自滅,這小東西倒是生存能力極強,兩三年間自由自在的把自己打理的眉清目秀,甚是惹我愛憐。
我按她的體貌特徵給她起了個名字:「黃毛頭」。
我們開始每天給他們餵食。每天看他們歡天喜地的過來玩耍等食也是一種樂趣。吃東西的時候小黑照樣不管不顧低頭猛吃,毛頭卻總是用餘光監視著四周,一有半點聲響立刻抬腿就逃。
倏忽之間,已經入冬。
之前每到冬天我們都會回到市裡居住,這年再走的時候心裏有了牽掛,怕一冬沒人餵食毛頭會被餓死,想帶她一起回去。臨走時,我把所有要帶走的東西搬上了車,然後招呼毛頭,可她就是離我們老遠的看著,怎麼叫也不過來;抱她上車更是別想,我一靠近她轉身就走,走不幾步又停留在那裏回過頭來看我,我再靠近她又轉身就走,我再停她又再停,反反覆覆,我連她的一撮白毛都沒能摸到,無奈我們只好自己回去。
本以為第二年開春再來的時候黃毛頭不知會流浪到哪裏去了,沒想到我們的車剛在院裡停了不到十分鐘,帶回來的東西都還沒往屋裡搬完,毛頭滿身髒土須毛□氈的搖著尾巴扭著PP跳著熱烈的舞蹈就過來了,眼睛裡的興奮和喜悅,讓我們心裏好一陣溫暖。
後來聽之前一直在小區裡居住的鄰居說,毛頭給我們守了一冬天的門,無論刮多大風下多大雪,只要有人靠近我們的房子都會聽到她尖銳的吠叫。對於這樣的狗,我們哪裏還忍心放棄不管呢。
自此,我家院子裡固定多了個活物。又鑒於毛頭無比的忠誠、堅忍的耐心和頑強的生命力,被大家一致公推為「狗神」。
二
2010年的5月底,我家多了一個正式的成員,一隻一個半月大的小羅威納犬——羅小威。
羅小威被毛珵亮,性格活潑奔放,各方面條件得天獨厚,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自己又會撒嬌耍賴,得空就抱著我的老臉狂啃狂親。黃毛頭是流浪狗出身,平常不進屋門,我和羅小威親熱的時候,餘光經常看到她在院子裡探頭探腦的張望,眼睛裡流露出嚮往的神情。但當我真要走近她的時候,她依然還是跳起遠遁。
這會兒黃毛頭的身量比羅小威還大著不少,在院裡總愛拿捏著羅小威作弄玩耍,經常是羅小威抱著肉條骨頭啃的正歡的時候,被斜刺裡衝出來的黃毛頭攔腰一撞,羅小威立刻連翻帶滾幾個跟頭,然後一黑一白兩隻小狗就打作了一團。開始幾天黃毛頭還處於優勢,經常把羅小威壓在底下對她瞪眼,可過沒多久,很懂得「狗仗人勢」(因黃毛頭一拿捏衝撞羅小威的時候立刻被我制止並作勢要打)的羅小威就把黃毛頭追的滿院子亂逃,再過幾天就看到院子裡偶有一小團一小團「黃毛頭」的毛了。
作為流浪狗,黃毛頭身上也有很多我不喜歡的壞毛病,比如對人的不信任,亂撿亂藏東西,見車就追等等,我費勁了心思也管教不過來。更可惡的是,這些壞毛病讓羅小威也有樣學樣,院子裡經常看到我種的花旁被扒出一個個大坑,毛頭和羅小威的爪子鼻頭都沾滿了黑泥;門口有車經過,毛頭在院外,羅小威在院內立刻呼嘯著猛跑,尤其是院子外邊的毛頭,一邊吠叫著一邊作勢咬騎車人的褲腳,經常讓我接到物業的投訴電話,也為她最後的結局埋下了禍根。
夏天到了,草長鶯飛,吃,喝,玩,睡組合成羅小威和黃毛頭快樂的一天天。羅小威在一天天的長大,黃毛頭在一天天的發胖。我開始以為毛頭是因為有了安定的食物來源和居留地,心靈也有了歸宿,產生大松心導致的發胖,再過了些天忽然覺得不對勁,毛頭走路一扭一扭的不說,胖的連肚皮都快貼著地了,再怎麼能吃也不至於這樣啊,難不成是生病長了東西?忽然我腦子裡靈光一閃,這黃毛頭不會趁我們不注意竟然懷了小狗了吧?
沒過三天,我們家就多了四個膘肥體壯的小傢伙,很幸福的生活了近兩個月後被人領回家了。
三
滄桑、狐媚、機警、懂事,這幾個詞用在黃毛頭身上一點都不為過。
毛頭在小狗還未滿月的時候已經開始去帥杜賓阿杜家招搖了。每次都先是走到門口等待被阿杜發現,一旦發現,毛頭就欲掩還羞的幾步一回頭等著阿杜前來調戲,如果阿杜沒跟上來,毛頭就會折返回去繼續張望,一直等到阿杜按耐不住一溜煙的衝到院子裡對她又叫又跳的大聲訴說衷腸。有天阿杜的主人特意過來把毛頭的表現學給我聽,害得我差點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會兒羅小威還不懂得狗事,只偶爾去調戲調戲黃毛頭鬧著玩耍,見我出到院子,毛頭肯定要先於羅小威快速的湊到我跟前,如果我蹲下來撫摸撫摸她,她也會用她的兩個小爪搭到我腿上,魅惑的大眼睛對著我閃啊閃的,濕潤的小鼻子幾乎貼到我的臉,這時羅小威會緊接著湊過來扭扭PP,順便把毛頭壓在地上,假裝再咬上兩口。
到了深秋,黃毛頭再次發情,小區內外大大小小的公狗們只要逮住機會就往我們院裡跑,毛頭沒羞沒臊的當街上演了三次AV,我知道又一窩小狗要降生了。
這天下午我手裡捏了一塊滿是肉的大排骨站在院子裡叫她,叫了半天才見到這傢伙遲遲緩緩的狗影,見她叼上骨頭後又轉身舔PP,怕她把小狗下到不知甚麼地方不好照顧,我就一路順著院子巡視,忽然聽到唧唧哇哇的小聲音,再順著聲音看過去,兩隻說不清是黑是褐的小狗已經閉著眼睛在泥地上拱了。
這時已是寒冬臘月,怕小狗被凍死,晚上我先把小狗抱回家,毛頭只是警惕的看著,不跟進來,過會兒依然在外邊給她搭的小窩裡趴著。再晚些時我從窩裡把毛頭抓出來強制弄進屋。進屋後她就在地上異常緊張的趴著,肚皮貼地,一動不敢動,我把水、食放在邊上,用桌椅封成一個小區域,然後關燈上樓。
臨睡前下來看看他們母子,已經很愜意的窩在一起了。
每天早上我帶羅小威出去跑步的時候會把小狗也抱到後棚裡讓他們曬曬太陽,也便於毛頭自由活動。這傢伙,生完才兩天就又開始努力地看家護院了。有天居然把小區裡另外一隻異常威風的羅威納犬追的滿院子亂跑,最後硬給攆出了院子才算完事。
四
雖然黃毛頭發起情來風情萬種,可總是這麼懷孕生產也不是個辦法,尤其是生下來的小狗如果無人領養,不知會落到怎樣悲慘的結局。因此我們商量了一下要帶毛頭去做絕育手術。
2011年開春不等毛頭發情,我就帶上她回到市裡手術。去的路上一直安慰著她,告訴她手術只是不讓她再生小狗,她不能再給我再給社會製造負擔了,但是我會好好疼她陪她一輩子,讓她放心。
麻醉後不到半分鐘,毛頭已像個死狗一樣任人擺佈。半小時後大夫喊我進去,指示看切下來的子宮、卵巢及已縫合好了的傷口。又過了不到十分鐘,毛頭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滿地亂爬,找個地方就往裡鑽,生拉硬扯才被我抱上了車。
回家要走一段高速,為了安全起見,把毛頭塞進了後備箱。一路就聽見後備箱裡咚咚作響。到家後打開後蓋,裡邊的墊子已被毛頭咬了兩個大洞。可憐的傢伙出來以後就往車底下鑽,被我拉著牽帶拽了回來,我摸著她的腦袋好一頓安慰,鬆開牽帶引她到她自己的窩前,居然不進去,跳出鐵欄趴到了院外的草地上,看我出去又從院外跳回了院裡。
做飯,收拾,終於忙完家裏的瑣事,出到院裡來看黃毛頭,卻遍尋不見,臨睡時再找,還是到處沒有蹤影,想她是傷了心再也不肯回頭了,就這樣懸了一夜的心。第二天早起我很鬱悶的帶著羅小威晨跑,順便在小區各個角落裡再搜尋一下這傢伙的影子,昨天夜深燈青的時候畢竟看不清楚。整個園內又轉了一圈,常去玩耍的地方也細細的走了一遍。我只好耷拉著腦袋歎著氣牽著羅小威回家。在離家50米開外的地方,赫然見到一個白色的小身子趴在院門前的草地上,正是我擔心了一夜的毛頭,我眼中一熱,快步走了上去將她摟在懷裡。
毛頭術後的包裹已經不見了,只留著兩個捆紮傷口的膠條。把她抱回院裡,給她端來昨晚就給她準備好的牛奶,還有專門給她留著術後吃的雞胸肉。她只喝了幾口牛奶,又躲回了車下,但她明亮妖嬈的眼睛始終看著我。我蹲下身把她抓出車外,用手抱著她的頭對她說:「知道你很疼很難過,過兩天就會好的,不怕,我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 」
見她不吃那些東西,我回屋去拿雞肉條之類的零食想給她。出來後她已經又爬出了院外,我想靠近再抱抱她,結果她又一步幾回頭的慢慢離我遠去了……
毛頭,我知道你雖然怨我但終究還是不忍不捨放棄我的。我有耐心和信心等你再回來,我會好好的疼你一輩子……
五
2012年的夏天,家裏又多了一個新成員,一隻血統極好的母羅。原主人家裏有了變故,擔心亂給出去委屈了這傢伙,知道我們極愛狗,執意送給羅小威做老婆。
話說我們從機場接了羅二娘回來,離得老遠毛頭就對著我們的車飛奔過來迎接,停好車後,見到老公牽著一個黑乎乎的龐然大物下了車,陡然嚇得一激靈,愣神了三秒鐘後,立刻搖頭擺尾的湊上前去獻媚。
這一天中午買回了一箱雞架,放在三十公分高的花台上稍化一下好分裝,放的時候老公就說放那兒沒事麼?一會兒狗就該偷吃了。我瞥了他一眼:咱家狗都這麼訓練有素,誰會偷吃?自信滿滿的回了屋。
打了個盹,準備帶兩羅出去跑步玩耍,走到花台那兒,見地上塑料袋屑,紙箱屑一地,箱子底部明顯空出了一隻雞架的空間……頓時我一股小火往上衝,想羅小威一直好好在屋裡,根本就沒出門,首先排除。而二娘今天就比較怪,平常總是強烈要求進屋的她居然要求在外邊呆著,而且還在後邊亭子裡打開了呼嚕,是剛被我叫醒的,加上二娘素有饞名……二話沒說,把二娘拉到雞架箱子前,一個巴掌拍到了肥屁屁上。二娘茫然無辜的望向我,眼神分明是說不是我吃的,我再往鐵門邊上一看,一道明顯是油跡的拖痕映入了我的眼簾,而那條不正規的小道,正是我們黃毛頭不按常規進出院子的常用通道……
老實不客氣的衝著黃毛頭的肚子軟軟的踢了三腳!!!
安撫了委屈的二娘,風光的到隔壁小區玩了一大圈,我帶兩貨先回家吃飯。往常給羅小威和羅二娘端飯的時候,毛頭一早就守候在邊上,等我把她的碗端出來的時候會歡欣雀躍著又蹦又跳。今天或許是知道自己犯了錯誤、或許是被我踢了幾腳、又或許是偷吃太撐了的緣故,兩羅在這邊院裡狼吞虎嚥的時候,毛頭就遠遠的趴在對面的院子裡,怡然自得的向著這邊觀望……
六
秋天,羅小威和羅二娘成了親,又過了兩個月,家裏降生了一窩身強體壯的小羅威納。小狗們斷奶時二娘得了乳腺炎,高燒到42°,我上線找到相熟的寵醫,問了治療的方法,頂著大風出門給二娘買藥。
車被老公開出去了,我只能騎著自行車上路。見我推車外出,毛頭立刻跟在我身後跑了起來。到了空曠的地帶,狂風嗚嗚的鳴叫,順著圍巾帽子的縫隙灌進衣服裡,讓人感到一身刺骨的寒氣。我騎車尚且費死了勁,而弱小的毛頭就那麼亦步亦趨的緊隨在我身後,我幾次下車往回攆她也依然不走。從我家到鎮衛生院有5公里左右的距離,走到大概4公里的樣子,毛頭實在跑不動了,委到了路邊的荒草叢裡。我買好藥返回到那個位置,剛喊了一句:「死狗,在哪兒呢?」毛頭立刻從草叢中躥了出來,臉上沾滿了浮土草屑,我成心把速度減慢,基本和著毛頭快走的速度,毛頭也真不賴,一路豎著尾巴跟著我屁顛屁顛的回到了家。
那年冬天的一個夜晚,十一點多時,毛頭尖利的吠叫聲開始響起,羅二娘和羅小威不知甚麼原因都使勁的要往外衝,羅小威被我喝止,乖乖的和我回了房;這二娘就是喝止不住,以為她要出去大小便就放出了院裡。出去後二娘就沿著柵欄左衝右突的開始狂吠,和著遠處黃毛頭尖利的吠叫聲,此起彼伏。我幾次到院裡叫二娘回來就是不聽,只好由著她去。睡夢裡就聽到遠遠近近的吠叫一直斷斷續續的響著,等我能掙扎著起床時看表已是凌晨4點多,開門看到二娘依舊端坐屋門前、毛頭依舊趴在院門外無神的繼續吠叫……那會兒可是零下十幾度的氣候啊。
第二天有鄰居過來聊天,告訴我昨夜小區園裡有五家失竊……
七
2013年11月15日夜,我親愛的狗神黃毛頭,沒來得及和我打一聲招呼,在我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永遠的離開了我。
那段時間小區內連續發生飛禽和狗的死亡事件,先是我們鄰居家的小狗「顧家」,再有稍遠地區鄰居家的金毛,還死了一些家養的鴿子和野生的喜鵲,最後在那個週五的夜裡,我心愛的黃毛頭也撒手離我而去,離去的時候我竟然不在她身邊!我不知道她是否也經歷了很長的痛苦的掙扎過程,當我從市裡把癱瘓的婆婆接回安頓好再去看她的時候,只看到她安靜的躺在那裏,風中她頭上柔軟的黃色毛髮依然飄啊飄……
雙眼有些模糊,毛頭或靈動或膽怯或狡詐的一幕幕源源在腦中浮現。佛家八苦裡有愛別離苦,謂常所親愛之人,乖違離散不得共處。毛頭雖然非人,但在我們心中,早已是我們家庭的一份子,可是我們的緣分,卻只有這麼短短的四年。從此以後,每當我回家的時候,再也沒有一個清秀而髒髒的小狗,豎著她的小白尾巴跑出老遠歡天喜地的來迎接我了。
毛頭,在這樣的年代,人尚且是苟活於世,不知自己所終何時,何況你這樣一隻沒有來歷的流浪狗呢?
我把毛頭埋在了後院外新長成的一棵歐月「自由精神」的下面,每到春天,繁花點點隨風搖曳,像極了那會兒的毛頭在春風裡迎著我歡欣雀躍的樣子……
責任編輯:朱穎